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秋听进了谭同飞所有的话。
并非是靠近了自己的人就会不幸。
而自己也非是扫把星,只是这个时代,注定会多出许多悲凉的人。
自己只是其一,那么便需要有人来拯救这些人。
大年三十儿,这天园子里只有三个人。
杨小秋、何崇楼和王玉珍。
中午的时候王玉珍和杨小秋包了很多饺子,因为这是北方嘛,固然也是要吃饺子的。
所以每个人一盘饺子。
杨小秋吃饺子的时候,再次从饺子里面吃出了福钱。
王玉珍见状开口道:“吃到福钱了,来年肯定会走运的。”
杨小秋点头,眼眶却有些湿润。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年来园子时候的场景,两位师兄和依依,故意将有福钱的饺子装到了自己的盘子里面,如今倒是物是人非了。
不过嘛,今天会代替他们吃完的。
王玉珍依旧是拿出银子,递给杨小秋,足足有二十两。
虽然宣统时期就有银元的出现,可很多人更相信银子,而外国人打败大清以后,要的也是银子的赔偿。
简单来说,银元没多少人相信。
但是,银子自古一直在使用,而金子更是战略物资,就可以知道王玉珍为什么给银子了。
而为什么给二十两银子,是除了杨小秋的五两银子,另外的十五两是代替他们领取的。
杨小秋内心复杂的吃完了这顿饭,然后开始帮着师娘收拾碗筷,然后回到房间。
很快,王玉珍和何崇楼也端着很多吃食上了杨小秋的房间,看见杨小秋在屋子里看书,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杨小秋的目光自然看了过去,对着自家师父和师娘说道;“师父、师娘,外面冷,快进来坐!”
杨小秋这么一说,两人才走了进来了。
而后啊,便闲聊着。
他们没有提及之前的事儿,就是聊着家长里短。
何崇楼看着杨小秋恢复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杨小秋倒下去了,那么何崇楼基本上就完了。
自己的这个身子骨,也不如以往了,特别是一到冬天,腿就疼,但是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免得他们担心。
杨小秋他们也不知道,主要是何崇楼演的好。
再者就是他不喜欢冬天,冬天对他不怎么友好。
可冬天杨小秋却特别喜欢,他喜欢冬天的清冷,寒风吹在脸上,有刮骨一样的效果,这样能够让他忘掉很多事情。
他真的好想好想龚依依!
他不知道龚依依是否会想自己,像自己想她那一般。
应该不会吧!
她肯定现在已经恨死自己了,甚至一辈子都不想见自己了,又怎么可能会想自己。
杨小秋也有想过去南洋找她,无论花费多长的时间,多大的精力,自己都要找他回来。
可他不能够走,自己走了,园子怎么办?
师父师娘怎么办?
这个问题甚至在他和龚依依没有离开之前,就思考过,甚至龚依依恐怕会以为是这个原因,所以自己才没有跟着她去南洋。
自己走不了,不能走,也不可以走的。
杨小秋当然可以抛下一起去找她,可她这么做了,还是个人吗?
大师兄为了自己,都断了一条腿,师父和师娘为了开解自己,都提前让园子闭园了,自己有什么资格离开。
难道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当然,杨小秋知道,如果自己要离开,师父和师娘肯定是支持的,可就是这种支持成为了他最大的负累。
王玉珍突然问道:“在想什么?”
杨小秋回答道:“在想明天西西和她的弟弟就要过来拜年了,我得给她们准备礼物,可我却不知道准备什么不好。”
准备太贵重的不行,准备不贵重的也不行。
所以啊,杨小秋此刻内心是真的复杂,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何崇楼开口道:“和往常一样就行了,非要特意去准备,反倒是刻意了。你大师兄知道了,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杨小秋嗯了一声,表示懂了。
其实他早就懂了,只是师娘问自己,他要给个答案,他不想要提起龚依依,不然师娘会觉得是他们拖累了自己。
并没有,是自己拖累了他们,让他们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很愧疚。
杨小秋的人生一直和旁人不一样,所以想的东西也会有所不同。
王玉珍却叹息道:“虽然在你面前不该提依依,可我确实是担心维明和依依两个人。维明现在的情况也不多说了,而依依,依依是第一次去南洋,在那边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杨小秋咬着嘴唇,笑着说道:“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虽然她表面上柔弱无比,可她的骨子里比谁都坚强。我们不用担心她,她会将自己照顾得很好的,说不定将来回来,还会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惊喜。”
王玉珍看着杨小秋的模样有些心疼,然后看了一眼何崇楼,何崇楼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其实很多时候,何崇楼更愿意沉默,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有些颠倒了,人人自说自话,这样会显得非常的麻烦,自己不想要这样,所以愿意去这样。
三人吃着买的小吃食,开始聊起了年后的事情。
杨小秋对着何崇楼说道:“师父,年后我想多练练武生这一行!”
杨小秋虽然可以称之为武生,可他的把式确实还不到家。
要说把式,杨小秋的把式还是龚依依教的。
教了他八年,杨小秋在武生一行就是不太行。
如果男女早可以同台的话,那么龚依依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武旦,甚至是刀马旦。
不过男女依旧不能够同台,这是很多唱戏人的遗憾。
一个戏台子上,只有男京剧演员未曾有女京剧演员,或者只有女京剧演员却没有男京剧演员,就会让这个戏台丧失了它的魅力。
好在很多男性的京剧演员愿意去演旦角,这么多年一直在演旦角,不然啊,这出戏还真的没有办法唱下去。
何崇楼和王玉珍走了,只剩下了杨小秋。
杨小秋吹灭了蜡烛,入睡了过去。
虽然何崇楼内有电灯,可已经好几年未曾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