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头绿？”
听到他这句话后，秦子君先是不明所以的一愣，自语一句，旋即立刻反应过来，气冲冲地对着沈歌骂道：“你才是头驴，你全家都是头驴！”
“不是你问的我吗？”
沈歌一脸无辜。
“你就是故意的，”秦子君冷哼一声，把拍摄支架放在桌子上，然后伸手搭在装满石绿溶液的碗沿，淡淡道，“信不信我把这个给你掀了。”
看到她这么危险的动作，沈歌急忙安抚，“学姐、学姐我错了，刚刚只是给你开个玩笑，您大人有大量，手可千万要稳住。”
“呵、呵、呵......”
秦子君没有说话，只是连连冷笑。
小样，这还不拿捏你！
“学姐、君姐、秦大美女，我真的错了，”沈歌看到秦子君的手指作势就要去推盛满溶液的碗，即便他知道她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凡事总有个万一，要是她真的不小心打翻了，那刚刚磨了两个小时的心血就功亏一篑了。
沈歌想了下，开口对秦子君说道：“要不这样吧，既然你那么喜欢吃我做的饭，那我就给你多做几顿，权当赔罪。食材任你选择，只有你买不到的，没有我不会做的。”
“呵，”闻言秦子君轻笑一声，“还给你装上了，什么只有我买不到的，没有你不会做的，那我要吃天上的星星......再说了，给你拍摄这么久，你管两顿饭本来就是应该的，什么赔罪，道歉应该另算！”
看到秦子君缓缓松开手，沈歌心中暗道，学姐不愧是生意人，真是一码归一码，分得这么清楚，当下立刻点头答应，“那是当然，别说一顿两顿了，就算是八顿十顿，都没一点问题。”
“这还差不错。”
听到沈歌的承诺，秦子君撇撇嘴。
松了口气，沈歌用手抱住瓷碗，似乎这样才安全些，毕竟为了这么几克颜料，费的功夫和精力实在是太多了，要是仅仅因为“头绿”这个话题而不小心毁掉这一大碗溶液，真的会亏死。
如果说刚才沈歌又煮汤、又捣蒜是个美食家的话，此刻的他则像是一个炼药巫师，手中拿着一根玻璃棒不断搅拌绿色溶液，水与孔雀石粉融合在一起，碧波荡漾，层绿渐染。
“到这一步骤，石绿颜料就做得差不多了，将这些不同的溶液分级沉降处理，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根据颗粒的粗细程度可以分为头绿、二绿、三绿、四绿、五绿......”
沈歌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秦子君就打断补充道：“还有你这头纯绿！”
沈歌：“......”
学姐是真记仇呐。
“从头绿开始往下依次逐渐变细、变淡，如果有特殊需要的话，甚至还可以再往下分十几层不同的颗粒、颜色程度，工艺之精细，令人惊叹。”
沈歌缓缓道来。
“在古时候人们就可以用工艺来做到堪比科技的程度，这份古法技巧和需要的耐心简直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细腻如泥般的颜料，秦子君甚至觉得它比自己花几千块钱买的口红、化妆品还要精细，与它原来的样子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察觉到沈歌手上动作不停，秦子君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虽然刚刚他说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但估计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件事在等着呢，毕竟这古法颜料实在复杂。
随后，就在秦子君讶然的目光中，沈歌端起其中一个分离好孔雀石的碗，然后把它送进了烤箱，设定温度为八十度，直到烤至干透。
秦子君眉梢一挑，“万变不离其宗，到最后一步了总归还是回到做饭，”
润湿如泥糊状的石绿颜料在烤箱的烘烤下，很快蒸发掉了其中的水分，沈歌小心翼翼地端出来，发现在干透的颜料表面有一条裂痕，是正常的龟裂，并不影响使用，因为接下来的步骤和之前一样。
一个字——磨！
但这次和前面相比就有很大不同了，此刻的石绿粉末已经彻底淘洗干净去除杂质，别说它是绘画用的颜料了，就算说它是化妆品、散粉，不仔细看都不会有人怀疑。
这一回研磨时间和一个时辰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将烤干成块的颜料磨碎成细粉后，再次过筛，用120到400目左右的筛网，筛取所需的颜料。
最后装瓶，石绿颜料就制作完成了！
“妈耶，收工。”
“可终于结束了！”
见沈歌将分好头绿、二绿的颜料装进试管中，秦子君知道制作颜料这一过程算是彻底结束了。历时一天一夜，再加上煮杂质、磨粉的枯燥工作，一份石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大功告成。
“呼——”
沈歌也长出一口气，笑道：“真是不容易呐。”
两人心中同时产生了一种解脱和放松的感觉。
紧接着就是一股乏意袭便全身，从那种专注的状态下抽离出来，一波一波的疲惫不断自心底涌来。
沈歌打了个哈欠，拿起盛满颜料的试管放在镜头前，细致地展示石绿的粗细和颜色，一边轻轻晃动着，一边开口说道：
“《大明会典》中曾说，每矿一斤，淘净绿一十两八钱。从莽莽山土到盈盈笔尖，从嶙峋石块到晶莹绿沫，这一抹石绿好似散发了无穷的光彩，其中蕴含着老祖宗的智慧审美，是天地慷慨之给予......
正如《赤壁赋》中苏子所言，‘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才造就了这世代流光溢彩的华美传奇。
清代张庚说，‘画，绘事也，古来无不设色，且多青绿’。中国的山水画，先有设色，后有水墨。
从古至今，石绿便是国画、彩塑、古建中最常见的一种矿物颜料。螺青点出暮山色，石绿染成春浦潮，中国人偏爱青绿，这是千古流传的东方风雅！”
这一大串话，听得一旁的秦子君是不明觉厉，一时间呆呆地愣在一旁，片刻后，她鼓起掌声。
“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