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白,凛冽寒雨夹杂着风雪,恶劣的天气令唐俏儿心头更添压抑。
一小时后,爷爷的座驾停在西郊墓园外。
随即,车门打开,徐秘书撑着伞,扶着步履蹒跚的沈南淮走下车,向园内缓缓走去,连轮椅都没坐。
“大小姐,西郊墓园并不算什么价格昂贵的墓地,在里面埋葬的都是平头老百姓。沈老先生如此身家,会有平民朋友吗?”
林溯望着沈南淮年迈的背影,不禁迷惑,“而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沈老先生连轮椅都不坐,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祭拜,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唐俏儿幽沉的目光望向窗外,几番踌躇后,她开门下车,悄悄尾随在后。
她一路跟踪,并未被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爷爷和徐秘书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脚步,深鞠一躬,将准备好的一束白雏菊献上。
由于有些距离,唐俏儿看不清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
可一般祭拜,都在清晨或上午,爷爷却偏偏选择下午,多少有些反常。
“沈先生,天寒地冻的,您气管不好,受不得寒气......咱们回去吧。”徐秘书满目忧忡,脱下自己的大衣为老人家披上。
“咳咳咳......我没事。”
沈南淮注视着墓碑上女孩灿烂的笑容,嗓音沙哑至极,被愧意反复碾压,“多好的孩子,是我对不起她......是我们沈家对不起她......
也不知,我这条老命还能不能撑到明年的今天。所以......就让我多陪这孩子一会儿吧。”
藏在树干后的唐俏儿闻言,心口隐隐作痛。
还来不及多想,一个衣着淳朴,满头白发的中年女人走到沈南淮面前,猩红的眼睛紧紧瞪视着老人:
“是你?!你竟然......还有脸来见我的女儿?!”
徐秘书立刻上前,警惕地盯着女人,将沈南淮护在身后,却被他轻轻挡开了。
唐俏儿目睹一切,心脏跳得剧烈。
“陈女士,关于你女儿的过世,这些年我一直心怀深深的愧疚。小萌当年在我们沈家工作,兢兢业业,勤劳肯干,又聪明伶俐,我们都非常喜欢她。”
沈南淮闷重地咳嗽,上前一步,神情既愧疚,又低微,“发生那样的意外,我们沈氏也难辞其咎,哪怕过去这么多年,我心里也没有放下小萌。
我再次对你说一声,抱歉......”
说完,沈南淮朝女人颤巍巍地深鞠一躬。
“意外?”
中年女人笑得满眼是泪,“如果是意外......你会偷偷摸摸来这里祭拜我女儿吗?!小萌是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
她是被你们沈家大少爷给害死的!”
此言一出,如雷贯耳,震得唐俏儿瞳孔猛烈一缩!
这位陈姓女士的女儿,应该曾是沈家的佣人,却最终死于所谓的意外。
而她口口声声控诉,罪魁祸首,竟是沈惊蛰?!
徐秘书箭步上前,变了脸色,“陈女士!我们沈先生同情你女儿的遭遇,可凡事要讲证据!不然我们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面对犀利指控,沈南淮却抿唇不语,满面哀容。
“哈哈......都过去二十年了,连我女儿的尸体都被你们强行火化,还哪儿还有什么证据!你们沈家只手遮天,为了保住你们家那个丧心病狂的变态长子,不择手段地收买、威胁我们一家子!用我儿子和我丈夫做人质,逼我不许再追究小萌的死因......
这么多年,为了活着的亲人,我忍辱含恨,生不如死地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我的女儿向我哭诉,问我为什么不为她讨回公道......”
女人哭得泣不成声,捶胸顿足,“我对不起女儿,我不配为人母!若我不为小萌讨回公道......我有什么脸去底下见她?!”
一阵凛风呼啸而过,吹得唐俏儿轻轻打了个寒战,目光一寸寸晦黯。
女人又哭又笑,面对仇人的亲属,她情绪在崩溃边缘:
“如今,我丈夫卧病在床,没有几个月光景。我儿子也在上个月死于车祸,我在这世上已了无牵挂了。
现在,我活着就一个念头......要为小萌讨回公道!要你们沈家大少爷承认自己当年的罪行,付出代价!”
唐俏儿心中万般唏嘘。
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命运专挑苦命人!
但,更令她在意的,是当年只是个十四岁少年的沈惊蛰,是怎么把一个活生生的成年女孩害死的呢?
“陈女士......你的心情,我理解......”
沈南淮用力喘息,捂住阵痛的心房,吃力地开口,“但,你女儿确实是死于意外,和我的长孙......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