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捂住嘴,然后捂住脸。
十几秒后。
奥普拉:sweetheart,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张文雅放下手,眼圈微红:不用。我想很多人都很关心这件事,没错,这是真事,如果是造谣,我肯定要告《时代》周刊。
奥普拉:能说说吗?别怕,你已经是个非常棒的女孩了。
张文雅(又停顿了十几秒):我的家庭很糟糕,我的父母在我三岁的时候离婚了,法院将我和哥哥判给母亲。可是我的母亲极为重男轻女,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只能住客厅里。你们无法想象那种生活环境。
她再次捂住嘴,似乎强行压抑悲伤。
奥普拉拍了拍她的另一只手,以示安慰。
张文雅: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够理解,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理所当然的仰慕她的父母,但如果你明白别的孩子不像你这样得不到母亲的喜爱,你就会非常痛苦;你会怀疑,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本应最爱我的母亲居然不爱我?是不是我不够好所以她才不爱我?没错,她不打我,但她会冷酷无情的辱骂我,而我只是一个孩子,她会努力让我明白我不配得到爱、不配活着,我存在的唯一用处就是成为她发泄的垃圾桶。
我很痛苦,我没法学习,而且我十二岁就要开始负担全家的家务,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做早餐,下午放学要先做饭,吃过饭要洗全家的衣服。那时候中国普通家庭买不起洗衣机,我只能手洗衣服,即使冬天也一样手洗,没有热水。
观众席包括奥普拉都发出了惊讶的叹息声。
张文雅:我有成为一个好厨师的天赋,于是我每个周末都要去别人家里做厨师,我实际上是个得不到薪酬的童工。我每天做着一个孩子不应该承受的高负荷工作,回到家里母亲仍然要辱骂我。
奥普拉:天哪!我没法想象!这是地狱一般的生活!你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天哪!
张文雅:还是个孩子的我不懂反抗,中国的文化是子女不可反抗父母,否则就是严重的恶行,你就不是一个好的子女,父母给了你生命,你必须无条件服从他们,哪怕他们做错了。
这是公关经理、查理和她一起事先拟好的回答。卖惨是必须的,但同时她要显出“坚强”,不能一昧卖惨,美国群众是会同情你的悲惨遭遇,但如果你只会哭惨,他们又瞧不起你,觉得你一点都不懂改善自己的悲惨遭遇,也就是不够“强大”。
人类的心态总归是“慕强”的,富有也是强大的一种,所以富豪们也会得到普通人的崇拜。足够强大才能让美国群众在同情她的同时,产生崇拜的心理,这样将来她受到的攻击会少很多。
她接着说:但现在是二十世纪了,是现代社会,当你明白父母做的不对就应该反抗,所以我年满十八岁之后便离开了家,我努力工作,养活自己,我渐渐自信,并且想要继续求学。我的母亲非常愤怒,她命令我的哥哥把我抓回家,这就是我的母亲为什么要绑架我,她无法接受我居然可以逃跑、逃离她!
观众席上早已唏嘘一片,一些共情能力强的女观众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一圈,感觉奥普拉可能也有录播?不是很懂,就都当全是现场直播吧。snl周六夜现场那种应该是录播或者半录播。
第149章评论9500加更
◎奥普拉秀,我的故事(下)◎
奥普拉握着她的手, 充满感情的说:天哪!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张文雅淡淡一笑:我现在上了大学,我能明白她是控制欲和施虐狂,她想控制我的一切来满足她自己, 包括控制我的婚姻。
奥普拉(惊讶):婚姻?
张文雅:对。她逼迫我跟一个她挑选的男人结婚, 做家庭主妇,早早生孩子,一辈子的活动范围不超过五十公里。
观众席一片惊呼“oh, no!”。
奥普拉:天哪!我无法想象!所以你会因此对婚姻反感吗?
张文雅:哦,不,不是反感,是会更慎重。婚姻是很重要的关系, 如果我不确定我想要结婚,我绝不会轻率走入婚姻。我已经经历过一个糟糕的家庭, 我不会允许将来我的家庭也变得如此糟糕,我会努力保证我不会犯下我的母亲犯过的错误……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奥普拉:完全理解。
张文雅:我享受人生、享受学习, 可能也享受恋爱, 我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掌握自己的人生,我一定会确定“我想要”才会决定我的事业和爱情。
奥普拉:你说的太棒了!
张文雅:而如果不是我的雇主肯特先生去救我,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 在奥普拉秀上。我也不可能进入哈佛大学, 我非常感谢肯特先生。
奥普拉(内心惊喜):对,关于你如何获救的情况,我们从未能知道更多细节。
张文雅:肯特先生在上海和我的家乡庐州都报了警,你要知道中国的cop会认为这是“家庭内部纠纷”, 他们不会觉得是母亲绑架了我, 不会认真处理。肯特先生声称是我的未婚夫, 这才让他们认真对待……他是一个美国人、一位外交官。我想你们都能明白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他如果再晚来一天,我就会被逼结婚了。
奥普拉:我明白了。但你们没有真的订婚,对吗?
张文雅:没有。肯特先生是个善良的人,一个无私的人,我非常尊重他、感激他。
奥普拉:确实应该感激他,他挽救了你,sweetheart,我愿意称他为一个高尚的人。看,你现在来到了美国、来到了我们面前,这是个奇迹!
张文雅: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个奇迹!
这也是经过公关经理和查理反复斟酌的,她要从雇主肯特和她的婚外情传闻中脱离开来,而宣扬美国外交官在外国的“特权”最能触动美国群众的宇宙第一强国自豪感。张文雅虽然觉得不太自在,但谁叫这是事实呢。她只需要简单陈述事实就行了,美国观众自然会脑补。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张文雅因美国雇主而获救,继而进入哈佛就读,也是典型“美国梦”:唯有宇宙中心大美利坚,才能让一个饱受苦难的外国女孩实现人生理想,而不是早早结婚生子、困苦终生。
这是人们的“救赎”心理,不分性别、种族和国籍都会有“拯救者”情结。
如果是别人可能很难控制舆论走向,但只要查理愿意,能让媒体一面倒的称赞肯特先生的高尚行为,把肯特塑造为一个“完人”,就不会有人在意张文雅到底有没有真的破坏雇主的感情,以此彻底摆脱“婚外情”的不实传闻。
节目效果不知如何,倒是现场观众情绪激动,纷纷表示一本满足。有励志、有狗血,绝对是个好故事。
张文雅也很满足。
她没有在台上爆哭崩溃,也没有失态,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没有被动等着奥普拉提问,自己主动提及敏感问题。她恰到好处的红着眼圈,加上身体语言,成功塑造了一个受到伤害但仍然坚强的年轻女孩的形象。
简单点说,演的不错,谁还不是个影后了?
跳出“这是我的人生和痛苦”,以“我在演别人的人生和痛苦”,居然真的能避免崩溃。
公关经理十分欣喜,低声鼓励她,说她表现的接近完美,棒极了!奥普拉想弄哭她,她完美的表现出了悲伤但不是痛哭,观众们会认为这才是他们的美国王子爱着的美丽又坚强的中国女孩。
别管她将来会不会跟王子步入教堂,就这一波表现,美国群众会对她又爱又怜。
她会不会成为美国群众心中的新宠儿,就看接下来其他媒体的表现了。
工作人员带她回到化妆室,化妆师正拿着卸妆油要给她卸妆,有人进来了。
化妆师瞪大眼睛,不太确定的说:“肯尼思先生?”
小约翰·肯尼思做了一个手势,化妆师出去了。
关上了门。
他搬了一张圆凳,坐在她身边,低声说:“我没有帮别人卸过妆,要是做得不对,你告诉我。”将卸妆油倒在化妆棉上,小心擦拭她的额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以为你不会来。”
他抿着唇,“中午。”
张文雅叹了一口气。
“我来晚了,是吗?”
“——不是。什么来晚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肯定有哪里没有做好,我没有真正的为你想过。”
她没说话。
“应该是我给你找个公关经理,应该是我陪着你排练可能的提问,我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偏偏忘了对你来说这都是很陌生的事情。”
换了一块化妆棉,倒上卸妆油,继续擦拭。
“我没有想到你之前的人生会是……全是痛苦,我对情况完全不了解,还自以为已经了解了全部,我真是愚蠢又自大。”他神色黯然,“我坐在观众席上,可却只想着逃跑,我受不了。”
她冷冷的说:“你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来找我?”
他摇头,“那不是我处理问题的方法。我说想逃跑,是承受不了想象一下你曾经遭受的痛苦。你该明白的,这就是‘战或逃’。阿妮娅,你比我勇敢,你总是选择战斗。”
这还差不多。她声音和缓下来,“要是被人发现你在这儿,你可能走不出演播厅。”
他轻笑,“我不担心这个。”
查理推门进来,“阿妮娅。”
反手锁上门。“约翰。”
肯尼思瞥他一眼,“查理。”
查理一笑,“baby,可以走了吗?”
“没卸妆呢,等着。”
拿过化妆棉、卸妆油。
两个男人没有在化妆室打起来,不过也几乎不说话。直到她卸妆完毕,肯尼思才问:“阿妮娅,我送你回酒店。”
查理立即说:“我已经安排好了。”
“我不知道你何时成了她的经纪人。”
查理一噎,“我是她的男朋友。”
现在换成肯尼思一噎,“不可能!”
“你俩都闭嘴!”张文雅自己卸好妆,收好自己的物品。“先回酒店。约翰,你最好不要跟我一起,不然我们可能没法活着走出这栋楼。查理,告诉他酒店房间。”
她先走了。
四个人的晚餐。
有点奇怪,但又不奇怪。
原本只会是三个人的晚餐,但他们没法拒绝小约翰·肯尼思强行加入。
张文雅点了菜,查理点了酒。
凡妮莎在说她想带张文雅去意大利玩上一周,别留在美国,奥普拉秀的效果可以是正面的但也可以是负面的,无法确定。饱受磨难的中国女孩最好避避风头。
查理马上表示支持,“你应该出国散散心,地中海阳光明媚,会让你心情愉快。”
肯尼思不同意,“躲避不是办法,我想你不至于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吧?你要是解决不了,我会为她雇佣一个公关团队。”
“阿妮娅信任我,她已经委托我为她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