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应该是她会做西餐大大加分。老外嘛,再怎么喜欢中华美食,你让他天天吃中餐,估计肠胃也不太吃得消。中西结合才是王道,既照顾了外国友人的饮食习惯,又能品尝中华美食,这才是理想状态。
第一天正式工作,觉得还行,劳动量是大,但跟24小时家庭主妇相比,又不大了,而且,当保姆的收入全是自己的!光是这么一想就让她开心极了。
接下来几天,张文雅定下了早餐食谱,每天不重样,中西餐交替,营养丰富。
学会了使用咖啡机,早上起来啥也不干,先煮咖啡,再洗漱。
肯特先生喜欢早上两杯浓咖啡,早餐一杯,带一杯。他说办公室的咖啡狗都不喝,简直要命,坚决抵制,但习惯了早上来一杯咖啡,不喝感觉没精神。丽雅有时候会煮咖啡,不过她不喜欢做家务,不会每天煮。
丽雅对自己不小气,下午要是在家,会给自己调两杯卡布奇诺,优哉游哉。
克里斯早餐喝牛奶,晚餐喝果汁,鸡鱼肉蛋,营养均衡,无敌健康的生活。
包吃住意味着薪水几乎可以全攒下来,张文雅对此也开始有了计划——她总不能一辈子当个保姆吧?
但这笔钱——还没到手的钱——要用来做什么,她还没有想到。
还有,只来了几天,张文雅便注意到了,肯特夫妇除了分床睡之外,他们也没啥性生活,她从来没有在垃圾筐里发现用过的套套之类。晚餐过后肯特夫妇也是各有各事,交流很少,基本只为了克里斯的学习和生活交流。
肯特先生不问妻子今天做了什么,丽雅也不问丈夫今天上班如何。
可能这就是一个外交官的自我修养吧。
她这几天按照每天的食材使用情况,计算了一周所需的食材,让丽雅开车带她去菜市场,买了很多食材回来,经过预处理后放进冰箱,几乎塞满了冰箱。
蔬菜和新鲜蘑菇可以买两天的量,这样她就不用每天都去菜市场,计划好了的话,除了每周的大采购之外,每周只需要再去一、两次菜市场就行了。
闲暇时间不多,几乎都用来学习英语了。
到了周日晚上,肯特先生给了她一份中英双语的雇佣合同,很正式。
约翰·肯特的任期还有三年,他希望张文雅能一直做下去。薪水嘛,说是月薪,实际是周薪,一周25美元,一年是1300美元,比月薪100美元多了整整一个月的薪水,圣诞节和春节还分别再多给四周薪水,一年共计到手1500美元。
在年薪数万美元的外交官来说,这点钱真不算什么。但对张文雅来说,1500美元就等于她一年便能攒下来一万元!
一万元!这是什么概念!这可是“万元户”被人羡慕的年代啊!
肯特先生似乎怕她半路跑路,还特地加上了一条:薪水半年加一次,最低增加5美元。要是按照三年加薪五次计算,等到两年半之后,她的周薪就是50美元,年收入翻倍!
好家伙!
张文雅心算完毕后,加上一条:如果在此期间,上海普遍工资水平上涨,她的薪水也要同步增加。
合理。肯特先生同意了。
于是双方很愉快的签字。
签过字,肯特先生给了她这周和下周的薪水,一共50美元。
又给了下周的菜金,50元人民币。
张文雅乐滋滋的,收好了美元。
给铁路招待所的陈姐打了电话,说下周日放假过去看她,请她和陈姨吃饭。
陈姨对她关心得很,一个劲儿的问肯特先生怎么样,好不好说话;肯特太太小不小气,好不好相处。还教导她不要得罪女主人,好好干活,但不要傻傻干活,要机灵一点。
张文雅笑着一一回答,男女主人都挺好的,没有难缠的,也很喜欢她做的饭菜,克里斯想吃包子,她给做了一次小笼包,馋得孩子天天念叨。
陈姨很满意,“行了,那陈姨就不担心你了。这就跟找男人一样,抓住男人的胃就抓住男人的心。做保姆是一样的!只要你做的菜好吃,他们就想你一直干下去。怎么?给你多少钱一个月?”
陈姐说:“姨,别问人家工资,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怕老外欺负小雅一个小姑娘,哄骗她,就给她几分钱。”
张文雅便笑,“是啊,陈姨最好了,怕别人欺负我。肯特先生给我100美元一个月,我也不知道是多是少。”
“不少了不少了,”陈姨连声说:“侬这个工资呀,市长差不多的!”
“市长不比这拿得多呀?”
“陈姨,我感谢你帮我找这个工作,等我过两个礼拜拿到工资,给你50美元,这个是规矩,我懂的。”
陈姨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很高兴,“傻女,钱自己好好拿着。”
“要的要的,算清楚了,以后好说话。”
等张文雅坐公交走了,陈姨乐呵呵的说:“这姑娘有心,不是个白眼狼。”
陈姐也说:“这孩子老实!她可怜的很,这下子有了好工作,总算能过上好日子了!”
陈姨倒有点担心,“哎,你说,那个肯特先生靠不靠得住?我听说他们老外男的都挺流氓的,别欺负我们小雅了。”
“哪能呢!人家不是那个什么——外交官吗?”
“你懂什么!”陈姨翻了个白眼,“小雅是个老实孩子,又年轻,不懂事,小地方来的,要是吃亏了都不敢说。不行,下次你偷偷问问她,要她多小心。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1992年上海平均工资356元,视职业有高有低,年薪1500美元按1:8.5约等于人民币12750元,在当时应该很高薪了。
查到似乎上海2008年左右普通保姆也就在800-1000元月薪,英语流利会西餐烹饪月薪翻倍,2000-2500左右。
*walkman就是随身听,卡带式的,1979年发售。
第5章
◎时尚少女张文雅◎
张文雅不知道陈姨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告别陈姨陈姐,往公交车站走去。火车站附近公交车站很多,通向四面八方。
大城市,几乎每个小时都有列车到站,人流量凶猛。很多举着牌子拉客的小旅馆,她到上海的第一天就见识过了,当时她一个都没有理会。而且她那天没带行李,人们会以为她是本地人,都不会来骚扰她。
她现在穿着牛仔裤、丽雅的基础款格子呢短大衣,侧分短发,别了一根亮晶晶的水钻发夹,看上去更像上海本地女孩。
她要乘坐6路车返回使馆区,还没走到公交车站,便看见路边有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孩,拖着一只大行李袋,艰难的挪动。
这不稀罕,此时出站的旅客中有很多年轻女孩。
被小旅馆的人拉着硬要带去小旅馆也不奇怪,这儿多得是拉客的人。
只是路边拉客的小面包车里面没有其他旅客,只有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露出个脑袋,往这边张望。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正在跟女孩抢夺行李袋,用外地口音极力劝说女孩住到他们的“幸福旅店”。女孩则面红耳赤的说她要坐公交车,不住旅馆。
中年妇女仍然坚持要带她上车,一边说“你看车就在旁边”。
这不对劲。
小旅馆拉客讲究效率,这个拉不到马上就要去拉下一个,耽误在一位旅客身上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而且都能一眼看出旅客有没有住旅馆的需求。这个女孩分明有直接目的,坐公交就能到目的地,显然是不会住旅馆的。
张文雅犹豫了好一会儿,见小面包车里的年轻男人下来了,一时着急,忙喊着:“小莉,小莉!你怎么在这!”
跑过去拉住女孩的手臂,“我来晚了,没想到车到早了。是到早了吧?哎哎哎,你这个大姐干什么呢?我们不住旅店!”
她说的是普通话,在外地人听来不是上海口音的普通话,但也足够说明她是个城里姑娘。
中年妇女迟疑了。
张文雅一拉行李袋提手,“干什么?抢东西啊?放手!”
中年妇女放开行李袋,嘀嘀咕咕,“搞这么凶!不住就不住,小丫头片子,脾气倒不小!”
张文雅拉着女孩快步走向6路公交车站。
到了站牌下面,基本就没人来拉客了。
“哎,你要坐几路车?我送你过去。”
“谢谢你啊,她太热情了,我都说了我不住旅馆。”是安徽南部口音,清清脆脆。神情有些迷茫,大概是刚到一个陌生城市的好奇和慌张。
“你坐几路啊?”
“18路。”
“怎么没有人来接你?你一个人出门不害怕吗?18路站牌在哪儿啊?”
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18路站牌。
“今天真是谢谢你,不然我可能就得去住旅店了。我姨父应该来接我的,但不知道他怎么没有来。”
“你有你姨的电话吗?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别跑岔了。”
女孩忙说:“我有电话号码,在哪里打电话?”
女孩给她留了姓名和地址,她姨妈住在浦东,倒是老远了。姨妈叫她坐车到转车的地点,姨父去接她。
“那再见了,小梅姐,以后有空咱们约吃饭呀!”眼看着就要八点了,时间不早,她也得赶紧回去了。
“谢谢你啊,小雅妹。咱们有空一定一起出来玩!”程秀梅挥挥手。
日行一善,达成!
张文雅坐上公交车后,心里乐滋滋的。
中年妇女未必是绑架嫌疑人,但小心总没错。程秀梅一看就是乡下女孩,还带着那么土、那么大一个行李袋。众所周知,涉世不深的乡下女孩最好骗,女孩通常都不懂坚定拒绝,心太软,这样不好,在现实社会里会很吃亏。
而她,已经学会了拒绝,学会了“不认输”,尽管,付出了很多代价、花了很多年才学会。
回了肯特家,丽雅正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回来,对她点点头。
克里斯蹬蹬蹬下楼,“阿妮娅!”
丽雅太太给她起了个洋气的英文名字anya,这个名字很好听,她很喜欢。
“克里斯,什么事?”
“这个字怎么念?”
笔记本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一个汉字,看了半天,原来是“爵”。这个字确实比较难写,比划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