赵霁的顾虑一点错都没有,对方下毒于无形,且性格莫测。
贸然答应确实不妥。
唯一疏漏的地方,是他实在是过于低估了大宗师等级高手的震慑力。
假使这个世界的武功也像是游戏一样有个等级,宗师那一个个都是顶配LEVE100。莫说在这大宋境内,就算是放眼全天下,都屈指可数。
只不过,人有吸猫体质,赵霁有吸宗师体质。
身边或敌或友,宗师就像是不要钱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往外冒。赵霁从过来到现在,别的不好说,这宗师确实见得多。
就拿现在来说,光现在呆在开封的就三个。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中的赵霁对于武功的世界观本来就是畸形的。
就算对方确实在用毒上神秘莫测。
可,刚才已经在私底下和孙笧交锋过一次。
那次短暂的交锋,无疑对方是落败的结果。
孙笧具体武功深浅对方没办法探到底,但也因为没有办法探到底,反而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这人确实在江湖上算是叫得上名号的用毒高手。自信自己用毒的功夫在江湖上绝对算是难有敌手。
在对方眼里,赵霁身边有高手护着,就算赵霁不答应,且在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已经对那人有了防备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再一次找到机会下毒的手了。
那人原本没抱希望。
却听赵霁本人这边有些松口的趋势,大喜过望。
径直往前扑了两步,看似是想要伸手去抓赵霁,往前走了两步,瞥到孙笧手中剑闪寒芒。
立刻踉跄了一下,硬生生停住脚步,因为这脚步停地有些僵硬,反而差点左脚踩到右脚把自己绊倒。
‘哎呀,噶!’几个拟声词从破锣似地嗓子里面冒出来,诡异异常。
从出现就围绕在这人身边的阴沉气场因为这个踉跄,几乎被甩地荡然无存。
空气弥漫出一股尴尬地气息。
连呼吸都有些沉默。
赵霁默默挠挠脸颊。
想要说些什么。
却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身边风声大作。
黄药师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冲着那人冲了过去。
不管未来黄药师在江湖上如何名声掷地有声,神鬼退散,但现在的黄药师,终归只是个年轻人。
还是个一自负杂学精深,却一见面就被陌生人放倒,丢了面子年轻人。
赵霁时刻记着这神秘鬼市之中的规矩,在黄药师从他身边冲过去的时候,抬手伸手就要去抓黄药师。
却连对方一个衣角都没有碰到。
赵霁瞅着自己抓空的双手,沉默:……
那破锣嗓子眼瞅着黄药师冲他冲了过去,冷哼一声,挥动袖子。
黄药师见对方这动作,立刻抬起左手挥动。
动作几乎没有停滞。
对方见黄药师没如他预期的倒下,双眼大放精光,一边狼狈后退,退出一定安全距离,一边朝着黄药师不停挥手。
那不长的袍子衣袖,愣生生让对方挥出了水袖的效果。
虽然对方躲避地看似狼狈,但是赵霁很快注意到,他永远都和黄药师保持在一种看似能够追上,实际上却没办法真正够到他的距离。
额……
赵霁眼看此处发生的事情已经再次引起了鬼市中人的注意。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正想有什么理由拉个偏架,突然眼前一亮。
因为就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几乎同时,就见那破锣嗓子脚步一顿,身体摇晃几下,竟是朝着身后倒去。
这场景似曾相识。
赵霁心有所感,立刻低头往地面看去。
就见黄药师和那个人脚下一如赵霁所料,出现了几个亮晶晶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石子。
高手对决,很多时候也就是这一个身法和半个身法的差距。
对方的这一晃,更是直接决定了战局。
黄药师趁着这个机会,立刻扔出手中石子,把对方几个关键穴道封住。
对面这人几息之后,就变成了动都不能动的雕像。
随着这人和黄药师的胜负结果,这个角落也又重新恢复宁静。
对方被点中周身几个大穴,动都不能动。
但却双眼赤红,呼吸急促地盯着黄药师。
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活脱脱就像是一个饿急眼了的黄鼠狼看到了一只小鸡崽子。
黄药师把一只手背在身后,伸手弹了弹已经早就不存在了的泥土,虚着眼睛,挑眉最后瞥了对方一眼,正要转身离开。
那人却强行冲开哑穴,急急开口:“小子,你别走!”
黄药师回头:“你可是不服气,要再比一次?”
那人立刻道:“这有何可比?你赢了!我要收你为徒!”
赵霁旁观了这么久,听到这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虽然他也不是很想学,但还是想说:“你不是要求着拜你为师来着吗?”
那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黄药师,连半分眼神都不愿意再落在赵霁身上,回答地很是敷衍:“不收了不收了,我就要他!”
如此情况,赵霁反而不担心了。
赵霁摸着自己的良心讲,他武学天赋不如孙笧,对于杂学的天赋更是距黄药师有非常大的距离。
现在他能到江湖二流水平,不是他有多厉害,全都是师傅棒。
他师傅洪七,那可是日后只指点了穆念慈三天,穆念慈就能凭借这三天摆擂台比武招亲连赢不败。
指点了郭靖一个多月,郭靖就能凭借平庸的天资和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代大侠。
这就能侧面反映洪七不管是内功还是招式,到底得有多牛。
就算抛开武功,就看赵霁会的其他这些易容之类的,也大多出自江湖上甚至可以引万人争抢的《怜花宝鉴》。
赵霁比别人,只是起点高而已。
大多数人拥有赵霁这种资源和条件,甚至有些人会比赵霁更加优秀。
而和赵霁相反,黄药师则是天赋奇高的那种。
黄药师的武功是家学加上自己摸索。
奇门遁甲天文地理易卜卦象全靠看书。
这才是最不可思议地地方。
古代的书涉及到专业领域,那可是没有方法论可言的。
就连后事经常被人称作是数学论述骄傲的《九章算术》,都是缺少方法的。
打个比方,直角三角就给你一句勾三股四玄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是这么任性。
给你一个问题,然后生硬地怼给你一个答案。
至于这答案怎么做出来的,怎么推理出来的。那就全靠学习的人自己悟。
不止数学,其他也是这样。
就看这种人工增加难度的论述著书方式。
摸透一门的都算是神人了。
像黄药师这种门门懂,门门精的。当世都揪不出来几个。
眼前这人一开始看到赵霁有针对性买药,就奔着赵霁而来。
完全没想到他一上来为了镇住场面,放倒的那个,才是比赵霁更加适合的良才美玉。
对方的急切却不在黄药师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见黄药师负手站着,脸朝外面瞥着,连看他都不看他,只对着赵霁道:“公子,咱们走吧。”
赵霁也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至于要不要拜师,则是要黄药师自己决断。
黄药师此时拒绝的意味如此明显,赵霁点头:“嗯,那咱们走吧。”
被黄药师定住的那人,眼球都要凸出来了。
脖子因为使劲儿而青筋炸起:“你们别走!回来,回来!!”
怎奈他能冲开哑穴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此时就算心底里再是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赵霁他们离开。
但是离开的赵霁他们此时也没有多么潇洒。
也是托那个人的福,他那破锣一样的嗓子这么声嘶力竭地一喊,周围的所有注意力就都被吸引过来。
直到赵霁他们走出很远,还是有些探究的目光会偶尔落在他们的身上。
————
几乎是赵霁碰到那人的同时,鬼市的另外一边,也有些事情正在发生。
就说陆小凤和无情拿着邀请函从正规入口进入之后,陆小凤立刻就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鬼市之中最偏僻的地方,然后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破布随手一铺,接着就揣着手原地蹲下。
从风流侠客到猥琐小贩,无论是从动作姿势还是从气质都十分无缝衔接。
无情穿着被被赵霁套上的一身女装。冷着脸十分无情地滚着轮椅考过去。到了陆小凤的身边,压低声音:“为何要选这么偏僻的地方?”
整个鬼市本就黑漆漆的,陆小凤挑的这个地方又这么偏僻,蹲在这里一天都未必能有人经过。
陆小凤维持自己的人设,苟苟碎碎地蹲着往无情那边挪了两下,然后道:“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无情的眉头肉眼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但是,瞥到几抹偷偷向他们这边看来的探究目光,皱起来的眉头慢慢变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是了。
这里本来就是黑市。
而他们若是在几乎无所禁忌的黑市,都要偷偷摸摸出手的东西,势必会更加引起有心者的主意。
确实,很快,就有人凑了上来。来人虽然蒙面,但是唯一露出来的那双小眼睛里面充满着狐疑:“敢问二位要出手的这是何物?”
陆小凤伸手,哆哆嗦嗦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罐子丢了出来。
前来询问的那人把目光落在陆小凤推出来的管子上,看到那罐子从外表看,不过就是最普通,市面上最为寻常的陶瓷罐子,心中兴趣大减,但还是问:“是毒?还是蛊?”
陆小凤捏着嗓子,用改了的声音,瓮声瓮气:“是天火。”
那人彻底没了兴趣,啧了一声,连详细问下去的欲,望,都,一并失去,摆摆手离开了。
做得靠后一些的无情,看着陆小凤见那人离开,模样似乎是有些着急地探着身子想说些什么。
哎了一声之后,又把话吞了回去,悻悻收回身子。
这一副做派,像极了真的是手里有东西急于出手的样子。
从进入鬼市,道现在,陆小凤总共就几个动作,说了不超过五句话,却是轻轻松松地就表达出了一种怀揣巨宝,但是这巨宝又不可言说,偏他还急于出手的感觉。
无情盯着陆小凤的背影。
陆小凤已然已经入戏,连背影都显出了焦灼的情绪。
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已经前后摇晃了许多次。
只是看这个人的肢体语言,就似乎能读懂,他那种想要换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但是又有什么顾虑而不敢的忐忑。
姜太公钓鱼……
无情咀嚼着陆小凤说的这五个字。
然后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果然是愿者上钩。
他能感觉到,有一束目光,从陆小凤拿出那罐子开始,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在陆小凤说完天火之后,那目光更是炙热了几分。
只不过那目光的主人似乎十分谨慎,并没有立刻上来搭话的意愿,只是隔着很远一直观察。
其后,又有几个人凑了过来。
但是凑过来的人大部分一低头看到陆小凤脚边,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很寒酸’的罐子,立刻就走了。留下来的人,有的是处于好奇,问了问这个到底是什么。在陆小凤神秘兮兮地说出‘天火’二字之后,又走了一大批。
陆小凤的表演体系看来是已经十分成熟了。
随着来问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急切。
人物性格塑造异常饱满。
更有甚者,甚至还回抽空回头,偷偷揪着无情脚边的毯子一点一点往上挪。
无情虽然不懂陆小凤到底在演些什么,但是却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拆台,反而是十分配合地坐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小凤爱演,就任他去演。
如此这般,过了许久,等第八个上来问的人离开后,那个一直观察着他们这边的目光的主人终于动了。
他从黑暗之中走出来,走到陆小凤的面前。
抬脚,看样子似乎是想要用脚尖去踢陆小凤面前的那个罐子。
陆小凤立刻扑过去,把罐子护在怀里,大声吼道:“你要做什么?!”
那人慢慢收回脚,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扫视陆小凤:“你要卖这个?多少钱?”
陆小凤抹了抹鼻子,瓮声瓮气:“一千两。”
豁!一千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陆小凤这一番做派,其实已经引起了周围的小部分人的主意。
此时第一次听到陆小凤确切地报出价格,都纷纷嗤之以鼻。
也是想钱想瞎了心了。这么个破罐子,竟然还敢要一千两?
那人却是慢慢蹲下来,凑到陆小凤的身边道:“我听说,距离开封不远的启灵县来了位神医,那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能够让已经瘸了许多年的人立刻健步如飞?而那位神医的要价,便是一千两?”
说完,对方还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无情。
无情听到那人说话,说道能让不良于行的人立刻健步如飞之后,就算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下意识地双手攥紧了膝盖上的毯子。
陆小凤在听到那人说话之后,一双眼睛闪出警告,直接往后退了几步,弯腰抱起那个罐子,另外一只手空余出来要去推无情。
但那人继续凑上来,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清楚的声音道:“偷到朝廷军库,被抓到好像便立即处死?”
陆小凤被那人步步紧逼,露出窘迫,而在听到那人最后的威胁之后,眼睛里露出了已经憋了好久才憋出来的‘杀机’。
那人看着陆小凤的所有表现都如他所料,被遮住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然后道:“你把东西给我,我给你钱财救治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代无情。
显然,对方是个聪明人。
而陆小凤专门喜欢坑聪明人。
他带着自己的目的来到这鬼市,并且在鬼市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
这人清楚自己要找的东西哪怕是在鬼市流通,也是会要命的,所以特别关注整个鬼市最会被人疏忽的地方。
陆小凤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专门等在这里观察了这么久,在自信他已经推断出了陆小凤全部的动机之后,才出现。
殊不知,陆小凤从一进来就全都是在演戏。
启灵县去的神医陆小凤当然知道,其实就是朱停的一个朋友,也是做机关的。
本人的真实实力并没有吹出来的这么厉害。
不过就是给当地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富绅做了个能灵活活动的假肢,结果被启灵县的乡民奉为天人。
陆小凤从接到赵霁的任务,了解到他是和无情一个组,任务内容就是去乔装打扮通过自然手段把陛下交给他们的东西,用不惹人怀疑的方式流道别人手里的时候,就想到了演这么一出戏。甚至于,那个夸大了无数倍的神医的故事,都是他偷偷花钱找了丐帮,让丐帮专门安排人在礼部巷四处散播的消息。
连这消息,都是陆小凤用来锁定对方身份的一层保险。
若是这人听过这消息,必定曾经在礼部巷附近活动。那礼部巷出没的,不是在礼部工作的官员,就是别国使臣。
但是要是礼部的人,肯定不可能来买陆小凤手上的地,雷。范围一缩再缩,也是为了防止陛下专门开了个后门,就为了卖给那些间,谍,们的东西,再阴差阳错落到江湖人手里。
而对方通过陆小凤一进来开始,就火力全开的做作表演,觉得自己一下就推断出了陆小凤这种为了钱铤而走险的心路历程。
聪明人总是对自己的所有推断特别自信。
于是也最是好骗。
加上陆小凤一开始没有跟无情通过信息。
无情在听到那人所说消息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无数角度的加成之下,对方栽地可以说是理所当然,毫不委屈。
陆小凤继续演戏,一副被人看穿之后想要立刻离开的样子。
偏偏对方就很吃他这一套。
陆小凤越是想跑,对方就越是志在必得。
怀疑已经全部打消,对方一番敲打,连威胁带利诱,就把陆小凤的东西给买过来了。
陆小凤卖了东西之后,遵循人设,立刻把巨大的斗篷往下一拉,推着无情匆匆离开。
那人拿到东西之后,心满意足。
把东西交给了跟在身后的护卫。
两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鬼市。
于是,谁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很久,陆小凤又悄悄地推着无情从旁边绕了回来。
陆小凤这边暂且不提,就说离开鬼市的那人。
那人从‘请柬’上面所指示,离开鬼市之后,又匆匆走了一段路,在确定周围无一人之后,拉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小半张脸。
对着身后的人道:“抱好了,我们立刻回去。”
两人走到官道边上,消无声息地登上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停在官道旁边的那辆马车。
马车悠悠前进。
进城回到两人目前落脚的院子时候,那人心情都还不错。
但是这种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他派出去调查消息的人回报。
听到手下人回报的内容,他一个失神,不小心捏爆了手边的茶杯。
直到身边伺候的人惊呼出声,才唤回了他的精神。他目光怔怔地落在自己手边的水杯上。一双眼睛明明灭灭。
沉默地挥退了要上来给他包扎的下人,那人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口,陷入沉思。
却说鬼市内,赵霁在鬼市内转了许久。
这鬼市看起来不大,真逛起来却大的甚至有些离谱。
路上赵霁虽然又看上了不少东西。但是出于不想招惹麻烦的顾虑,买东西都买地非常收敛。
最后,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陆小凤和无情。
虽然都是蒙着脸,但是一身女装又坐在轮椅上的无情简直就是个大海上航行的坐标灯塔,实在是太显眼了。
五个人在鬼市内简短地碰了下头,用眼神远远隔空交换了一个信息。在确认陆小凤确实把东西卖给了目标人物之后,两组人又分来,各自从出口出去。
陆小凤和无情依旧是按照请柬上的图纸离开。
而赵霁和孙策依旧是等黄药师推断离开的路。
结果让人意外的是,三人刚从黄药师根据进来的入口推断的出口出来之后,竟然看到眼前多出一个人来。
那人蹲在地上,背对着赵霁他们。
在听到声音之后,立刻飞速站起来扭头朝他们看来。
虽然对方脸依旧被蒙着,看不真切。
但是赵霁依旧是从那人的身形,以及一双略微往外凸出来的眼球,辨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这人竟然是他们刚刚碰到的那个给黄药师下毒的人!
赵霁面露警惕往后退了两步。
但是身后就是鬼市的阵法。
三人出来之后,生门便已经关闭,想要再次进入已然是不可能的了,要是再退,三人很可能就会误入阵中死门。
于是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之后,三人就没有再退。
这人虽然用毒工夫有些难缠。
但是孙笧武功高强,黄药师阵法精妙。
两个人都曾经赢过对方,所以只要拉开安全距离,这人也不足为据。
但是那人看着黄药师警惕的眼神,突然抽噎两声,就掉下泪来。
一边掉泪,对方还一把就把自己脸上遮着的面具扯了下来,把自己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暴露在空气之中。红着眼眶道:“别走!”
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对方那泪眼连连,哭红的双眼,还会以为黄药师是个负心汉。
赵霁彻底麻爪了。
这人到底是谁?!
怎么一副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扯掉了面具的那人,只看面相,就能分辨出,是个年纪挺大了的老头,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本身这么一个老头,就算是一身黑衣,也不至于让人生出诡异的别扭的感觉。但是,问题就在,这人竟然哭得梨花带雨。
赵霁全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
估计黄药师和孙策也是这样。
三个人非常有默契地改了个方向,企图绕过他离开。
却听身后那人道:“我乃青海派五毒真人姜太虚!”
赵霁耳朵一动,因为对方的自报家门而停下了脚步。
这个名字,赵霁略耳熟。
这边,赵霁因为这耳熟的名字而停下了脚步,而另外一边,姜太虚见自己报上名号,竟成功让对方离去的脚步暂时缓和下来,立刻加快语气:“小子,你拜我为师,我把我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你。我很厉害的!我还自己写了这些密集!全都传授给你!”
赵霁没忍住,回头瞥了一眼,就看到那老头在空中挥舞着一打《五毒密传》
这名字,让赵霁全身一震。
终于想到了他到底是在哪里听过的这个名字。
或许,现如今还被关在开封府里面的欧阳锋更加有发言权。
有传言,欧阳锋的用毒工夫了得,到了后期,连王重阳都要忌惮他三分。
而他用毒的工夫,一部分是白驼山的家传,另外一部分,则是因为他偶然拾到过五毒真人的《五毒秘传》只不过他拾到的时候,七本书被风刮走了两本。他用剩下的五本,融合了自家的家传,最终成就了五绝之一的地位。
而后面,在原著的时间线里,欧阳锋被黄蓉算计了一下,倒着练内功导致走火入魔疯疯癫癫,又碰上了李莫愁,被李莫愁把这《五毒秘传》骗走,之后李莫愁就融合古墓武功,练成了冰魄银针。
李莫愁的毒,甚至邪门到后面黄药师都不能直接对上它的锋芒。
一套秘籍,同时能够成就两个时代的两个魔头。
这五毒秘籍确实是个祸害。
但问题是,此时此刻,这祸害,以及祸害的主人竟然就在赵霁身后不远处,朝着赵霁身边的黄药师伸出了邀请的小手。
赵霁又瞥了一眼大名鼎鼎的《五毒秘籍》一定要离开的心情变得也不是这么迫切了。
更何况,还有种说法说黄药师的武功是师承青海派。
但——
赵霁瞥了眼黄药师,见他对青海派这三个字毫无反应,就清楚反正这个说法,不适用于现在眼前的黄药师身上。
但毕竟黄药师和五绝都和这青海派渊源不浅,赵霁生出了些好奇。
老头眼神很尖,很快琢磨出三个人竟然是以赵霁为首。
此时又已见赵霁心动。
立刻把这几本书扔了过来,姿态更是一低再低:“拜我为师,我愿意把我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还有……还有青海派!我快死了!!”
赵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犹豫着转回头,内心之中保持着好奇和警惕,首先便问:“你怎么堵到我们的?”
鬼市的秘密制度,就代表不同人的出入口是不同的。
要是大家一同进去一同出去。
那有什么人在鬼市内结仇,紧跟着仇家出去,一直跟到对方家里寻仇。那遮面的本意就一点都不剩了。
所以不是一起的,按理说是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
对方一看就是为了来堵他们的,而且还出现在他们前面。
这要是严格来说,算是鬼市的漏洞了。
面对赵霁的这个问题,老头低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讷讷道:“我和鬼市的主人是老朋友,我打听到你们进来的时辰和卦位,偷了鬼市主人的布阵图,找过来的。”
这个理由,赵霁没说相信还是不信。只道:“那你为什么非要收个徒弟?”
那个老头双眼直勾勾盯着赵霁,片刻,泄了一口气,特别不讲究地找了块大石头,往地上一坐,道:“我们青海派分西域青海派和中原青海派。原本只有一个青海派,只不过二十年前,我的师弟趁着我不在,偷袭了师傅,偷走了师傅精心培育的药株。然后跟着当时叛教的叛徒们一同离开。”
说着说着,这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或许是气狠了,他的胸膛用力起伏几下,呼吸粗重道:“我回去的时候,师傅已经快不行了。我发誓要手刃叛徒,多次进入中原寻找,但是却缕缕不得。那些叛徒似乎也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屡屡有中原青海派的消息在江湖流传。但是当我赶去的时候,却又捕捉不到他们的丝毫痕迹。”
老头锤着自己的胸口,神情破败:“去年开始,我的身体不行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更比他人更清楚我自己的状况。我快死了,最快一年,最慢三年,我熬不住了。但是……但是要我就这么放过我师弟那个混账,我不甘心!”这么多年,他执着于手刃仇人。
却偏偏在生死关头,才猛然发现,他的生命终归是有尽头的。
但是他却因为执着于手刃敌人没有收徒,更加没有任何传承。他虽是青海派的人。但是眼看青海派现在已经和西域王庭越走越近,已然以西域官方教派自居,怕是现在他也只是挂着个长老的名号,西域的青海派于他来说,更加陌生。
漂泊了大半辈子。
临死前,才发现自己像是浮萍,无处可去,无脚了歇。
就算他现在起了心思想要收徒。
但是这用毒的本事,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轻易掌握的?
他的寿命所剩无几,却没有自信能在仅剩的生命中能够培养出一个惊艳才绝之辈,能够帮他完成他的遗愿。
也就是在这时,他碰到了鬼市的主人。
之前他在中原游走的时候,曾经帮过那时还名声不显的鬼市主人。所以,鬼市主人要他在鬼市内等等看看,看是否有好苗子。
他本不抱希望。
却在鬼市内看到了悟性不错的赵霁。
然后,在和赵霁纠缠的过程中,看到了堪称天才的黄药师。
此时此刻,在将死之人的眼中。
黄药师已然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说完之后,他霍地抬头,眼神里面带着祈求:“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只求你能帮我手刃仇人!”
黄药师皱着眉头,并不像掺和进别人的恩怨纷争。
哪怕这老头在一边掏心掏肺,把所有的心路历程都已经剖析地干干净净,黄药师还是一个字:“不。”
赵霁本来就是吃个瓜。
此时看到事情的当事人主角再次提出明确的拒绝,立刻跟着表明立场:“这位前辈,您再回鬼市吧。鬼市还回继续开下去,您还是有别的机会的。”
毕竟不是当事人而劝人大度,那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这位青海五毒姜太虚口中的故事很感人,也很理智。
可若是真的答应做他的徒弟,学了他的传承,相对的,就要承担起覆灭中原青海派,帮他报仇的责任。
不管以后黄药师会对中原青海派如何,反正现如今,黄药师和中原青海派无冤无仇。
赵霁自然尊重黄药师的看法。
黄药师说出拒绝的那个‘不’字同时,那老头祈求的目光就已经黏在赵霁身上了。
再听到赵霁的拒绝,那人眼神迅速灰败下来。
复而又似不死心似地抬头,眼含祈求。
赵霁迎着那目光,撇过头去,不去看他。
几步快走。
老者虽然摘了面具,但是赵霁他们可没有。
所以三人放心离开,脚步加快,孙笧轻功高绝,一拖二。
那老头想追来者。
但是追了几步,就追丢了。
最终,逃似地狼狈离开鬼市的赵霁他们,在城门口和陆小凤无情汇合,确认身后没有人跟着之后,就变装坐进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马车转而进城。踢踢踏踏踩着开封城的地砖,消失在城门口。
此时,正值晌午,开封城内的户部,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之中。
所有官员两两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悄悄话,却在看到某个倩影之后,纷纷分来。
解树抱着怀里的东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把怀里的那个东西摊开来,放在膝头。慢慢读着。
那东西,正是户部这个月支出和收纳。
她经过昨晚一晚上的踟蹰,最终还是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房檐上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推开门,穿上了赵霁送来的官服,出现在户部门口。
那些偷偷落在她身上又迅速移开的目光,是她已经预想到的,那些窃窃私语是她预想过的。
甚至——
啪——
不知道何处飞来一块石子,那石子砸在她的脚边,若是扔石子的人仍的再准一些,怕是要砸到她的身上。
看那力道,真的落到身上,怕被击中的地方要红肿青紫上好几天。
解树请叹了一口气,弯腰把自己面前的石子捡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朝着那石子丢来的方向扔了出去!
“哎呀!”丢石子的人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避,被解树丢出去的石子砸了个正着,惊呼一声,接着气势汹汹直奔解树而来。
跑到解树的面前,仗着身高的优势,对方撸起袖子,指着解树的鼻子道:“你敢扔我!?”
解树丝毫不慌张地和他对视:“我可没有丢你,我只是让这石子回到它原来的地方。”
那人脸都涨红了,眼看就要对解树动手。
四周的人虽然看着,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连站出来劝架的人都没有。
就只是置身事外似地冷漠地打量着。
解树浑身紧绷,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但是那人伸出的拳头却连落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抽飞了。
众人眼看同僚抬起手,下一秒却被抽飞,一个个眼神惊恐地看向解树。
迎上的却是解树茫然的目光。
此时,才看到林朝英潇潇洒洒从门外进来,双手抱胸,道:“我到看看哪个敢再动手?”
“你是谁?”没有人认出林朝英,所以嘈杂的声音更大了。“私自擅闯朝廷重地,来人,压下去!”
林朝英抬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各位户部官员一看,那赫然是个武将腰牌!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林朝英才道:“若是诸位大人哪个觉得自己身手不错,大可以来找我练练。”
四周雅雀无声。
在场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最起码的智商好歹是有的。
这里是户部,尚且都有人为难刚刚过来的解树。
眼前这个女人手里拿的可是武将腰牌!
平日文官和武将遇到了,武将都要嫌弃他们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如果真有个女的成为他们顶头上司,那群大老爷们肯定得炸。
且看林朝英这一身清洁的样子,指望武将不炸是不可能的。
只能是武将们轮番为难之后,被个女人收拾地服服帖帖了,甚至,这女人在整个过程中毫不费力!因为甚至她的裙摆都没有起哪怕半分褶皱。
甚至不用管别的。
就看她隔空把一个成年男子不知道用什么手法甩飞出去的手段,也能看出她非同寻常。
林朝英啧了一声,对着解树道:“我就猜你这也遇到了些困难,怎么样?今天上午还算顺利?”
解树对着林朝英投去了充满谢意的笑容:“多谢,其实还好。”真正投入到工作之中,像个海绵一样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的过程中,这些外界的杂音也就只是杂音而已了。
两个人,一个是现代芯子的人,一个是一代女侠。心灵的强悍程度自然不会被这小小困难击倒。这些困难反而更加能够激发她们的斗志。
解树道:“诗音呢?”
林朝英道:“也遇到了点刁难,不过已经解决了,问题不大。”
相较于解树这个高丽人,和林朝英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
林诗音好歹是人尽皆知的李寻欢的妻子。
虽然不乏有人嘲笑李寻欢是不是不行,叫他内人出来工作,但是表面上的为难确确实实是比解树要少很多。
只不过一些心理压力,林诗音既然选择走这条路,这点抗压能力还是有的。
正好此时是午休,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皇宫内,赵霁回宫之后,就见到桌子上有个奏折。
再一看署名,心里一喜。
这奏折竟是来自种师中。
赵霁连忙打开奏折。
之间种师中在奏折中写道,灾情已经解决,灾民的情绪也已经稳定,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赵霁大喜,搓了搓手,对着小同子道:“可有说何事回来?”
小同子道:“按照脚程,或许种师将军会和谭将军同一天归京。”
赵霁道:“去通知下去,让礼部准备好。”
无论是种师中还是谭震,都是大功臣,不能让这两人寒心。
一定得让礼部预警提前准备,不要出现类似互相抢道,别道,堵城的白痴错误。
小同子出去传令,赵霁把那奏折拿起来,却见那奏折底下,还垫着一本奏折。
赵霁拿起来,看到这奏折竟然是林冲写的。
当初林冲被诸葛正我从枪械教头提拔出去之后,就被赵霁安排随种师中出征,此次西南平乱,正是作为种师中的副手。
此时,紧贴着种师中的捷报奏折出现,难免有些奇怪。
不可能两个人一个主帅一个副手同时写个捷报奏折,然后就往皇上面前递。
赵霁看来,林冲多写一个奏折,这其中的内容必然是种师中没有提到的,亦或者根本就是和种师中说的不是一个事情。
怀着好奇,赵霁翻开了林冲的奏折,越读,却越是奇怪。
到了最后,看到落款,才明白,这奏折哪里是给他的,明明是要递到诸葛正我手里的一封述职信。不知道怎么了,被夹在上报的奏折中了而已。
林冲写的,是他随军出征之后这么多天的见闻。
有些事情简单几笔寥寥带过,而有些,则着重墨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