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柠惊愕的看着谭同飞,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谭同飞看着她的表情,像是在给她解释,也像是在自说自话。
“你以为我是为了小秋吗?不是,我真的不是为了小秋,但即便今天是楼里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做。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一直觉得亏欠师父,亏欠小秋。因为我的离开,才让小秋需要顶起这个园子的一片天。”
“而师父和师娘,从小把我养到大,我只有这样能够报答他们。”
“清柠,其实我们不是一类人。从当初大家被官府的人困在园子里面,你害怕我连累到你和孩子,甚至是你的父母,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这些年也是考虑得太多了,为了你和孩子一再去将就,我其实蛮累的。”
“如今这样,对我而言,对你们而言,其实都挺好的。我废了,我成了废人一个,可我却感觉我更有用了。我终于做了一件能够帮到他们的事情,我就满足了。”
徐清柠听着这些话,她一直在哭,她何尝不知道谭同飞的心结。
可没办法啊,现在他们才是家人,她首先考虑到的就是他们这一家,然后才是另外的。
你说徐清柠自私吗?
她并不自私,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罢了。
谁又能够说她自私了,谁都没有资格。
徐清柠就坐在谭同飞的旁边,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到大夫前来。
大夫来了以后,王玉珍和何崇楼又赶了过来。
等会这边看完了,还要去看小秋那边。
何崇楼和王玉珍进来,见到谭同飞醒了,何崇楼对着谭同飞无奈的说道:“诶,痴儿啊!”
谭同飞哭笑不得,他虚弱的说道:“师父,对不起。”
何崇楼摇头,说道:“大夫,赶紧看看我徒弟现在怎样了。”
经过大夫的一番检查,他说道:“他左脚骨头已经碎成渣子了,是彻底没办法了痊愈了。右脚还好,右脚只是骨头断裂,还可以接回来。”
“我先给他把右脚的骨头接回来,然后用竹片把它固定住,再去弄些草药来敷上,大概白日就能好。不过左脚嘛,只怕下半截都不能要了,不然坏掉的骨头渣子会一直留在里面,只怕每天都要忍受着剧痛,特别是刮风下雨的时候,这种疼痛更是难忍。”
何崇楼的目光看向了谭同飞两口子,此刻徐清柠一句话都没说,谭同飞的脸上却扯起了一丝不怎么好看的笑意。
他原本也是美男子,落到这样的地步,也甚是可怜。
“大夫,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大夫回了一声好,便写了一个房子交给了徐清柠,徐清柠立刻出去抓药。
王玉珍开口道:“大夫,还有一个!”
这大夫明显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问道:“还有一个?”
王玉珍点头,带着大夫去了右边的客房,房间里剩下了何崇楼和谭同飞。
何崇楼叹息了一声,对着谭同飞说道:“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你不亏欠任何人。”
谭同飞听完,回复道:“师父,我也是园子里的一份子。小秋现在这般模样,您又有老伤在身,我这个当大师兄的不跳,谁去跳。”
“再说了,师父是个跛子,徒弟也是个跛子,这不是正常的嘛!何况,何况将来园子还要靠小师弟支撑下去,我不就是一条腿嘛,在我看来是没什么的。只是可怜了小师弟,他,唉!”
谭同飞虽然没有说下去,可何崇楼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这个徒弟的意思。
小秋从小身世就可怜,到了如今,原本以为他和依依能够修成正果,过上幸福的日子,甚至未来的日子都有了盼头,哪里知道会遭遇这样的打击。
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
现在小秋救是救回来了,可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许久后,王玉珍回到这屋子,对着谭同飞和何崇楼说道:“大夫说小秋没事儿,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这段日子,也不知道他受了多少苦,他身上全是淤青,想来姚曾焕抓到小秋以后,也没让他好过。”
何崇楼开口道;“淤青早晚会退去的,伤疤也早晚会痊愈的。只是他现在这个状态,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
屋子里的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各怀心思。
而后王玉珍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那个大夫现在已经回去了,他说最好是将同飞送到洋人的医院,他们这方面的技术更加发达,而且同飞也不会吃苦。”
西医?
也就是协和医学堂了。
这个协和医学堂是在1862年,英国的一个教会就已经在北平成立了一家医院,也是北平第一家西医医院。
不过可悲的是,这所医院在义和团运动中,被摧毁,后来经过重建成立了“北京协和医学堂”。
这所医院非常的厉害,不仅有西医,还吸引了众多的中医加入。
为此,慈禧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李莲英,还为其投资了1万两白银,帮助这个医学堂建立。
两年前,北京协和医学堂正式成立,今年初春的时候,就开始对外授课。
大夫既然说让同飞去那儿医治,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在京城的人只怕都听说过这家医院,不过却很少有人去这里看病,大家都更相信中医一些。
但是,京城的大夫,明显对于医学堂非常的推崇。
在徐清柠回来以后,和徐清柠商议以后,徐清柠便也同意了。
说去就去,耽搁不得。
这件事儿对于谭同飞来说非常的重要,至少还有一条腿有希望,至于两条腿,现在的医学也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
而杨小秋这边,自然还是需要有人照料的。
王玉珍就没有跟去。
王玉珍看着自己的这个干儿子,心疼不已。
这苦命的孩子为什么一直这么苦命,老天爷是不是没有长眼睛啊!
如果老天爷长眼睛了,就看看这个孩子。
为什么那么多厄运就能够降临在一个人身上,是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吗?
可至少,这辈子他是善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