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观剑(二)

烟雨楼的掌柜赵无咎自酒楼中疾步而出,挤开观望的人群,站到岸边,肃手恭立。

“赵无咎见过庄主!”迎着漫步而下的萧月生众人,赵无咎躬身拜倒,恭敬之极。

“嗯,无咎啊,今日的生意不错吧!”萧月生将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问道。

“回庄主,确实如此,今日客人盈满,酒楼有不堪重负之感。”赵无咎极为恭敬的回答。他三十多岁年纪,一身鲜亮的青色衣衫,颀长的身材,方正的面庞,自有一股轩昂之气,此时恭敬的站于庄主身前,却无损于他的轩昂气度。

他又对来到萧月生身后的杨过众人躬身行礼,见过二爷,星夫人,芙夫人,龙夫人,小姐,礼数极为周全,无愧于大掌柜的身份。

小星低声告诉郭芙,这便是这座酒楼的掌柜,原来是观澜山庄的仆人,后来表现出色,准其脱离观澜山庄,委以烟雨楼的掌柜之职。

郭芙已经知晓观澜山庄的规矩,但仍没想到,这颇有名气的烟雨楼,其掌柜竟然出身于观澜山庄的仆人。

“无咎,你也无须这般客气,都是当掌柜的人了,快些找地方坐下吧。”萧月生拍了他一下肩膀,随和的笑道。

郭芙小星小龙女皆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周围之人何曾见过这般美貌之人,自然是两眼发直,无法转顾,眼睛都舍不得轻眨一下。

三女对这些场面早已惯熟,不以为异,仍是神情自若的低声交谈,不时轻笑嫣然,更令周围之人目眩神迷,心跳加速。

杨若男则是跟在萧月生身后,好奇地看着周围之人,对那些男人们目瞪口呆的模样也是习以为常,见到几位妈妈与自己,那些男人表情不变,那才不正常呢。

她虽见过跨刀佩剑的武林中人,但这么多的武林中人聚集在一起,她却从未见过,颇为新奇,圆亮的大眼睛东盼西顾,心中雀跃。

赵无咎引几人进入烟雨楼,行进处,周围之人不自觉的让开,令他们畅通无阻的前进。

陈二提着两只大木箱跟在夫人们身后,步伐沉凝,匀称的身体却散发着凛然的气度,令人望而生畏,丝毫不敢当做是一个仆人。

他因所练功法之故,平时内敛含蓄,显得平凡朴实,这会儿是故意放开气势,锐利如剑的眼神扫过周围之人,与之对视者莫不心慌意乱,气血涌动,忙转头他顾,不敢再看,心下俱都惊骇不已,这般高手,竟是这几名男女的仆人,实在令人意外。

一楼是普通坐位,几十张桌子按序摆开,满满当当坐着人,同桌之人推杯换盏,极为喧闹,二楼为雅间,雅间隔间效果极好,里面说话,不虞外人能到,故二楼仅能听到自楼下传来的阵阵喧闹声,三楼却又如同一楼般,没设雅间,十几张桌子靠阁窗随意摆放。

只是这里的案几用具,俱是珍贵异常,玉盅银壶,古筝棋秤,书案笔具,素笺香纸,俱是齐全,布置得高雅不俗。

上方数十张纸幅飘荡,上书龙飞凤舞的诗句,实是文人雅人聚会之佳所。

此时这三楼,亦是几近全满,唯有正东格窗前的桌子空着,在座无虚席之中显得颇为惹眼。

这三楼,没有身份相当之人相陪,是无法进来。

赵无咎在前相引,将萧月生几人引至这东窗桌下,行间其余桌上俱有人起身相迎,拱手为礼,对萧月生极尽客气。

萧月生倒也并不倨傲,也拱手回礼,两手一直未能放下,终于来到桌前坐下。

陈二开始忙碌,将桌上原本的东西俱都撤下,用力擦拭一番,再将大木箱打开,拿出其中各种用具,或玉或银,精致典雅,一看即知绝非俗物。

三楼那些原本的嘉兴人不以为异,早已习以为常,但非嘉兴城中之人,却是暗暗皱眉,感觉这几位男女,行事实在太过娇贵张扬,来到酒楼,却这般大的排场,令人心中不爽。

坐于西窗那桌之人因为东窗空着,却不让他们入坐,心中早已不忿,见得订位之人,且又是那般张扬,更是气愤难当,其中一位年轻气盛的英俊年轻之人刚想说几句讽刺之语,旁边引他们前来之人却早已防备,忙拉了拉他。

“怎么?”他不耐的问。

“莫要多说,你是不是心中不平,觉得他们行事太过目中无人?”他身旁那位富态中年男子低声问。

“正是,这不是炫耀么?”

“嘘——,那位是观澜山庄庄主,那位身穿紫色长衫的女子是星夫人,那杏黄衣衫的女孩是观澜山庄的小公主,星夫人生性爱洁,出来吃饭从来便是带着餐具,不必大惊小怪。”

那中年男子忙令他放低声音,轻声向他解释。

“唔,原来如此,看来这观澜山庄极为富有了,看那些餐具可是价值不匪呀!”那年轻男子点了点头,心下有些谅解,那般美貌绝俗的女子,有这个习惯,非但不讨厌,却更显脱俗,令其看起来更显清俗,如谪尘仙子。

“孙少侠果然好见识,这些餐具,拿出一件,可都是价值不凡,萧庄主好享受,对夫人们也是极好,她们所用之物,无一不是价值万锞,贵重无匹,我想,那些王公贵族也不过如此吧。”那中年男子带着感叹的语气,却也满是羡慕。

“嗯,难道竟没人起非份之心,起抢夺之念么?”那孙姓年轻男子看了看陈二手中泛着莹光的白玉茶盏,轻声相问,“他们这般张扬,应该有些人想不告而取吧?甚至要劫掠一番啊!”

此时旁边坐着之人给续茶,他忙微笑点头相谢,然后又转身向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也是续完茶,低声对他道:“那可是自取灭亡,观澜山庄旁人根本无法靠近,它周围的树林古怪得很,进去就出不来,而且,……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他声音更低,眼睛瞥了瞥周围,看到盯上之人各自谈论甚欢,没人注意这边,方对靠得更近的孙少侠低声道:“那子明商号的掌柜,便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天雷神爪。”

“什么?!”那孙少侠一震,脱口而出,惹得座上其余人好奇看着他。

他看着那中年人责怪的目光,忙干笑一声,举盏喝茶掩饰其尴尬。

众人收回目光,又各自聊起,谈笑风生。

那中年人又拉了拉孙少侠,低声道:“而且,那天雷神爪的师父,便是萧庄主。”看到这孙小侠没再有惊讶之举,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据说那萧庄主的年纪很大,但他武功通神,会驻颜之术,才显得这般年轻。”

孙少侠点点头,实在没有想到在这嘉兴城,竟还有这般异人,却在武林中寂寂无名,看来武林中藏龙卧虎,高人异士无数呀。

他抬眼往那边望去,却有一道目光正淡淡的注视着他,令他感觉一悚,浑身好似被其看穿一般,却是那萧庄主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他心下一虚,难道刚才的话,他坐在那里却听到了?

想想他是天雷神爪的师父,却也不敢断言他听不到自己的话。

眼睛转开,不敢与萧月生对视。

其实这类话语谈论,在这几桌上皆有人说,那些本地人谈起观澜山庄,皆是神采飞扬,言语间满是自豪,令萧月生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些人竟这般卖力的宣传自己的山庄,自己的山庄,真有这般神秘么?他只是喜欢清静,不喜俗人打扰罢了。

腊月二十五烟雨楼

快至晌午,那叶重方在四名弟子的簇拥下乘舟而至。

那李正凡与同去映泉楼的愁眉男子身在其中,段天涯亦在其中,但他面色苍白,一看即知大病未愈,强撑身体,另外一位弟子浓眉大眼,骨骼宽大,面相朴实。

此时的烟雨楼,早已人声鼎沸,人满为患。

烟雨楼下的湖边,也是人头涌涌,热闹之极,打招呼,开玩笑,很多平时未见的老朋友在此相见,也有许多仇家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但此时并非清算之场合,便也红着眼睛,压下怒火,待看完比武,秋后算帐。

人们或笑或闹,眼睛却不停的往湖面望去,期待两位主角的登场。

待到叶重的到来,人们登时目光齐聚,望着叶重,不放过其一举一动,领略了他从容自若的气度,他站于船头,遥遥向众人拱手为礼,多谢捧场。

能在这许多的注视中挥洒自如,神色如常,这份气度,很多人自忖无力做到。

那叶重到了岸边,并未下船,只是坐于小舟之上,长剑横于膝上,微闭双目,调气宁神。

“叶掌门——,我家庄主请你上楼暂息。”一道不徐不缓的声音响起在叶重耳际,声音清朗圆润,不瘟不火。

叶重睁开双眼,精芒一闪,他感觉到一道恍如实质的目光射到自己的身上,忙举头投目。

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萧月生洒脱而笑的面庞,叶重心中惊异,忙望向烟雨楼,却见最高层的一个窗口,萧月生手捏玉盅,微微扬手,向他举了一举。

叶重忙拱手回礼,转头对大弟子说道:“靠岸,去烟雨楼三层。”

“师父,可是楼里已经没有……”李正凡一脸难色,还略带惭愧,深悔自己心思粗疏,竟没想到在烟雨楼事先订好位子。

“不必多言,”叶重一摆手,将长剑佩回腰间,心下方才知晓刚才那人的声音别人并未能听到,“为师有一个朋友在楼上,我们且去与他们同座。”

“是!”四位弟子舒了口气,他们虽也是经历过场面之人,可坐在这里,受众人的目光注视,心下难免有些不自在。

叶重在江南武林极具威望,平日里手腕圆滑,广交八方宾朋,一路上不时有人拱手打招呼,他淡淡回礼,宛如平常,丝毫没有一丝自得之气,气度令人心折。

“萧庄主,杨大侠,叶某有礼!”看到萧月生一团笑意地端坐窗边,叶重忙上前躬身行礼。

萧月生放下玉盅,摆摆手,笑道:“叶掌门太客气,请坐,我们聊一聊,算做休息吧。”

叶重只觉一团柔韧的气团将自己裹住,无法再躬身,只能顺直身,转身对四个弟子介绍,这位是萧庄主,这位是杨大侠,这位是星夫人,芙夫人,杨夫人,杨小姐。

郭芙受了那四人的行礼问候,心中喜悦异常,被人称之芙夫人,她偷偷的瞥了身旁的萧月生一眼,感觉说不出的满足快乐。

四女当中,小星与小龙女皆是冷面示人,杨若男巧笑倩兮,带着几分好奇的望着他们,郭芙则是微微浅笑中带着冷漠,似近却远,四人仪态各异,却俱是姿容绝世,令李正凡师兄弟望了一眼,不敢再直视。

李正凡眼睛盯着萧月生,仿佛要将他看个清楚,弄清是不是自己见过此人。

萧月生冲他微微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但这张桌子并不大,容不下这般多之人,陈二便将旁边的案几挪了过来,充当饭桌。

这般多人坐于一桌,实在有些奇异,只是人虽多,但并不热闹,小星郭芙小龙女都是几乎不开口说话,杨若男也是好奇的望望这个人,瞧瞧那人,只顾得看。

也唯有萧月生、杨过和叶重三人说话,他的几个弟子也是只有倾听的资格,一些武林轶闻趣事便是他们的聊天内容,颇为轻松,也是萧月生一片好心,让叶重放松心情,不致影响随后的比武。

正在谈笑间,一声清啸声自湖面响起,如鹤清唳,直入云霄。

萧月生却咦了一声,转头看向湖面,他神目如电,无所阻碍,却见粼粼波光之上,一叶小舟上站着三位道士,三位女道士!?玄色道袍飘飘荡荡,长剑轻挂于腰间,颇有出尘之态。

“二弟,那张清云并非男子?”萧月生又转回身子,问杨过,“是女道士?”

“正是,怎么?大哥不知道么?”杨过颇为诧异。

小星与小龙女俱是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似笑非笑之意。

杨若男忽然起身,跑到趴到窗前观看,随后转头嘻嘻笑道:“那张清云还很漂亮呢?是不是,干爹?”

她一直未说话,叶重几人方知杨若男的声音竟如此清脆悦耳,令人闻之心畅。

“若男,回来坐下,别太没规矩!”杨过忙瞪了女儿一眼,这个女儿,也不分场合,便拿自己干爹开玩笑。

“哦——,好吧!”杨若男乖乖的回到杨过旁边坐下,却眉黛含笑,瞥了干爹一眼。

萧月生故做不知,微微含笑:“原来这张清云竟是女子,实在是我孤陋寡闻了!哦,叶掌门,不知为何会有今天这场比武?”

叶重微微苦笑一声:“今天这场比武却非叶某本意,而是那张清云下帖挑战,在下不得不应战罢了。”

“原来如此。”萧月生点点头,瞥了一眼窗外湖面,笑道:“看来这个张清云还是个好胜之人呐。”

“岂止是好胜!”叶重又是一声苦笑,“她的脾气也是古怪得很,令人捉摸不透。”

“如何个古怪法?”萧月生之话也是众人想问之语。

“这个么……”叶重想了想,摇了摇头,“一时却也说不上来,有时她心肠慈悲如菩萨,有时却辣手无情像罗刹,总之是变化无常,令人头疼。”

“呵呵,有些意思。”萧月生捏着玉盅,郭芙在旁素手执玉壶,帮他斟满,他轻轻吮了一口,品味着醇厚绵绵的酒香,眼睛扫了扫湖上的张清云,口中赞叹。

“萧庄主,杨大侠,叶某要先告退。”叶重见张清云三人即将靠岸,开口向萧月生他们告辞。

“那预祝叶掌门旗开得胜!”萧月生一举玉盅,示意干杯。

众人皆将酒盅举起,男人们一饮而尽,女子则玉盅轻触樱唇,她们喝得是观澜山庄酿制的果酒,几乎没有酒力,只是类似酒的饮料罢了。

叶重与众弟子凛然的放下酒盅,起身抱拳,转身离开,神色间坚决郑重,倒有几分荆轲别燕的慷慨豪迈之气。

目送五人离开,杨过笑道:“那张清云掌门倒是好胆色,竟只携区区两名弟子前来赴会,实在是豪气过人。”

小星抬眼张望,瞥了一眼自己的公子,道:“若男说得不错,那张清云倒也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只可惜竟是做了道姑,委实可惜了她的这幅容貌。”

说罢又是瞥了自己公子一眼。

萧月生只是把玩着手中玉盅,视若不见她的眼神。

众人却将小星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腹内窃笑不已。

待张清云停舟靠岸之时,叶重与四位弟子已经等在那里,拱手相迎,面上带着和气的微笑,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张清云瓜子脸,雪白如玉,两腮梨涡浅现,双眸透着一股凄美的忧郁,令人望之生怜,苗条婀娜的身形,令人有弱不禁风之感。

她身后的两名弟子俱是肤色极白,面容姣好,有脱俗之气,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在她们师父的容光下,略有些黯淡罢了。

对叶重的礼迎,张清云雪白如主的面庞未见表情,与弟子一起身形一飘,如三只飞鸿掠过湖面,轻轻落于叶重身前。

“张道长,在下叶重有礼了!”叶重拱手一礼,举止翩翩,颇有风度。

张清云略点了点头,淡淡瞥了他一眼,秀眉微蹙,双眸扫着周围密密匝匝的人群,玉脸上带有几分不耐之色。

“道长远道而来,且请先上楼略做歇息,我们再论武如何?”叶重硬着头皮说道,心下却暗暗打鼓,如若她答应,只能引她至萧庄主那里暂坐了,说起人就令人脸红,他做为比武主角之一,竟然没有座位,想到这里,眼睛飞快的瞪了几个弟子几眼,暗中已经决定回去好好修理他们一通,让他们长长记性,免得做事这般粗心。

李正凡四人正盯着对面的清微派两名弟子仔细观看,却感觉通体一寒,打了个冷颤,却有些不明所以。

“不必如此麻烦,我可没空来喝茶闲聊,马上开始吧,对叶掌门的剑法,清云好奇已久,早想见识。”张清云清丽无铸的面容满是冷漠,淡淡扫了叶重一眼。

叶重却感觉心中一跳,那清清冷冷的眼眸中却含着淡淡的忧郁,令他竟有不忍拔剑之感。

“既然道长如此坚持,叶某遵命便是。”叶重心下却是大气松了一口,还好她推辞,否则真让自己引着她到别人桌前,实在丢脸至极,“我们便在此处切磋一番如何?”

张清云扫了周围一眼,见到那些男人们皆是瞪着眼睛盯着自己,这些色迷迷的目光,令她心中实在别扭,摇了摇头,待看到岸边不远处停泊的大画肪,眼睛一亮,指着那处画肪道:“此处太过吵闹,我们去那艘船上比试,让人把船划至江心,免得那些人刮噪。”

“这……”叶重又是泛难,心下大叹,这张清云果然古怪,竟然不喜人多,提这主意却也目中无人,仿佛画肪是她自家之处一般,想用便用,丝毫没有把画肪的主人放在眼中。

倚在窗前,把盏迎风的萧月生笑了笑,对杨过道:“二弟,他们比武却是要选在我们的画肪上,倒也有趣,我们且下去看看如何?”又对众女笑道:“坐在自家的画肪里观战,更胜现在这般,夫人们,请移芳驾吧!”

小星冷哼一声:“他们倒也会选地方!”却首先站了起来,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以她对剑法的痴迷,自然想极早看到两人的剑法比试。

郭芙也忙跟着站起,萧月生笑道:“那我们就回画肪。”说罢领着众人下楼回画肪。

陈二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拾掇回木箱中,合上箱盖,提在手中,脚下迅捷无伦,三两步便跟上了萧月生一行人。

此时叶重正跟张清云解释,言道这艘画肪主人是位高人,且须征求主人的意见。

那张清云倒也并非蛮不讲理,只是不耐的看了叶重一眼,眼神中却已透出嫌他很啰嗦之意。

萧月生带着众人径直往画肪走,并未去跟叶重与张清云打招呼,唯有陈二提着那两只大木箱,来到叶重面前,微笑道:“叶掌门,我家庄主说欢迎两位至画肪上作客。”

张清云狐疑的看了陈二一眼,又看了看叶重。

叶重笑道:“多谢萧庄主大量。”转头对张清云道:“看来萧庄主已经答应,张道长,请——!”

张清云惊异的看了陈二一眼,又望了望正在登船的萧月生一行人,她眼力丰瞻,自然一眼即看出陈二的不凡之处,没想到竟然还只是一个下人。

陈二态度谦恭,低首让一众人先行。

张清云紧蹙了一下黛眉,深深看了一眼正低首顺眉的陈二,领着弟子转身向画肪行去。

随着一行人的离去,周围前来看热闹的人群顿时随之移动,但到了画肪前,却有些傻眼,众人有的知晓萧月生萧庄主神秘高深,惹不得,有的见过神雕侠侣杨过与小龙女,也是不能放肆,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叶重与张清云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弟子上了画肪。

有些脑袋好使,反应敏捷之人忙钻出人群,去湖边雇船,但大多数人并没有那般敏锐的头脑,兀自傻傻的伸颈等待,等叶重张清云上船休息完再下来比剑给他们看。

陈二引着众人上了画肪,萧月生已经与杨过夫妇等在船头,见到叶重,笑道:“叶掌门,你们这番突使奇招,可将那些前来观战之人耍得不轻,免不了要受些责难了!”

叶重看了一眼张清云,心下也是无奈,众人满怀期望而来,结果却令人失望,对他一通大骂,也是免不了的,他一向极为爱惜羽毛,今遭张清云的这番提议,确实令他肉疼不已。

杨过倒没像萧月生那般光顾得取笑,郑重的对张清云拱了拱手,道:“在下杨过,想必遵驾定是清微剑派张道长了?”

张清云微微一怔,杨过?神雕侠侣之名,比之她这个清微剑派的掌门,可是要威风许多,只可惜他们行踪飘忽,从未得见,没想到竟在这里无意中相遇。

“贫道正是张清云,见过杨大侠!”张清云虽是目无余子之人,但对这两位行侠仗义的神雕侠侣,还是颇为敬重的。

“不敢,这是内人,”杨过指了指小龙女,又指了指萧月生:“这是在下的兄长萧月生,我兄长不拘小节,还望张道长莫要怪罪。这是我的两位嫂嫂。”杨过性子虽然跳脱不群,但毕竟已在武林闯荡多年,凭他过人的聪明,自然变得精明干练,尚能分得清场合。

萧月生微微一拱手,脸上带着含而不露的笑意:“张道长的大名早已知悉,却未想到竟是巾帼女豪,萧某佩服!”

张清云将目光自小星郭芙二人脸上移开,她虽是绝色美女,却也为两人的风华所惊讶,她淡淡一笑,眼神中的忧郁丝毫未减,优雅的稽首为礼:“萧庄主过奖,清云愧不敢当。”

对眼前洒脱随意的男子,她丝毫没有对平常男人那种厌恶之感,只觉他身上满是温和宜人的气息,仿佛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心下极为舒适宁静,便难得的自谦一番,却有些不自觉的以俗家名字自称。

她本是修道之人,对自然气息格外敏感,对萧月生的亲近之感,却大多是所修功法之故。

“大哥,还是请客人进舱吧。”郭芙见萧大哥眼睛里带着眯眯的笑意,心中咯噔一下,微微一沉,忙开口提醒。

她心下才知小星她们所言不虚,这个萧大哥确实是对所有女人都好,笑得那般温柔,想想实在令她头疼。

萧月生笑道:“还是夫人想得周道,快请,大伙到舱内闲坐。”

萧月生这一句夫人叫得极是情深意切,且满是赞扬,顿令郭芙心下喜悦不胜,刚才的警惕之心顿是远到爪哇之国,暗中送给夫君一个娇媚的醉人秋波,开始招呼众人入座。

小龙女只是牵着若男的小手,淡淡的看着众人,若男眨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女掌门。

小星却只是不时瞥着张清云的手与脚伐,推测其剑法如何,其余的倒未大理会,唯有郭芙,虽仍是淡漠对人,在这一群女子当中,反而显得最为亲切了。

陈二虽手脚麻利,但也无法一下子端这般多人的茶水,郭芙上前帮忙,脚步盈盈,柳腰款款,姿态极尽优雅,端着一盘茶,递给张清云与她的两名弟子。

张清云的两名弟子一个稳重成熟,瓜子脸,丹凤眼,身材修长,一个活泼纯真,鸭蛋微圆面庞,杏眼桃腮,身材玲珑,两人俱是转着眼睛,看着舱内豪华而不失典雅的设置,心中赞叹不已。

见到萧夫人亲自端茶,两人忙起身接过,低头称谢。

郭芙冷漠绝艳的脸上仿佛绽开一朵明艳灿烂的玫瑰,光艳照人,令人无法直视,她轻笑道:“好美丽的人儿!”

两人雪白的脸上微微升上红云,轻低螓首,低低的说声夫人谬赞,便不敢看她。

郭芙忽然发觉自己竟受萧大哥的影响,自然的带着一派老气横秋的口吻,不由自失一笑。

张清云忧郁的眼神微微一笑,道:“劣徒与萧夫人相比,无异于荧火之与皓月,岂敢称为美丽!”

郭芙玉面微微一红,淡淡一笑。

甫一放下玉盏,张清云即对叶重道:“叶掌门,我们开始吧。对叶掌门的剑法,贫道心慕已久,恨不能一见,今日终能得偿所愿。”

“张道长一路辛苦,不如歇息一番再比不迟。”叶重笑吟吟的说,尽显磊落风度。

“不必!”张清云盈盈起身,大步向舱往而行,娇弱的身躯却散发着慷慨豪迈之气。

叶重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的起身,对正怔然而坐的萧月生众人拱了拱手,随她步出船舱。

萧月生将停在半空的玉盏送到自己嘴边,嘴角处露出一抹笑意,心下感叹:这个张清云,果然与常人不同!

杨过心下却是暗赞,笑着对萧月生道:“大哥,张道长行事果然雷厉风行,极具高人风范,我们出去给他们掠阵如何?”

众女对杨过的话大是赞同,杨若男自见到张清云以来,几乎没有言语,两眼一直盯着她看,对这个气质忧郁的女子,心中实在好奇。

“干爹,我们快些出去吧,都已经开始了呢!”见到自己干爹仍慢悠悠的把盏品茶,杨若男忍不住娇声说道,雪白的小手拉住萧月生的袖子拽了拽。

萧月生正举盏细细品茶,这龙井品起来滋味无穷,杨若男拉的袖子恰是他举盏之手,茶盏一动,他的手掌轻轻一放一收,茶水晃了晃,却并未洒出。

这般不经意的惊人之举,杨过众人早已习以为常,并未惊异。

“小若男发话,我们自然是要遵从,出去看看罢。”萧月生带头起身,走出了船舱。

对于他来说,坐在舱内与在外面观看无异,再说他也提不起兴致观看小孩打仗,慢吞吞也是难免。

其余众人可是观战心切,快速的出了舱,看到场内已经剑光闪烁,金铁交鸣,两人已经战成一团,天空暖阳正照,剑光不时射于两人身上,冷气森森。

两人的几个弟子一左一右,分列两旁,俱是紧盯场内,神情紧张,手按剑柄,微微泛白,似要冲上去代师父一战的架式。

此时画肪旁已经出现几叶小舟,舟上站着满满当当,小舟似有被压沉水底之虞,舟上之人却不管不顾,兀自紧盯着画肪上疾挥长剑的张清云叶重两人。

观战高手比武,对自身的修行极有裨益,有时观战所得抵得上几年苦练,故欲要观看张清云叶重两人比武,也是情理之中,现在武林中,两人已隐隐成为南北最顶尖剑术大家,这般精妙的比试,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实是不容错过。

张清云叶重两人剑法迥异,张清云剑法缥缈灵动,变幻无方,叶重则古拙简练,快如闪电,往往出招后发先至,张清云虚实莫测的剑招在他简练至有些拙朴的快剑下,竟有些施展不开之感,每每在最后时刻,被逼换招,无法尽展剑招威力。

张清云脚下步法极为玄奥,随着剑式的展开,仿佛是以剑带人,脚不沾地,踏在虚空一般,使她的剑法越来越快,渐渐已超过叶重的出剑速度。

此时张清云剑式越发轻灵如云,道袍飘飘,脚步缥缈,如仙子凌波,飘逸着一股清灵脱俗之气,实在难以将她看做凡人。

萧月生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小星,小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清云的脚步,显然是在极力观瞧这套步法的玄妙之处。

叶重面上轻松的表情变得越发凝重,手中长剑亦是如是,感觉对方的剑身似乎隐隐传来一股弹力与粘力,令他长剑将要触到对方剑身时滞了一滞,速度陡降,所以才迟迟无法将其击败,否则以他眼光之利,每刺出一剑,皆是蹈隙而入,攻其弱点,刺其必救,早已将她击败。

萧月生轻视之心略微一敛,心下暗叹,没想到这般剑法还真的会现世,看来自己一直是小瞧了天下人。

这等以剑驭人之术,在他眼中虽算不上上乘剑法,但比起武林中人使的剑法,境界自又高上一层。

将精气神毕集于剑,身剑合一,这等剑法,比之他的驭剑飞仙之术差得远,但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却已经是剑法之极,看叶重应付的越发吃力,已呈败像,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张清云的身形越来越快,随着长剑趋退,萧月生却知这是她与剑的契合越来越密切所致,看来她施展这般剑法也是需要一个渐入佳境的过程,并非开始即能达到。说不定是因为与叶重的比剑,将她逼入此等境界,这般情形之下,也是突破之机,只能说是张清云福至心灵了。

叶重感觉剑上的压力越来越重,竟有不堪重负之感,每出一次剑,自己体力便消失几分,这般下去,很快就会再也无力挥剑,没想到这清微剑法竟如此诡异难测,看似轻灵,内息却是以粘重为性,令人防不胜防,无形中便已着了道。

“喝!”叶重将全部内力压于丹田,猛然运于剑身,大吼一声,长剑一震,陡然明亮刺眼。

张清云带着朦胧清辉的长剑与之相触,如触电一般立即向后疾退,身形飘飘疾退间,长剑洒下朵朵莲花,在她身前眩然绽放。

叶重身形一跃,长剑陡然又是明亮几分,身剑俱向前冲去,如剑矢一般刺向正不住后退的张清云。

张清云身前的朵朵剑花被他冷芒四射的长剑无情洞穿,但每刺破一朵剑花,叶重长剑便暗上一分。

张清云已退至船舷,很快就要碰到护船栏杆。

“师父小心!”那玲珑身材,颇为活泼的女弟子忍不住轻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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