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开元年间,江南道境内的乌青镇上住着位名叫赵丰田的庄稼汉,这一年他已经年过四旬,虽然家境贫寒但却为人忠厚,乐于助人,是个名副其实的热心肠不管谁家需要帮忙他总是乐于伸手帮上一把。
他膝下一儿一女,大女儿几年前已经嫁人,女婿是个杀猪匠,虽然长得有些粗犷但对他女儿却是真心不错,小两口日子过得十分幸福。
儿子年纪还小则留在家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真可谓是父慈子孝,夫妻和睦,日子虽说不算富裕,但解决一家人的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天,赵丰田的外甥娶媳妇请他过去喝喜酒,身为看着亲娘舅外甥成家立业心里自然高兴,喜宴上十分热闹人们一直喝到天黑这才渐渐散席,本来外甥想着找个人送他回家,毕竟刚才在喜宴上他喝了不少酒,可赵丰田却说:“送什么送,我没有喝多,今天晚上你就好好照顾好侄媳妇就行,其他的你不用操心。”
乌青镇属于江南地区非常标准的水乡,镇子上河道密布,大多数都房子都是沿河而建,赵丰田的家自然也不例外,他们家门口就紧挨着一条小河。喜宴上赵丰田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已经东倒西歪,就当他走到离家不足百米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河边蹲着一个人,也不知道在那边干什么。
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在几乎没有任何娱乐项目的过去这个时候人们几乎都已经休息了,看着深更半夜河边还蹲着一个人,赵丰田心中难免泛起一阵嘀咕:大半夜不睡觉难不成是在洗衣服?他心中好奇,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打算看看那人到底是谁,蹲在河边究竟是在干什么。
当他走近一看,发现那人居然是同住一条街上的刘木匠,他们两家中间就隔着两户人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十分熟悉。赵丰田仔细一看,只见刘木匠手里正握着一柄小刀,正在河边的台阶上一下一下地磨刀。,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河边磨刀?赵丰田觉得十分奇怪,于是便开口打趣道:“刘老弟,大半夜的你不在屋里睡觉磨它干什么,难不成家里要杀鸡宰羊?”其实当赵丰田刚一靠近刘木匠就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邻居赵丰田后便继续低头磨刀,对于赵丰田的问话充耳不闻。
夜晚的河边比较凉爽,被凉风这么一吹酒就已经醒了大半,见刘木匠不搭理自己,他便伸手去推,嘴里还不停地念念叨叨,几乎必须得问个明白才能善罢甘休。兴许是被他问得有些烦了,就见刘木匠猛地站了起来,手里握着被柄已经被他磨得锃光瓦亮的小刀,冲着他吼道:“磨刀干什么?你说磨刀能干什么,当然是用来杀人了。”
平时的刘木匠不管见谁都是笑呵呵的模样,可这天晚上也不知为何一向和蔼可亲的刘木匠居然变得面目狰狞与他平时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赵丰田猛地被他这么一吼,竟然吓得一激灵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经过短暂的错愕后赵丰田就恢复了正常,笑着问道:“那你这是要杀谁呀?”
刘木匠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奸....夫.....淫.....妇!”
赵丰田紧接着问道:“刘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不方便和我说说?”
刘木匠的双眼都因充愤怒满血丝而变得通红,他恶狠狠地说道:“早就听说她背着我在外面偷人,起先我还以为只是一些喜欢捕风捉影的妇人们的谣言,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亲眼所见,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我这个傻子被一直蒙在鼓里,今天晚上要是不将这对奸夫淫妇给宰了,难解我心头之恨,将来都无颜再见刘家的列祖列宗。”
赵丰田听完后并没有劝解只见他眼睛一转,便说道:“刘兄说的没错,她们这样的就该杀。只不过……”赵丰田话没说完露出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
刘木匠见状问道:“怎么,难道老哥觉得我没有这个胆量?”
赵丰田连连摇头道:“这么会!”接着他看向刘木匠手中的小刀,继续说道:“我就是觉得你这刀差点意思,这么短怎么杀人?我家倒是有把好刀,不如你就拿去用好了。”
刘木匠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想了想说道:“好吧!那就麻烦老哥了,等我将他们宰了之后一定还给你把新刀。”
赵丰田笑道:“那感情好,不过刘兄,你可杀过人?”刘木匠闻言立马摇头道:“你这话说的,我是什么人老哥你还不知道吗?平时连只鸡我都不敢杀,更别说杀人了!再说了,现在世道太平怎么可能随便杀人。”
赵丰田思索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这次就是你第一次杀人了?那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要不然奸夫没有杀死,你却因此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尝试了。不如先到我家喝上几杯,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到时候你手起刀落定能将奸夫手刃了。”
刘木匠仔细一想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最主要就是这一晚上他的心里憋屈的厉害,此刻除了想要将那对奸夫淫夫给宰了外,就想找个人好好倾述一下,于是他便答应下来。
赵丰田将刘木匠带回家中,取出自己珍藏了好几年一直都不舍得喝的好酒,又弄了两个下酒小菜后为他斟满一杯。几杯美酒下肚之后,赵丰田试探地问道:“刚才一直听你说要杀奸夫淫妇,敢问刘兄你可亲眼看到奸夫进了你家?还是你道听途说?此事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能弄错。”
刘木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愤愤说道:“怎么可能弄错!其实我早就察觉出她在外面有人,所以我今天故意骗她,说是城中的王员外家再过几个月就该给儿子举办婚礼了,家里要做不少家具所以请他过去帮忙,因为来回一趟得小半天功夫,所以这几天我就住在王员外家不回来了。我离开家后就偷偷躲在远处暗中观察我家这边的状况。
白天的时候一切正常,可天黑之后我就看见有个男的鬼鬼祟祟来到我家门前,他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后就敲响了我家大门,不一会儿那个贱女人就把门打开了,那个男的一个闪身就进了屋,我看到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弄错。”
赵丰田又问道:“那你可看清奸夫的模样?那个男的是谁?”
刘木匠说道:“就算化成灰我都能认识,当时虽说天已经黑了,但借着月光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咱们镇子上的王秀才。”
“什么?怎么可能是他!”赵丰田一脸的不可置信,继续说道:“王秀才那可是咱们镇上最有名的才子,他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你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刘木匠笃定地说道:“绝对不可能错的,找我修过几次家具,更何况他那衣服和咱们的不太一样,十分好辨认,你说我怎么可能看错!”
赵丰田又劝了刘木匠几杯酒后,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说道:“哎呦,刘兄你先自己喝着,我这肚子疼的厉害得先去趟茅房。”说完便捂着肚子跑出了房间。刚一出门赵丰田就恢复了正常,原来他并非真的闹肚子,而是借着去茅房的功夫偷偷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出去之后一路飞奔向刘木匠家。
赵丰田一连敲了好几遍房门,屋里才亮起了灯。就听见刘木匠的媳妇薛彩凤在门后小声地问道:“你是谁?”
赵丰田着急地说道:“刘家媳妇,你快点把门打开,我有要紧的事情跟你说。”
薛彩凤说道:“我家相公不在家,深更半夜实在不方便开门,你要有什么事等我相公回来之后和他说吧!”
赵丰田也来不及解释,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要是再不开门,你和屋里的那个男恐怕都活不过今晚。快点开门,再晚可就来不及了。”门里的薛彩凤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将房门打开。房门一开赵丰田便二话不说就往卧房里走去,薛彩凤见状还想上前阻拦,结果赵丰田根本就不搭理她径直就闯了进去。
当他走进卧房一看,除了床榻上的被褥有些凌乱外并没有发现王秀才的身影,不用问肯定是藏了起来。就见薛彩凤双手叉腰指着赵丰田的鼻子骂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家相公不在家,你深更半夜闯进来究竟想要干什么?今天你要是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那就别怪我拉你见官。”
赵丰田没好气地憋了她一眼,因为时间紧迫他也没有时间与其一般计较,于是开门见山地将刘木匠磨刀要杀人的事情讲了一遍,薛彩凤听的是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赵丰田厉声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让他出来!你放心我没有想要害你们,要不然我就不会一个人来,时间紧迫不要再耽搁了。”
薛彩凤从衣柜里面将衣衫不整的秀才王瀚文拉了出来,两人跪倒在赵丰田的面前不停地磕头哀求道:“赵大哥,求求你救救我们。”赵丰田看了一眼王瀚文说道:“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赶紧穿好裤子离开这里。”
王瀚文听到这话,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赵丰田吼道:“你还愣在干什么,难道要等刘木匠回来找你算账吗?”王秀才立马恍然大悟,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好就一溜烟跑没影了。看着王秀才极其狼狈地消失在夜色当中,而薛彩凤还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赵丰田将她搀扶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妹子,你赶紧将屋子里面收拾一下,就当今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声过。一会儿记得将门锁好。”
等赵丰田返回家时,刘木匠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他进门后立马说道:“赵老哥,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时间不早了赶紧把刀给我,再晚我怕奸夫跑了。”赵丰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肚子疼得厉害所以救了一些,我现在就给你拿刀去。”说完就从里屋取出一柄匕首递给了刘木匠,刘木匠一把抢过匕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刘木匠来到自己家后担心打草惊蛇就从院墙翻了进去,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见屋子里面漆黑一片,而且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响,于是他就觉得两人肯定已经睡着了,他走到门前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就将房门给踹开了。
随即就听见黑暗中传来薛彩凤的一声尖叫,刘木匠将蜡烛点燃,怒气冲冲地走到床边一看,却只看见妻子一脸惊恐地蜷缩在床头并没有看到王秀才的身影。刘木匠不甘心,将屋子里面里里外外但凡能够藏人的地方通通都找了一遍,结果可想而知。
刘木匠一把揪住薛彩凤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个贱.人,到底把人藏到什么地方了?”
薛彩凤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么,什么人?你一进屋就翻箱倒柜到底要找谁?家里就我一个人。”
刘木匠怒吼道:“事到如今还想骗我?你把奸夫到底藏到什么地方了!”
薛彩凤底气明显不足,但想到赵丰田的话后小声说道:“什.....什么...奸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木匠很快就意识到王秀才肯定是早就跑了,要不然家里就这么一点地方怎么可能找不到,可是他怎么会提前就离开呢?难道是猜出自己今天晚上会来捉奸所以才提前跑的?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他能猜到自己会来捉奸,那就不可能冒险前来!既然敢来那就说明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这段时间不会回来!
这一瞬间刘木匠突然想到了什么,刚才是赵丰田请自己喝酒的,而且还不停地劝酒,接着又上了那么长时间的茅房,肯定是偷偷跑过来给他们通风报信了。想到这里,刘木匠提着匕首怒气冲冲地再次来到赵丰田家,刚一进门就指着赵丰田的鼻子说道:“是不是你给他们通风报信的?”
赵丰田不慌不忙地笑道:“没错,是我借着上茅房的机会偷偷给他们报了信,而且还是我亲自放走王瀚文。”刘木匠怎么也没想到赵丰田居然会如此大方地就承认了,只见他愤怒地盯着赵丰田看了一会儿,突然将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丢,这一刻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失落地说道:“赵老哥,你怎么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赵丰田将跌落在地的匕首收好后,说道:“刘兄,稍安勿躁,你先坐下听我说几句话。咱们穷人娶个媳妇不容易,如果你真的把她们杀了,的确是出了气,痛快了,可毕竟死了人终究是要报官的,虽说按照律法你捉奸在床将他们杀死不算是犯法,但毕竟闹出人命挨顿板子是跑不了的。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要是真的将他们杀死必定会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你非但没有保住刘家的颜面,反而是将刘家的脸面都在街上任人践踏?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你不妨听听。
薛彩凤与人通奸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既然你们的夫妻情分以尽,那你就不如将她转嫁给别人,这样既能保住你们刘家的脸面,也可以得到一笔银子将来用这些银子你还能再娶一个,这样岂不是更好?你是打算人财两失,还是选择给彼此一条活路。至于如何选择你再好好想想吧!”
刘木匠此刻的怒气已经渐渐平息,刚开始的时候当他看到王秀才走进自己房门的那一瞬间,他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去将两人杀掉,可刚才和赵丰田喝过酒,又说了不少心里话,心里中的怒气已经少了三分,接着又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刘木匠垂着头也不说了,赵丰田也不去打扰他只是坐在旁边静静地陪着,不知过了多久刘木匠突然抬头说道:“赵老哥,你刚才的那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我毕竟没有捉奸在床,要是她的家人死活不肯让她改嫁可怎么办?”
见到刘木匠已经想明白后赵丰田笑道:“这个你无须担心,到时候我可以出面替你作证。”
第二天一大早,刘木匠就赶到岳父家将薛彩凤与人通奸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她的父母,并且还说如果不信可以去问赵丰田,他可以作证。薛家老二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能够做出如此不耻之事,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于是就答应一切都听凭他处置,只求刘木匠不要将这件事闹到人尽皆知就行。
薛彩凤听说丈夫要将自己转嫁给他人,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她觉得刘木匠肯定不会将她嫁给什么好人家,于是就回到娘家恳求爹娘赶快想办法救救她。
不管薛彩凤之前做过什么说到底她还是薛家老二的亲生女儿,薛家父母不忍心看着女儿受苦,于是东拼西凑拿出五十两银子找到刘木匠,他们不求得到刘木匠的原谅,只求他可以写下一份休书让他们将女儿带回家。
刘木匠本来想着将薛彩凤转嫁给隔壁村的一个老光棍的,如今薛家拿出五十两银子作为赔偿,一时间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就找到赵丰田商量。赵丰田听完后说道:“这样岂不是更好,有了这五十两银子你不仅可以娶到媳妇,而且剩下的银子还够置办几亩良田,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就收下了银子,只不过他没有写休书,而是按照赵丰田的意思改为了和离书,薛家父母得知消息后对刘木匠是千恩万谢,当天就将薛彩凤接回了娘家。
半年之后,刘木匠在媒婆的介绍下又找了一个媳妇,因为他的父母很早之前就相继去世,因此特意来请赵丰田来做他的主婚人,对于这种赵事赵丰田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
一转眼过去了七八年,那几年世道一直不太平,再加上连续两年都没有下雨十里八乡都发生了严重的旱灾,粮食的价格一涨再涨,对于原本就生活艰苦的老百姓而言简直就没有办法生活,真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赵丰田的家里也是日渐窘迫,妻子两年前也因染病去世,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因为家里穷一直没有娶上媳妇,如今在镇上的地主家做工勉勉强强能有口饭吃,赵丰田的积蓄用尽之后,无奈之下只能跟着几位邻居背井离乡四处乞讨,平时就住破庙桥洞,盖上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旧衣服就是被子。
这天,赵丰田正蜷缩在墙脚下躺着,突然看到寺庙的大门前来了一大群人,最前面是一些衣着华丽的奴仆丫鬟,簇拥着几顶轿子浩浩荡荡来到的庙门前。很快寺里的方丈就得到消息并且亲自出来迎接,从最前面的一顶轿子里面走出来一位锦衣华服的贵夫人,这位贵夫人身上穿金戴银,每一件首饰都是价值连城,围观的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贵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寺庙。
在寺庙这种地方有个不成文的惯例,但凡是大户人家前来烧香拜佛寺庙门前必定会挤满乞丐,因为那些富家老爷和夫人们礼佛出来后,都会拿出一些银钱撒给乞丐或是前来烧香的其他香客,就当是做了善事。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那名贵夫人在方丈的陪同下从寺庙里走了出来,来到门前看到外面早已围满了人,她便吩咐丫鬟将提前准备好的数千枚铜钱撒向人群,人们见到满天的铜钱落地的一瞬间,顿时就疯抢起来,赵丰田自然也跟着其他乞丐拼了命地往前挤。
经过一番苦战赵丰田的收获不错足足抢了好几十枚铜钱,接下来的几天终于不用饿肚子了。他一边往墙走去,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得来不易的铜钱往怀里揣,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他背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刚才负责撒钱的两名仆人。
看到两人后赵丰田先是一愣,接着连忙用手捂住胸口,说道:“你们要干什么,难道还想将铜钱要回去不成?”见到赵丰田误会了,其中一名仆人连忙解释道:“老伯,您误会了,只是我看着您有些眼熟,很像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敢问您老是不是乌青镇的人呀?”
赵丰田疑惑地看着二人,说道:“小老儿的家正是乌青镇。”
那名仆人接着又问道:“那老伯你可是姓赵,名丰田?”
听到这话赵丰田更是惊讶不已,他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二人确定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的确是叫赵丰田,只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敢问这位小哥你家是哪里?”
这时另外一名年轻仆人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刚才的那些话是我家主子让我们来问得,既然都对上了那就劳烦老伯跟我们走一趟,我家主子找您有话要问!”
听到是对方的主子要找自己,这下赵丰田更加感到吃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哥,不知你家主人是谁,小老儿就是一个乞丐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呀?”仆人明显是看出了赵丰田的不安,只见他笑着说道:“老伯无须多虑,我家主人的一位亲戚也是乌青镇人氏,所以有些话想问问你,可能是打听一下那位亲戚的状况吧!我家主子乐善好施,问完话后说不定还能赏你几两银子呢!”
原来是想向他打听一个人那就没有关系,在听说还能得到赏钱后,赵丰田立马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不过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两名仆人竟然将他带到了之前那名贵夫人的队伍,随后跟着队伍一起来到了贵夫人的家。
一名仆人跑进府邸跟主人禀报之后,恭恭敬敬地将赵丰田请进了家门,两人走过一条曲折蜿蜒的长廊,穿过亭台楼阁来到了一处大厅,仆人对他说道:“老伯您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家主人马上就到。”这一路走来,赵丰田早已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这座宅院里面雕梁画栋飞阁流丹,院中更是五步一楼,十步一亭,曲径通幽假山嶙峋,随处都能看到各种奇花异草,赵丰田哪里见过如此豪华的宅院,在他眼中皇上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
赵丰田在大厅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什么东西,心想:这家一看就非富即贵,这样的人会向我打听什么事情呢?没过多久,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信步走了进来,看样貌男子大约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是冰蓝色的上好丝绸,上面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腰间束着白玉带,头戴紫金冠,这样的衣服赵丰田见都没有见过。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位美丽的妇人,妇人身穿一件缕金百蝶的华服,满头珠翠尽显华贵,赵丰田有意无意多看了几眼那名夫人,因为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位贵夫人好像在那里见过,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了罢了。
男人进门后非但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恭恭敬敬向赵丰田行了一礼,富商的举动着实吓了他一跳,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礼,就在赵丰田急得冒出一额头的汗水之时,男人身后的夫人突然开口道:“相公,他就是我以前经常提起的那位表叔,以前可没少接济过我家,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再加上连续几年旱灾所以才落地如今地步。”
当赵丰田听到面前的贵夫人称呼自己为表叔,心里顿时就是一惊,再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夫人确定自己肯定是什么哪里见过,可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突然,只见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名贵夫人,没有错,这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刘木匠和离了的薛彩凤。
一瞬间赵丰田恍然大悟,不过有男人在旁边,赵丰田也没有傻到去戳破对方的谎言,两人心有灵犀地像真正的亲戚一样坐下来唠起了家常。男人得知赵丰田对妻子的娘家有恩后,对他变得更加尊敬,赵丰田和薛彩凤聊了一会儿后男人就命仆人带着他去沐浴更衣,并且命厨房准备了丰富饭菜,随后还专门给他在后院收拾出一个房间供其居住。
到了后半夜,薛彩凤带着两名丫鬟敲开了赵丰田的房门,随后她让两名丫鬟回避之后,扑通一下就跪倒在了赵丰田的面前,赵丰田见状连忙将其搀扶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呀!”
薛彩凤泪眼汪汪地说道:“当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那种事情,如果不是赵大哥出手相救,恐怕我现在早已化成一堆白骨。您对我可是有再造之恩,其实我早就想好好报答您的恩情,可当我回去之后这才听说大哥您竟然流落他乡,几经打听也没有找到大哥的下落,没想到老天开眼今天居然让我给遇见了。”
原来当年薛彩凤被娘家带回家后,她的爹娘便想着再帮她另选一处好人家。当时正好赶上现在的丈夫李广福因为正妻无法生育,他便让人在江南道一带寻找相貌出众的女子为妾。负责此事的媒婆听说乌青镇上有一位名叫薛彩凤的女子容貌姣好有倾国之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而且听说前不久刚刚与丈夫和离于是便寻了过来。
按理来说像薛彩凤这样并非黄花闺女,而且还是和离过的女子根本就不可能做正室,薛家父母见对方给出不少银子而且对方的家境不错,经过再三考虑后便答应了这门婚事。
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到五年的光景,薛彩凤就前后为李员外生下了两个儿子,李员外欣喜若狂,就在去年的时候他的正妻因为生病不幸去世,而她也因母凭子贵顺利被李员外立为了正妻。
薛彩凤将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之后朝着门外轻咳了一声,就见一名丫鬟捧着一个做工精美的木盒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放在桌上。薛彩凤将木盒递给赵丰田说道:“赵大哥,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私房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张大哥收下。我知道,就算再多的银子也无法报答大哥当年的救命之恩,大哥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安心住下。”
赵丰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激动之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广福对待赵丰田的态度就像对待岳父一样十分的恭敬,本来他想离开的,但是在李广福和薛彩凤的一再挽留下就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大半年,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是锦衣玉食,就连身边也被安排了两名仆人专门负责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这样的日子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觉得实在过意不去,好几次向李员外和薛彩凤提出想要回家,李员外夫妇觉得他年纪大了,想要回家也是人之常情,挽留过几次之后便不再强求,为他准备了不少衣物一年四季应有尽有,临行前李员外还送给他三百两银子,并且还派人将他安全送回老家。
回到家后,赵丰田第一时间就将在地主家做工的儿子赵恒叫了回来,拿出一部分银子让他做点买卖。谁承想这赵恒还真有做买卖的天赋,没几年功夫就从一个小商小贩变成了当地最有名的富商之一。
这年,赵恒在苏州购置了一批上好的布料运到荆州贩卖,正所谓同行都是冤家,因为赵恒的布料物美价廉因此很多人都纷纷来他这里购买布料,因为利益冲突与当地的同行发生了一些纠纷。本来都是一些小事,谁承想矛盾闹得越来越大最后还因此闹出了人命官司,那天两家伙计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争吵了起来,到最后甚至都动起了手,赵恒手下的一名伙计一不小心失手将对方的一名伙计给打死了。
见闹出人命后对方立马就将其告到了衙门,状告赵恒飞扬跋扈,欺行霸市,纵容手下当街行凶打死无辜。县令接到诉状之后立马命人将赵恒捉拿归案,当天就关进了县衙的大牢。按理来讲这件事与他赵恒关系并不大,最多就是管教不力赔点银子也就没事了,可在当时那种法律不健全的年代这种事可大可小。所以他便打算找对方私了,甚至愿意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死者家属作为赔偿,不料对方掌柜却不愿意私了和接受赔偿,他们的目的就是借助此事将赵恒赶出当地。
县令升堂问案看了双方的状词,见是富商纵容手下打死人的案子,县令大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以至于赵恒已经将赔偿金额提高到二百两银子,县令还是不愿意搭理他。可当县令看到赵恒的姓名和籍贯后脸色却是微微一变,随即问道:“乌青镇的赵丰田,可是你的同族?”
赵恒闻言也是微微一愣,他很奇怪县令大人怎么会知道父亲的名字,尽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赵丰田正是家父。”此言一出就见县令脸上的怒气居然渐渐消散,随即长出一口气后说道:“此案涉及到人命还有一些不明的地方本官还需仔细查访,今日先退堂吧!待本官查明详情之后再做判决。”
第二天,县令便通过当地的商会找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富商,请他们帮忙说和,希望对方能够以和为贵不要咬着这件事不放,并且他还主动提出让赵恒将原来的一百两赔偿金提升到二百两,这件事就此翻过。
县令大人亲自出面说和,对方哪敢不答应,赵恒赔偿了对方银子后当天就被放了出来。出狱之后赵恒第一时间就提着礼物登门感谢县令大人的明察秋毫,赵恒说明来意门房将他客客气气请进后堂。
赵恒再三感激县令的搭救之恩,县令却说:“你的案子本来就不算严重最多也就是管教不力,双方殴斗致人死亡双方都有过错,本官只是帮忙从中说和一下都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如果你真的犯了王法本官也是无能为力。所以这些礼物你还是拿回去吧!”
赵恒再三恳求县令收下礼物,可县令却坚决不要,并且对他说道:“听本官一句劝告,你最好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虽然今日你有幸逃过一劫,但下次可能就不会如此好运。他们对你已经怀恨在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官的老家也是乌青镇的,请给令尊带句话,就说王瀚文向他问好,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
赵恒不明白县令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从来没有听父亲讲过认识什么当官的,可听县令刚才那话的意思他们之间好像交情挺深,可为何父亲却从来没有提过呢?
赵丰田在家听说儿子在荆州摊上了人命官司,急得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天都是四处求人希望能够托上关系救救儿子,就在他为了此事叫头烂额的时候赵恒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赵丰田见到儿子平安归来喜极而泣。
当赵丰田询问儿子关于官司的事情时,赵恒就将事情的前后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并且将县令的话告诉了他,赵恒十分好奇地问道:“父亲,您到底和这位王县令有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肯拉下脸面亲自出马帮我说和?”
当赵丰田听到王瀚文三个字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这个名字他在熟悉不过了,不就是当年和薛彩凤通奸的那个秀才吗?没想到时隔多年对方竟然当上了县令,真的是世事无常呀!
随即他便将尘封多年的一段往事告诉了儿子,父子俩感慨良多,没想到当年的一次善举居然救了他们父子两次,当年大旱如果不是遇见薛彩凤他们父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一定,更不可能拥有现在这样的家业。如今儿子遇见官司,没想到竟然又是王瀚文出手相救也算是救了他们一次。为了感谢二人的救命之恩赵家父子特意在家给二人立下身神位,每天供奉,香火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