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勋遇上赵星卓那真诚的眼光,一时不知道该动手揍死他,还是点头回答“托你的福”。
赵星卓:“坐啊。”
杜鹏也问了句:“他还好吗?”
刘禹勋终于答了句:“没有大碍,正在医院休养。”
“没事就好。”郑余生说:“他还年轻,只是骨折,能痊愈。”
刘禹勋不懂他们那明里与暗里的行事规则,毕竟他大多数时候只帮妻子处理帮内事务,极少让他出面与外部帮派打交道,生怕其他人联手设下陷阱让他来踩。
赵星卓眼里带着笑意,心想你那圆滑的处世之道呢?先前骗我喝咖啡时,演技还挺不错嘛。
空位只剩一张,刘禹勋不得不入座。
郑裕感慨道:“一眨眼,又是五年过去了。”
“是啊。”赵星卓想了想,两手放在桌上,手指随意地交扣着,说:“今天来了不少新朋友,大家先正式互相介绍下?从东关开始吧,来,这是我姐夫,刘禹勋。 姐夫……”
赵星卓小声道:“站起来。”
刘禹勋正疑神疑鬼,闻言不受控制地起身。
“欢迎。”杜鹏率先道,众人便随之点头。
刘禹勋坐下后,赵星卓又解释道:“大姐现在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所以暂时由我姐夫代理东关的一些事务。”说着又朝杜鹏示意。
“这是我干儿子。”杜鹏于是开始介绍身边的年轻人:“他叫明亮,亮亮,给各位哥哥叔叔表演个活儿?唱首歌?”
明亮:“……”
除了刘禹勋之外,另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明亮起身,稍行了个欠身礼,杜鹏又说:“他学生物专业,现在在我公司里帮我做一些管理。”
“应当也是个学霸。”赵星卓笑着朝刘禹勋说。
刘禹勋点点头,额上出现了汗水。
郑裕说:“这是我的儿子,余生。”
郑余生于是也站了起来,朝其他人点点头,郑裕说:“计算机专业。”
赵星卓眼里带着笑意看郑余生,郑余生也注视着赵星卓,片刻后,郑余生坐下,会议正式开始。
“谁先说?”杜鹏道:“咱们这个会向来没有主持。 想说点什么就开诚布公地聊聊?”
郑裕道:“最近的一年里,东关发生的变化最多,你们先来吧。”
“好的。”赵星卓叹了口气,说:“确实如此,昨夜管教舍弟,也让大伙儿看笑话了。”
杜鹏与郑裕都没有吭声,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复一开始插科打诨的模样,杜鹏的眼镜甚至隐隐出现了腹黑的反光。
“诚然如各位所想。”赵星卓认真地说:“东关发生了严重的变故,但我相信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我很疑惑,回家的路上,我遭到了直升飞机的伏击,还吃了一发rpg。 在场的各位,有没有人愿意为这件事负责?”
赵星卓看看圆桌周围诸人,刘禹勋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议是这样的性质,只以为大家会说说场面话。
“那看来你还是命大。”杜鹏说。
“因为那发rpg没有对准他。”郑裕说。
“哦。”赵星卓道:“是这样?”
郑裕示意郑余生可以说个话。
郑余生看了眼父亲,而后道:“不是告诉过你吗?直升飞机是我开的,发射飞弹,也只是为了救你。”
“嗯。”赵星卓说:“那么围堵我的车,是谁派的?我险些连命都丢了。”
“不是我。”郑裕说道:“长川虽然下手无情,总不至于用这种武器来打自己人,对吧?”
杜鹏推了下眼镜,说:“我也不知情。”
明亮说:“我们的习惯,东关想必是知道的,一旦动手了,不会留活口。 不过之前倒是没看出你们两家关系这么好。”
局面开始洋溢着热情的火药味了。
“好的,那么这个问题我就过了。”赵星卓说。
刘禹勋这时开口道:“在游轮的纵火案上,我发现了一个细节……”
这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出现了变化。
“你没有告诉他?”杜鹏朝赵星卓问。
“抱歉是我失职。”赵星卓稍侧过身,朝刘禹勋说:“姐夫,咱们这个会上有一个习惯,
『不翻任何往生者的旧帐』,否则讨论将没完没了。”
“但你姐还活着呢。”刘禹勋说。
郑裕咳了一声,显然大家都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赵星卓本想强行让他闭嘴,但突然他转念,这个机会,恰巧可以观察其他人的表现。 杜鹏与郑裕看不出什么来,他们当老大已经有许多年了,表情上的掩饰非常到位。
但郑余生与明亮不是。
赵星卓飞快地以眼角余光一瞥,将所有人的反应收于眼底。
明亮微微皱眉,似乎在考虑着赵星卓将如何应对场面,郑余生则欲言又止。
大家都处于沉默中,刘禹勋得不到回答,表情带着少许茫然。
只有赵星卓知道,其他人是在等待他的反应。
“根据最近的事。”赵星卓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说道:“东关的产业布置,将有所变化。”
“愿洗耳倾听。”杜鹏答道。
刘禹勋没有得到任何意料中或意料之外的回答,赵星卓就这样忽略了他的问题?但看其他人的反应,这又很自然…… 这一刻,他意识到在另外两名老大眼里,他们根本不关心自己在想什么说什么,唯一在意的,只有赵星卓的态度。
刘禹勋的脸登时黑了下来。
赵星卓:“博彩业会持续经营,但涉入资产拆分与重构的业务将减少,我们会与政府做一些合作,来换取稳定的营商环境,一两年内,也不会考虑再扩张了。”
“都要上岸了啊。”郑裕又感慨道。
杜鹏笑了起来,问:“江南从芳路那条商业街的产权,你们怎么看?”
赵星卓知道那条街因为产权纠纷问题,正在打官司,这场官司是他亲自操作的,鹫组与东关都想要,目前是东关略占上风。
“从芳路一共六十三家店面。”明亮说:“当初你妈妈可是寸土不让。”
“法院会怎么判,趋势很明显。”赵星卓说:“不过我觉得大家可以共同经营?没必要闹得太僵。”
杜鹏想了想,没有说话。
明亮说:“没有明确的产权归属,最后还是会闹起来。 当初就是这样界定的。”
赵星卓说:“我记得鹫组有一家分公司,手头有一块地皮要出让?”
赵星卓望向郑裕,之前他听郑余生提起过,长川在城内收购了一块废置地皮,本想开发,但因为房地产业的竞争中,住户不愿清退,而鹫组又在当地形成了保护伞,导致郑家无法暴力拆迁,于是迟迟未能动土,这导致郑家在里面投进了大量的资金。
“所以你想说什么?”明亮道:“恒昌地产不是我们的分公司。”
郑裕正在思考,郑余生却开口说道:
“恒昌虽然不是你们的分公司。 但和你们交情匪浅。 丛芳路的股份合同可以细谈,地方该让出来了。”
杜鹏笑了起来,朝明亮说:“他们在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没有。”赵星卓对郑余生的接话也有点懵,但他很快就接受了,说:“我们真的没有商量过,不过在丛芳路上,确实可以给鹫组让一点。”
“一点?”明亮又追问道。
“派个负责人过来谈吧。”赵星卓说:“不过先等我把家里打扫干净。”
明亮这时看了眼杜鹏,杜鹏微微点头,赵星卓便知道这件事达成了初步协议。
“要帮你请清洁公司吗?”杜鹏又亲切地问。
“不用。”赵星卓客气地答道:“郑总已经替我联系好了。”
郑裕笑了起来,说:“我可不记得请了什么公司,又是余生在胡闹。”
赵星卓答道:“其实我自己收拾也行。”
刘禹勋敏锐地感觉到,从这句话里,三方交换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但谁也没有明说。
“你们能不能别总是捣乱?”郑裕接着这话,却是朝杜鹏说的。
杜鹏答道:“哦?怎么了?年轻人有时精力旺盛,偶尔吵一吵,过几天就完了。”
“我是说菲律宾的事。”郑裕说:“杜老大已经闲得这么无聊,管到国外去了吗?”
“那是个误会。”杜鹏笑道:“误会而已,您也知道菲律宾的生意不好做,我们的情报偶尔会出错。”
郑裕:“那也不能拿我们来缴投名状吧。”
赵星卓揶揄道:“对啊,你不能拿别人来缴投名状吧,杜老大?”
郑裕对先前途经菲律宾运送的那批军火,被当局扣下非常恼火,损失实在让他肉痛。
“好好。”杜鹏举起手,说:“今天你们两家关系好,商量了一起来的,我投降,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会议上沉默片刻,赵星卓又说:“你们家有什么计划?”
明亮答道:“我们需要一些商铺,和稳定的环境,目前投资还在扩张上。”
“你们的生意很好嘛。”郑余生冷冷道。
鹫组的经营如日中天,正在发展期,现在对杜鹏来说,减少纷争,法律上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呢?”杜鹏又问。
鹫组的搭配也非常好,赵星卓观察后得出结论,一个帮派只有在团结时,才能迎来上升期,或者说利益的一致与合作,是上升期所呈现出必然特征。
相较而言,一旦陷入没完没了的内斗,这个帮派就一定会走向衰落。
郑裕说:“我们的生意不算好做,不过呢,手下弟兄们的温饱还是没问题的。 余生正在计划未来几年的投资,主要方面还是以娱乐圈为主。”
鹫组与长川都成立了影视公司,一方面能挣钱,一方面拍戏还能洗钱,只是有一定的风险。
赵星卓说:“有竞争也挺好的,不会总是出烂片。”
大家都笑了起来,郑裕说:“瞧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