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血腥气向鼻翼里涌来,他睁开眼睛,瓦蓝的天空上一丝白云也没有,灼热的阳光烘烤着脸颊,生疼生疼的。他挣扎一下,想坐起来,四肢和身躯像被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我在哪里?脑袋里乱糟糟得,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晕乎乎理不出一点头绪。他记得自己好像正开着车,飙进一个隧道,阳光被遮断的一瞬间,眼前一黑,对面驶来的一辆大货车鸣响了喇叭,伴随刺耳的刹车声,自己和一堵高大的石墙撞在了一起,接着就被抛到了这里······
他转了一下脖子,还能动弹,放眼远望,似乎在一个草原上,细细的草尖锐利地刺着天空,不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正啃啮着嫩草,背负着马鞍,马鞍子上的绑腿布已经断裂,随着身躯的移动晃悠着。
怎么从大山之间突然就甩落到这无边的草原?这怎么可能?
他转过脑袋,朝另一侧看去,一杆花里胡哨的旗帜从中间折断,偃伏在草坡上,旗帜边趴着几个人,身上穿着铠甲,细碎的铁片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芒,这难道是一个古装电影的拍摄现场?
拍电影还要准备这么浓郁的血腥气?不可能!
这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右胁下产生,要命呀!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无人问津,孤零零躺在这里,这帮导演、剧务、召集人也太他妈的缺德了!
他咬咬牙,活动一下手指,可以动。他使劲撑着地想坐起来,没有成功。这时耳边听到一阵隆重的喘息声,侧头一看,一条狗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狗眼充血,红得吓人。
狗发出低沉的吼声,目露凶光,似乎要向他发起攻击。他吓得一激灵,用力一挣,腾地坐了起来。狗吓得向后跃开,狗毛奓起,四目相对,相持一会儿,野狗终于妥协,夹着尾巴转身离去,顺着狗离去的身影,他这才看见满坡的尸骸横陈在地上,十几米外几条狗正在掏食着人的内脏,殷红的鲜血,白花花的肠子,密集飞翔的苍蝇,狗在用力撕扯着······
这不是电影片场,这场景太生猛了,这是他妈的杀人场!
他快速整理着思绪,难道自己冲进隧道的一瞬间穿越了?这也太他妈的扯了,真有穿越这回事儿?
这时,他看见四个士兵朝这里蹒跚走来,他们没有穿铠甲,粗布衣衫上血迹斑斑,明显是几个伤兵,中间被搀扶的那位瘸了一条腿,吃力地走着。
“嗨!”他竭力叫了一声,想引起他们的注意,那几条狗被吓得夹住尾巴跑了,那几个伤兵却停下步子,犹疑地向这边望过来,像是遇见了鬼。
“嗨!”他再次叫一声,想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
那个被搀扶的瘸子,定睛片刻,也对他“嗨”地叫了一嗓子,似乎在证明他们也不是鬼。
他高兴地招招手,嘴里又“嗨”了一声。
那几人看着他,商量着什么,一会儿,那位被搀扶者,抱拳问道:“敢问兄台何人?”
他一愣怔,明白他是问自己的来历,想到三国水浒中的人物对话,便一抱拳,顺嘴应道:“河北赵柏林。”
他们几人有些不明白,相互投以质询的眼光,那位被搀扶的瘸子抱拳回道:“吾乃中山胡大,伊是高阳应氏三兄弟。”
“幸会,幸会。”他客气的应一声,心里却在嘀咕,中山不是在广东省吗?难道是古代的中山国?高阳又是个什么鬼地方?好像还挺熟,对了,有位作家叫高阳。他觉得自己有些傻呵呵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年代,不知道基本的地理位置,更不知道眼前的战场杀戮是谁和谁过不去,更不知道眼前这几个人是敌是友······
几个人凑过来,站在身边数尺开外,好奇地打量着他,似乎也在斟酌着什么。应氏兄弟中的一位走到偃伏的旗帜跟前,扯起一角,他看见一个大大的赵字,胡大问道:“原来你是赵王的麾下?”
赵王?哪个赵王?他脑海里思索着,依旧不明就里。看他们的表情,似乎对赵王并没有敌意,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活下来,管他的,先应承下来再说。他咧嘴笑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胡大看着他,沉吟片刻后,对他说道:“我们不管你是那个王爷的人,杀来杀去,都是他们司马家里的事情,谁赢了也与我们不相干,我等升斗小民,为了讨口饭吃,才呆在这军中,谁知道还要拼命厮杀,再如此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他一听是司马家的事情,顿时心里一紧,他妈的这是跑到晋朝了,这一猛子扎的也忒深了,退回去快两千年······
“呔,想什么呢?走不走?”应氏兄弟烦躁地问道。
他看看面前数人,大声回一句:“走,一起走!”
胡大听他这么说,面露喜色,对应氏兄弟说道:“来,帮他卸了甲,整掇完这里赶紧走。”一边说,一边围上来,应氏兄弟解开绑缚铠甲的皮绳,好奇地说道:“咦,你这胁下中了箭,真准,正好避开了甲胄。胡三哥,这却如何是好?”
胡大凑到跟前,“箭镞刚好没进肉里,伤了骨头,没伤脏器,需将箭镞拔出才是。赵兄弟,你说呢?”
他看着胁下支棱的羽箭,想象着晋朝的医疗卫生水平,一咬牙,“先将这铠甲卸了,去将那旗帜拿来,撕扯成条,为我止血!”
胡大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对应氏老大说:“应大,听这位赵兄弟的,快去将那王旗拿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帮他将铠甲脱了下来,“你忍住,我要拔箭了,有些疼痛,忍住啊!”一边说,一边猛地用力,箭镞被拔了下来。一股钻心的疼痛顺着腋下猛地在他身上炸开,“啊哟”大叫一声,几乎昏死过去。
应氏兄弟手忙脚乱用折叠好的王旗将他的上身紧紧绑缚起来。
铠甲卸去后,他感觉身体轻松许多,努力站起身来,看见了战场的全貌,沿着草坡躺着数百具尸首,有的身首异处,有的中箭而亡,数百米外,已经有百姓正在争抢尸身上的衣物,太阳正在西沉,阳光依旧灼热刺眼,更加让人感觉到战场的残酷和凶险。
应氏兄弟和胡大没有再搭理他,正在脱卸着尸身上的铠甲和衣衫,分成堆困扎好,一会儿的功夫,拾起了三十余副铠甲衣裳,整掇成五个担子,绑缚好,胡大对他喊道:“快走,一会官军来了,须走不脱!”
他想着先离开这凶险之地,找机会看以后如何作为。于是,踉踉跄跄走到一副担子前,强忍住胁下的疼痛,蹲下身,将担子上肩,看见不远处摔落的一枝长槊,就手拿起,拄起来,晃晃悠悠跟着他们向草坡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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