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地抓了一把眼前的空气,真的就那么消失了,连一粒光都没有留下。
然后我低头看了看那个颓然坐倒在地的幻尊,脸都蓝了。
怎么就服了毒呢?太突然了吧!
接着我便梦然醒悟,在脑海中飞速搜索了一番,果然白纸一般一无所得。便忍不住想破口大骂,这家伙可真不是个家伙,宁可自我了断,也绝不让我得到那些幻化出的尊者们身上的任何功力。
合着我这段时间,都是白忙活,瞎折腾,啥好东西都没捞着。
我叹了口气,就想气呼呼回去,但转念一想,坐倒在眼前的这个人,好歹也算是大半个我,就让他这么曝尸荒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便随手炸出一个大坑,提着他的脖子丢进了坑里,随便刨了点土埋了起来。
虽然比不上那些豪阀大户事死如生地修筑地宫灵殿,但我现在一个比天道境还高一境的大宗师亲手为他入葬,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了。
忙完之后抬起头,就看见阿青和师父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前不远处,正在静静看着我做这些。
当我直起身,阿青犹豫了片刻,转身走向一旁,而我师父则径直走了过来,来到我面前,微微低着头,看着许久,说,你现在什么心情?
我说还能有什么心情,你把全部家当存进钱庄,钱庄承诺你一年后给你三成以上的收益,你在家啥事都不干,呵呵傻乐等到第二年,跑去一看,别说你的本金了,连钱庄地基都被讨债的人挖出来搬走了的那种心情。
师父脸色有些奇怪,用更小的声音说:“咱不是说好了不提那事了吗?”
我说:“哦?”
师父咳嗽了一声,直起腰杆,说:“人生事很多都是这样的,不是每件都能顺遂心意,更多的是要调整心态,苦中作乐,从坏事中寻找到好的一面。”
我说:“你被人骗光钱之后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吗?”
师父脸色红一片白一片,恼火道:“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说就是可惜,现在这货一死,很多事情就都被尘封了起来,估计很难查探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幻尊出现在这里,和七侠镇最近发生的一连串大事,不能说没有关系,但关系其实不大。
别的不说。至少那场从清江州城到七侠镇,两地同时爆发的截杀大乱,要说是幻尊做的,其实没有什么道理。原因很简单,幻尊没有理由这么做,而且如果他的真的要做,多的是手段和办法,没必要一口气出动这么多人,搞得这么低级。
何况,我们俘虏的那两个人,很明显是一伙的,他们没有丝毫内力,但拳脚和招式又都不俗,这很不简单。说明他们从学武的那天起,就不是奔着练出个什么名堂去的,他们从学武的那天起,就是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批量化生产的消耗品。
策划这个事情的人,所谋必大,而反观现在的结果,只可以说谋了个寂寞,啥效果都没有。
除了短暂地抹黑了我的大弟子姬无法。
我看向阿青,她背着刀,在我和幻尊交手的这座坊市里走走看看,百无聊赖,似乎方才发生的那场生死战斗,在她看来无聊至极。
最后她果然遗憾地摇摇头,说,姬旦啊,你太菜了,化身之后就更菜了,老娘在旁边看了那么久,还以为有机会出手了,没想到还是自己死了。
我翻了个白眼。
又有两个人落地,是无法和无天,他们看了一眼遍地狼藉的坊市,无天心有余悸说:“师父,这不会让我们赔钱吧?”
我想到这个问题,头又有些疼了。
无法则说:“那个王霁睡了一觉,猛然惊醒,非说我们绑架了他,叫着嚷着问我们知不知道他是谁,要调动大军来围剿咱们,我讲道理又讲不通,他非说自己根本没有上山拜师,我嫌他吵,就把他打晕过去了”
我点点头,说那个王霁,有可能是被幻尊用幻术控制了,本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幻尊这么做,目的应该是混上山,好找机会干掉并吸收我。这应该就是幻尊的根本目的了。
所以七侠镇发生的这些事情,可能真的还没完呢。
无法挠了挠头,说,既然这样,师父,那我们拿那个王霁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你不是把他打晕了么,那就趁他还没醒,赶紧把他丢到清江州去,找家旅社,越贵越好,把人往里面一丢你赶紧走。
无法哦了一声,转身就向山门而去。
师父与我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我和师父在此时大概都猜出了那个王霁的身份。
只是可惜了,本来还以为山门中多出了一张金字长期饭票的,没想到还是得退回去。
收拾完残局,走出坊市,看见朱、雷二位都头带着四个捕快,气喘吁吁赶了过来,远远地,雷都头就冲我喊:“姬掌门!没事吧?兄弟看见你追着那个贼人杀到了此处,这不,就来帮忙了!”
我冲二位都头挥了挥手,笑着说:“二位都头有心了,贼人已经被我埋起来了。”
雷都头满脸堆笑,走到我面前拱手道:“不愧是姬掌门,看来兄弟此番是多余了。”
另一名朱都头则似笑非笑道:“姬掌门一出手,就毙杀了困扰我们一月有余的罪魁祸首,真不愧是咱们七侠镇的定海神针啊。只不过职责所在,还请姬掌门让我等进去验明那贼子的正身,好回去向上交差,劳驾了。”
我摆摆手,刚想说好,忽然想起那个埋在地下的家伙,拥有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一下子就有些头大,这如何是好?
朱都头还弯腰抱拳笑眯眯地看着我,但那笑容就很是令人玩味了。
阿青突然说:“你们要看,就进去看啊,门这么宽,我们拦你了?”
我回头看了阿青一眼,她面色平静如常。
朱都头呵呵一笑,拱了拱手,一招手,带着四个捕快走了进去。
我心里放不下,也转身跟着衙门一行人走了进去。
朱都头放眼看了一圈,看见地面上那个被我方才炸出来,又匆匆掩埋起来的坑,从身后捕快手中接过朴刀,上去两下就掘了个小坑。
那手法娴熟之际,这位朱都头没准年轻时候没少干土里刨食的活吧。
突然,朱都头咦了一声,愣在了原地。
我凑过去一瞧,也愣在了原地。
坑里那个人,分明是一张陌生中年男人的脸,和我半点也不相似。
我蹲下身,盯着那张陌生脸庞,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恍惚。
朱都头则迅速放下手中朴刀,向我拱手笑道:“姬掌门一出手,就找到并毙杀了危害七侠镇一方如此之久的凶徒,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在下佩服,佩服!凶徒已然验明正身,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呵呵。”
我站起身,说,你就告辞了啊,不坐会儿,喝杯茶?哦不对,这里不是我家,那好吧,朱兄慢走,慢走啊。
朱都头呵呵笑着,飞快摆手,带着一脸茫然的四个捕快离开了此地。
留下个雷都头挠着头,莫名其妙说:“咋?我都还没看他就验明正身了?这个老朱,现在越来越不地道了,唉!”
说着,他凑过来看了两眼,念叨了几句“原来这货长这样啊”,然后向我拱拱手,也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却在思考坑里这个人是谁的问题。
师父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说:“傻小子,他是幻尊啊!”
我才恍然大悟,幻尊幻尊,怎么可能以真身示人呢,我所见的他的容貌,也不过就是打击我心境的幻术而已。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我看了一眼已经走到极遥远处的衙门二位都头,笑着挥了挥手。
这两个家伙仿佛心有感应,同时转过身,微微一怔,也先后向我挥手。
我说,师父啊,我们接下来估计有大活要干了吧。
师父点点头,说,是的,不过你现在的境界还是稀烂,先给你一年时间,把这无上极道巩固一下。
我说,这个境界叫无上极道啊?
师父呵呵一笑,捋着胡须说:“想当年,你师父我……”
我快步走向阿青,一脸谄笑说,亲爱的,咱们要不要去吃点夜宵?
阿青翻了个白眼,说天都快亮了,吃个毛线夜宵。
说话间,一只夜枭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胳膊上。
我惊疑道:“难不成,这家伙能听懂一半人话,以为我们是要吃它?”
阿青说,放屁!这是老娘的夜枭传信,最高密级的那种,你个外人离远点!
我“哦”了一声,乖乖走到屋檐下蹲好。
片刻后,阿青走到我面前,摸摸我的头,温柔道:“乖啦,你在家里好好的哦,我要出趟差啦,马上就出发。”
我说:“咦,你不是早已退居管理岗了吗,怎么你们夜枭又要你出一线了?”
阿青叹了口气,说这次的目标有点棘手,夜枭里别人都干不成。
我说这样啊,这次是要杀谁?哦算了,最高密级,我知道的。
阿青摸着我的脑袋,眼神有些出奇的柔软。
她说,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我要去杀虚神月。”她这么说。
她还说:“如果这次能回来,我们再要个小的吧。”
(第七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