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从未想过自己会在魏国有如此步履维艰的时候, 这三个多月来,因为他提倡要改革魏国的官员选拔制度,日常被各种贵族在朝堂上高声反驳。
这些反驳之音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他统统不在乎,但令他失望的则是无论自己如何宣扬“大一统王朝”的概念, 他的王兄和侄子增都不以为意, 甚至认为自己这般急哄哄地在大梁想要实行变法, 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想要让自己礼贤下士的好名声通过变法得以更加名扬天下。
信陵君简直气得险些吐血。
夏季从邯郸返回大梁,一眨眼都到秋末了, 变法之事竟然在母国中半点儿没有推进, 瞧着高高跪坐在主位漆案旁的兄长, 闭着眼睛, 满脸不耐的模样, 信陵君心寒不已地大声喊道:
“王兄,无忌所言,句句属实!如今咱们魏国的形势真的已经不容乐观了!我们的国力逐年在衰微,而西边秦国的国力在年年攀升!”
“若是我们现在还不醒悟, 抓紧时间在国中进行改革的话, 那么我们魏国就没有未来了!”
“王兄作为一国之君,难道一点都不顾忌我们魏国的后路吗?”
听到站在下面木地板上的胞弟话语越说越严重, 越讲越过分,魏王圉的心中也蹿起了一股子怒火, 他睁开眼睛用右手指着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弟弟, 满脸涨红地愤怒责骂道:
“魏无忌, 寡人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不顾魏国未来的人是你, 而非寡人!寡人今日就给你明说了, 无论你说什么,寡人都不会在国中变革祖宗之法的,一丝一毫都不会改变!你就死了你那条想要在魏国变法的心吧!”
“你好好地在信陵做你的封君有何不好?为何一定要逼着寡人进行制度改革呢?”
听到兄长恼怒的话语,信陵君没有退缩,反而紧攥着身侧的两个拳头,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王兄气愤的脸,耐着性子解释道:
“王兄,现在的天下局势已经与一百多年前不一样了,祖宗之法已经不好用了。”
“如果魏国在未来大势中都没有了,臣弟还做什么封君呢?臣弟心中真的只有魏国啊!”
“呵——你心中有魏国?难道寡人心中就没有魏国了吗?”
魏王圉“砰”的一下重重将右手拍打在宽大的漆案上,眸中带火地怒骂道:
“无忌,寡人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的趁着燕国册封赵康平的机会,把赵康平也封为了我魏国的国师。”
“唉,原本寡人还以为这个得以被仙人抚顶的奇人乃是个有大智慧的,哪曾想这人妖言惑众,竟然把你都给蛊惑了!”
“寡人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寡人能把他册封为我魏国的国师,就也能把他的国师官职给废除掉!”
“若你还执意的给寡人宣扬你那套滑稽的大一统王朝理论,你就给寡人滚回封地深刻反省去吧!”
说完这话,魏王圉就从坐席上站起来,气愤的甩袖准备离去,却突然看到自己的胞弟紧攥着两只手,宛如喝醉酒般身子踉跄地在木地板上晃动了两下,而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魏王圉居高临下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突然发笑的亲弟弟。
魏无忌明明脸上在笑,一双红彤彤的长目却憋满了眼泪,满脸嘲弄地对着站在高处的红衣男人讥讽笑道:
“哈哈哈哈,王兄,你可真是蠢而不自知!蠢而不自知啊!”
“魏无忌!你放肆!”
魏王圉闻言瞬间胸腔怒火翻涌,一时之间没能控制好情绪直接弯腰抓起宽大漆案上放着的一个小巧的玉玺就往胞弟的身上砸去。
他原以为胞弟会躲,却未想到胞弟竟然站在原地一动都没动,任由小玉玺直接砸在了他右侧的额角上,而后白皙的额角瞬间汩汩往外冒血,小玉玺也“砰”的一下重重地砸在了木地板上,碎掉了一个尖角。
看到胞弟的脑袋受伤了,魏王圉瞳孔一缩,心肝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就抬起脚步准备沿着几级台阶下去看胞弟的伤势,未曾想紧跟着他就又听到了令他火冒三丈的话。
“王兄,康平国师的才华有目共睹,是我们魏国有求于人,而非人家巴结我们魏王一脉!”
鲜血顺着额头一路往下流进了魏无忌的右眼中,他的右眼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清亮的眼泪与鲜红的血液混在一起从漂亮的右眼中流了出来,信陵君的声音悲哀不已,语调也冷的厉害,他望着自己又蠢又自大的兄长笑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哈哈哈哈,大父、父王、你们在天上要好好看着,不出多少年,我们魏国就要没有了!史书会写——亡魏国者非秦也!而是魏王、魏臣也!”
“放肆!放肆!魏无忌你真是在外面待的性子变野,没有尊卑了!”
魏王圉听到这仿佛诅咒般的不详之话,瞬间气得脸红脖子粗。
魏无忌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喊不醒“装睡的王兄”了,他紧抿薄唇,心灰意冷地冲着自己兄长遥遥行了一礼,而后随即转身大步往外走。
“额,无忌,你的额角怎么了?”
此刻,身着一袭白衣恰巧来到大殿门口的龙阳君一个不妨就与准备出门的信陵君撞了个正着。
瞧见眼前这个面容英俊的年轻小辈右眼浸血,左眼红彤彤流眼泪的狼狈模样,他面容大骇,忙满脸担忧地出声询问。
信陵君看到来人,只是表情淡淡的对着这个自己兄长宠爱不已、面若好女的男子,微微颔首,而后就不发一言的绕过龙阳君,大步往前走。
深秋里,魏王宫中栽种的槐树早就变得满树枯黄。
萧瑟的秋风一吹满树落叶飞舞。
穿着一身红衣的信陵君走在枯黄的大槐树下,秋风将他脸上的泪水与血水吹得满脸都是。
迎面而来的宦者宫女们见状心中一惊忙纷纷垂下脑袋避让。
站在大殿门口的龙阳君瞧着信陵君离去时的萧索背影,不禁拧了拧眉头,忙抬脚进入大殿,入眼就看见正值中年的魏王正双手插腰的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气得暴跳如雷的模样。
看到兄弟俩这反应,他就猜到二人必然是因为“要不要变法”的事情又吵了起来。
他不禁几步走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魏王的胳膊叹息道:
“君上,无忌比您小了二十多岁呢,他年轻气盛,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骂骂他就行了,怎么能控制不住脾气往他脑袋上打呢?若是伤到了脑袋多危险?”
听到自己心爱之人的话,魏王圉简直是又气又委屈,他用右手指着大殿门口的方向,怒声骂道:
“龙阳,你来的太晚了,你都没有听到那混小子刚刚在大殿中是如何对寡人无理的说话的!”
“他又是骂寡人蠢而不自知,又是骂寡人要做魏国的亡国之君了!”
“如果他不是寡人的亲弟弟,单凭他说的那些胆大包天的话,寡人早就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唉,这孩子真是年龄越大,越无法无天了,仗着寡人疼爱他,他现在竟然连君臣有别都不懂了!你说说有哪个人像他这样做臣子、做弟弟的?”
龙阳君闻言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劝说了,而是直接从袖子中取出一卷绢帛,递给魏王道:
“君上,这是邯郸国师那边送来的消息。”
自从听了“大一统王朝”这五个字,魏王圉一听“国师”二字心中就有火气,遂将脑袋撇到一旁,赌气道:
“寡人不看!”
龙阳君听到这话不由像是哄孩子似的,用右手推了推魏王圉的胳膊,无奈地笑着劝道:
“君上,这绢帛上是写的乃是康平国师刚提出来的堆肥、追肥之法,说是用此法能够提高田地中的粮食产量呢,现在赵国各地的庶民们都知晓此法了,您也看看吧。”
现如今粮食在各个诸侯国内都是重中之重,魏王圉闻言也只好蹙着长眉接过绢帛看了起来,瞧见其上所说的堆肥之法竟然就是“用植物残余和粪水混合在一起”作肥料通过多日发酵、分解,而后洒进田地中。
从未见过农田,更不知道庄稼究竟是怎么一点点长出来的魏王圉哪会知晓粪水有肥地的功效啊!他只觉得胃中犯恶心,紧紧拧着眉头看向身旁的漂亮男人,满脸不愿地说道:
“龙阳,你确定这是邯郸那边送来的消息?”
“千真万确。”
龙阳君点了点头。
魏王圉瞬间满脸嫌弃地连连摇头拒绝道:
“不行,不行,龙阳,若用这法子来肥田的话,实在是太恶心了!”
“如果我们魏国的庶民们也学着赵人们那般用这秸秆和粪水堆成的肥料往田里洒了,那么种出来的粮食不也就脏了?”
“到时等这些粮食收上来的时候,寡人不也得吃这种臭烘烘肥料种出来的东西了?”
“不成,不成!此法不行,不要在我魏国推广。”
“我们中原之地,土地平整,即便不用这种脏兮兮的办法,我魏国的粮食也长得比赵国好!”
龙阳君也不懂农事,听到魏王这话,心中也不由有些恶心,遂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唯有站在大殿内低眉垂首的宦者宫女们听到二人的对话,眸中不禁滑过可惜之色。
……
秋意浓郁的九月里,信陵君在魏国大梁处处碰壁之时,在大梁以西的新郑城内,公子非比信陵君受挫还深。
韩国国力弱小又处于四战之地,韩王同魏王、赵王一样,从心底里不想变法。
他也自然不会像南边的楚王一样,与春申君站在一起帮助黄歇对抗朝中的那些顽固的老贵族们。
国相张平虽然也忧心母国的发展,可当他听到公子非从邯郸归来,竟是为了在国中变法,头一件事就要对朝中的官员选拔制度下手,张平也坐不住了。
张平的父亲张开地是前任国相,他是现任国相,如无意外的话,等他以后有儿子了,待他老去之时,他的儿子将会成为母国下一任国相,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张平自然也是世卿世禄制的维护者,万万不可能赞成公子非的提议的。
可怜韩非现在名气也没有,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
他一卷一卷的写竹简,带着一箩筐、一箩筐的竹简去面见韩王、去拜访张相,去看望公室中的长辈们,奈何无一例外全部遭拒。
像信陵君那般在魏国朝堂上有重大影响力的贵公子,当魏无忌振臂高呼要变法时,会迎来许多贵族们的反驳与攻击,而韩非在公室内的存在感原本就弱,在朝堂上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力了,当他高呼变法时,众人压根没有将结结巴巴的年轻公子非看在眼里。
韩非气得将自己多年的读书所得与在国师府内学到的东西结合到一起,直接挥笔写下了一个长篇竹简《五蠹》,洋洋洒洒近五千字,言辞犀利,将国中迂腐的儒家学者、只会玩弄嘴皮子的纵横家、整日不事生产却带着剑在街道上乱晃的游侠,以及依附贵族逃避战役或劳役的人与工商之民合称为五种危害国家的蛀虫,可以说单单这一篇文章就直接杀伤力极强的把韩人中的“士、工、商”三个阶层全给打击到了。
这个说话结结巴巴的年轻韩人在国中默默无闻多年,总算是得以在公室朝堂上显露自己的才华了,公子非也一下子在母国内名声大噪。
可惜——
韩非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他是邯郸国师的弟子又如何呢?
一篇《五蠹》简直就像是在“啪啪啪”打韩王的脸,险些把韩王然气得半死,韩王然也彻底不装了,不再装聋作哑,对韩非这个公室小辈失去了耐心,直接当着韩非的面让绿衣宦者把韩非送到王宫中那一筐筐连封泥都没有拆封的竹简给尽数烧掉。
韩非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的心血被火苗给吞噬,来不及发声就又看到韩王然拿起那一卷绘有四种新农具的麻布走向火堆。
公子非瞳孔一缩,忙想要冲上前阻拦却被身旁的士卒们给牢牢拉住了。
身子挣脱不开的韩非只能在原地气得跺脚,痛心疾首地对着站在火堆前的韩王大声喊出了自己二十一年来最流畅的一句悲愤的怒吼声:
“君上,那四种新农具乃对我韩人十分重要!您万万不能将其毁了啊!”
韩王然闻言不禁淡淡的瞥了韩非一眼,勾唇冷笑道:
“非,你在寡人眼里只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可知道我们的国库中现在有多少钱?寡人若要在全国推广这四种新农具又要花费几何?”
“我韩人地处中原,土地肥沃,即便没有这四种农具,韩人的种粮量也要远胜赵人!”
“呵——不能推广的物什还留着干嘛?”
说完这话,韩王然就抬手一抛。
韩非就眼睁睁看着珍贵无比的麻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而后“啪”的一下重重跌进火堆里,将火中已经焚烧殆尽的竹简砸的四分五裂,火星乱飞。
用两只铁臂牢牢控制着泪流满面欲挣扎着冲进火堆前捞麻布的俩士卒只听“噗——”的一声就瞧见公子非气得从嘴中喷出一口血,而后双眼紧闭,身子瘫软着往下倒。
俩士卒的眼睛惊得瞪大。
韩王然则蹙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连连摆手道:
“汝等快把他给寡人速速送到府里。”
“诺!”
士卒们赶紧手忙脚乱的抬起公子非匆匆出了韩王宫。
……
邯郸淅淅沥沥的秋雨一直下个不停。
下雨了,人们就只能待在室内了。
临近岁末(九月底),赵国的气温也低了许多。
戴着金黄色的虎头帽,穿着金黄色秋装的政崽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有能爬到院子里溜达了。
小家伙盘腿坐在门槛内的坐席上,用两只小手托着软乎乎的腮帮子,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外细细密密的雨丝,一双乌溜溜的丹凤眼内写满了对院子的渴望。
他在门口观雨,身后却响着姥爷给弟子们讲课的声音。
“……诸位,正如我昨日所讲的那般,我们生活在一个不断旋转的球上,因为我们与球一起旋转,在相对静止的情况下,故而我们感觉不到脚下的大地在转动……”
“老师,那么为什么我们没有从球上滑下去呢?”
“因为存在一种地心引力,牢牢地将我们吸附在了地面上。”
“……”
“老师,那您是赞成齐国邹衍大师的大九州学说吗?”
“……是的,我与邹衍大师的看法一致,咱们如今的小九州是在一片很大的陆地上,而在陆地外还有其余几大州,与无边无际的大海……”
“咱们脚下这个不断旋转的球体上除了我们长着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黄种人之外,还有长着不同发色、不同肤色的人类……”
“待到未来时机成熟了,生产力提高了,我们应该造大海船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兴许在别的大州上我们也能找到像西边胡瓜、胡蒜那般好吃的蔬果……”
姥爷的话搓成一缕缕的线,一字一句地传入了政崽的小耳朵里。
小家伙不禁仰天望着阴沉沉的下雨天,脑海中浮现出了母亲在大布书上面所做的一个圆圆的水蓝色球体。
“老爷,老爷,公子非回来了!”
正当政崽在观望着秋雨,突然看到穿着麻衣的二虎踩着前院石砖上的雨水,冒雨边跑边冲着前院大厅的方向喊。
[公子非?]
政崽听到二虎喊出来的人名不禁困惑的眨了眨大眼睛,当瞥见前院大门口出现的一个穿着绿衣的中年男人时,小家伙的大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也想起来“非”是那个好看说话结巴的年轻人了。
他忙转头“噌噌噌”地爬到正在讲课的姥爷身旁。
赵康平放下手中用竹简写的教案,他也听到了院外二虎的声音,遂抱着外孙抬脚往大厅的门口走。
蔡泽、李斯、蒙恬、杨端和、燕丹、赵牧、冯去疾也随即从坐席上起身,抬脚跟上。
哪曾想他们一行人刚走到大厅门口就看到以前那个一直跟在韩非身边的中年驭者冒着雨水,跌跌撞撞地快步跑到大厅门槛处,扑通一下就跪下了,雨水、泪水混成一起,痛哭道:
“国师,国师,还请您救救公子!我们公子要没命了!”
“什么?”
赵康平闻言大惊,蔡泽等人的眸子也惊得瞪大了。
这不才三个多月没见公子非,公子非怎么就有性命之忧了呢?
政崽也满脸惊诧的瞪大了丹凤眼,下意识往前院大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没看到那个好看的绿衣服人,不禁将小眉头皱了起来,小脸严肃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驭者。
赵康平也拧着眉头顺手将外孙放到地板上,弯腰将门槛外哭得一脸狼狈的中年男人,用大力拉起来,满是不解地看着驭者询问道:
“更,你先别急着哭,把话说清楚,非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变法之事,非惹怒韩王,韩王欲杀了他?”不至于吧?!
驭者更听到这话忙摇头道:
“国师,不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们公子在朝堂上数次向君上谏言变法、推广四种新农具的事情,可是韩王与贵族大臣们都不搭理我们公子。”
“公子就愤怒地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把国中许多人都骂成蛀虫了,也彻底惹怒了韩王,韩王遂当着我们公子的面不仅把公子辛辛苦苦所写的许多竹简给烧了,还把公子亲自描摹的四种农具图也给烧了。”
“公子气得当场在韩王宫中吐血昏迷了,等被士卒们送回府后,公子就病了,因为得罪的人太多,没有好的大夫敢来府中为公子看病,所以更没有办法了,只得把公子放进马车内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跑来邯郸寻您与老太爷了。”
赵康平听到这话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子怒火,他也是很护犊子的,前世的国粹无意识就脱口而出:“特娘的!韩然!老子X你大爷的!”
蔡泽等人一愣,全都没听清楚家主/老师这是骂了一句啥。
这古老的年代,人说噶就噶了,重病可不管你究竟是不是历史名人。
赵康平也不敢再耽搁时间,忙对着旁边的二虎吩咐道:
“二虎,你速速去把马车赶出去,更,你也去外面驾车,岳父现在还没有从医馆回家,咱们直接去医馆看诊,那里药齐全。”
“诺!”
更闻言忙伸手胡乱的擦去脸上的眼泪和雨水,从地上站起来就淋着秋雨往外跑。
“啊呀!”
坐在地板上的政崽看见姥爷准备出门了,忙伸出小手抓住姥爷的长袍子,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喊道。
赵康平弯腰将小家伙抱起来递到蔡泽怀里,对着外孙满脸认真地叮嘱道:
“政,你在家中和你阿母、太姥姥、泽、斯他们一起玩儿,姥爷很快就回来。”
说完这话,赵康平抬手摸了摸小家伙脑袋上的虎头帽就急匆匆的转身跨过门槛,冲进了雨幕中。
临近黄昏时刻,天色已经略微有些暗了。
政崽被蔡泽抱在怀中,看着姥爷在雨丝中急促的脚步,不禁担忧的抠了抠小手。
蔡泽望着国师离去的背影也不禁在心中摇头一叹:[唉,韩王果真是没救,没救了啊!公子非那般有才华的年轻人带着满腔热血与珍贵的图卷回母国帮助韩王,韩王不听竟然都快把人给活活逼死了?韩王这不是好日子不过偏偏要找死吗?!]
穿着一身素色衣裳、站在蔡泽身旁的李斯也紧抿着双唇,目含担忧地望向雨幕,他与韩非虽然出身差距悬殊,但是二人却在很多所思所想方面都很合拍。
韩非离开国师府多日,每次老师讲律法相关的东西时,李斯在用竹简详细记录下来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空空荡荡的坐席,还觉得挺遗憾的,因为他找不到能一起深入探讨的同窗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只是楚国一介平民吧,他理解不了韩非这种豁出性命也要与大势相抗衡,希望能让自己母国在“大一统王朝”的大势中存留一丝生机的心情。
可李斯希望自己这个在律法方面远远胜于自己的同窗此番能从重病中逢凶化吉,好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