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霏霏个性细腻敏感,能注意到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她感觉到陈月歆周身的气息都不一样了,但她不知道这些变化缘起于何,只能尽自己所能,对陈月歆更好、更关心,以免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张霏霏舍不得她。一次次危难关头的保护言犹在耳,张霏霏又往前伸了伸手,表明了自己想要拉住她的决心。这样的温柔让人十分眷恋,可对于现在的陈月歆来说,更像是一把在她心上凿开口子的温柔刀,她本能的抗拒了一会儿,却没能狠下心来,抬手握住了张霏霏的手,把人轻轻的扶了起来,应道,“好,我们一起出去。”两人一同到了客厅,她扫视一周,见少了个人,又问道,“怎么没看见阿巍?”张霏霏接过她递来的靠枕,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答道,“巍哥在房间里呢,和江生在一起。”“啊?”陈月歆坐在另外一边,惊讶问她,“江生回这里来了?还和阿巍呆在一起?”怎么会?这俩人凑在一起的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好吗!“江生是大概两天前回来的,身上带着些轻伤,”她笑了笑,起初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过了这几日,她已觉得稀松平常了,“得知他是被魔尊所伤,我担心他一个人照顾伤势不方便,而那时我也带着伤……”“巍哥虽然嘴上不愿意,可还是凭他差遣,亲力亲为。”她欣然道。说话间,江生已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看上去精神很不错,即使顶着少年小小的身体,压迫感却丝毫不减,随口道,“小姑娘,我也是四圣之一,你尊称青龙为‘先生’,怎么敢直呼我的名字?不会还在我身上找江宇的影子吧?”哪怕是玩笑的语气,也让人不敢不认真。张霏霏一愣,意识到是自己的疏忽,数次大事件后,他的身上真的找不到那人的痕迹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重新以敬重的目光看他,清清嗓子道,“江先生,晚辈冒昧了。”熊巍的嗓音跟着后面传来,“你还挑剔上了,伤好了还不走?”说着,他气冲冲的进了厨房,又端出来一碗黑糊糊的药塞给江生,“最后一碗。”“那是什么药?”陈月歆捏着鼻子,低声问道。张霏霏也低声回答,“治疗皮外伤的。”陈月歆知道,江生根本用不着喝这个药就能好全,但他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下一口喝光了人类喝的药,他打量熊巍的神情似笑非笑,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他把碗还回去,随意的倚在了门边,“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那边东皇太一已经凑近了陈月歆,期待道,“阿月,你什么时候给我煮汤喝?”其余人的惊讶视线一下就被他吸引了过去。瞿星言差点没跳起来,拧着眉头,语气不善,“煮汤?煮什么汤?”东皇太一斜了他一眼,勾嘴道,“在白起设下的局中,阿月就为我煮过药膳,亲手煮的。她说过,出来后再给我煮汤喝,现在正好,我身上也有伤,我也要喝。”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东皇太一的声音刻意在‘亲手’二字上加重了。谈论消息、准备下一步计划的会议还没开始,这里的人好像就要土崩瓦解了。瞿星言手上捏的青筋凸显,面上端着的神情似乎再也绷不住了。张霏霏连忙出声安慰,想把话题往回拉,“东皇大神,白起局中所见都是幻境,幻境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瞿先生,还是赶紧说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吧,你让我查的那张照片……”“为什么不能当真?”东皇太一不悦时气场也猛地变得可怕起来,他故作乖巧的望向陈月歆,“阿月,你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得,张霏霏被迫熄火,这里的好几位都是动动手指头她就惹不起的人,气氛一下更僵硬、更沉重了。陈月歆与瞿星言对视,她从他眼里看见了一丝压抑的痛苦,她能从这一缕痛苦中扯碎他虚伪的面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心头突然涌上一丝快意,于是顺着东皇太一的话道,“是真的,我是这么说过。”瞿星言立刻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众人只能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月歆,瞿先生他……”张霏霏望着那个落寞的背影,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劝道,“要不还是去看看?”陈月歆看见他走了,快意瞬间消失,那些跟着涌上心头的痛苦让她无力起身,她索性往沙发上一靠,摇头道,“我不去,要去你去。”她已经烦了,不想再追在他身后。“我去,”最终还是江生开了口,他嘴边笑意不减,“我还没见过青龙这样子,挺好奇的。”说完,他就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讲真的,江生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瞿星言,而且事实是,若非利用四圣神印之间的共鸣,他还真找不到这位老大哥。瞿星言在山巅矗立,脚底下能一眼看清整个海陵的面貌。江生的人类躯体比他矮上一截,左右站着的时候还真像一对兄弟。他的视线一直在远处,淡漠道,“你来干什么?”“我只见过你沉稳老练的样子,没见过你方寸大乱的样子。”江生笑道。“你真闲,”四个字让他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敛了眼神,生硬的岔开话题,“还走不走?”江生的回答和以前一样,“要走,聚四圣不是你要做的事,是汪文迪那小子要做的,只有让我因为认可他而留下来,他做的事才有意义。”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在轮回中苏醒,带着数不清多少世的记忆,对人类这个种族,我研究了解的比你多。你刚才的那个样子,在人族中有个专门的名词形容。”“吃醋。”瞿星言替他说了出来,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哦?你还知道一些,我以为你这条龙,永远也只会有一根筋呢,”江生脸上笑意不减,补充道,“在人类的情感中,只有‘喜欢’,才会吃醋。你喜欢她?”瞿星言的耳朵染上一抹红色,还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面对过这两个字,心底的愤怒也被高山上的风吹散了不少。“不过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耽误正事,不是你的风格。”他又评价道。瞿星言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控制不了。”江生难得有耐心,“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不在你的控制范围内。”他也不卖关子,直奔主题道,“你不确定她是不是对你有同样的心思,你也不能做到让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如果诸多因素你都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就不会控制不了了。”如果陈月歆也对他表明心迹,如果她能把其他人和他区分开来……瞿星言仔细的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只是你忘了,”江生倒没觉得是陈月歆的问题,指点道,“你好歹还有一根筋,朱雀那家伙连脑子都没有,心里就装着力量这两个字,你如果还不直接告诉她你的想法,而次次都让她猜的话,她只会离你越来越远吧。”瞿星言一愣,嘟囔道,“什么意思?”“表白啊!”江生推了他一把。“我……我又不是没表白过,”他移开了视线,后退了半步道,“我说过很多次。”江生挑眉,“说过‘我爱你’吗?”见瞿星言沉默,他眉头飞的更高了,若有所思道,“我看东皇对她也有意思,在人类的感情中,喜欢除了吃醋,还有别的表现形式。”“什么形式?”瞿星言几乎变成了白痴,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占有。”他压低了声音,拨弄着人脆弱的理智,“没看出来吗?东皇在向你宣示占有权呢。你要是还拖,人就被抢走了,她没追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瞿星言感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心里的死结居然一下就通透了。他打量了江生一阵,坦然问道,“你懂得这么多,不会是自己在轮回的俗世中,试过了吧?”谁知江生居然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我的宿主会谈恋爱不是很正常?”他回答的无懈可击。“真的只是靠观察?”“真的。”江生轻飘飘的应了一句,只是语气上的变化,就能被瞿星言察觉到,他在说谎,不过无伤大雅的谎言,瞿星言也无需揭穿。他扫视着地下标致的风景,自言自语道,“只是我们的生命太过漫长,人类的情爱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沧海桑田,弹指一瞬,哪有那么多生生世世、铭心刻骨?好在,你选择的对象是朱雀。”这话陈月歆也说过,用来警告对张霏霏动心的汪文迪。瞿星言见他没有要具体说下去的意思,转而道,“你身上的伤?”江生淡然应话,“沧溟还是有两下子的,不过我看他使用诛神槊颇为艰难,不知其中有什么缘由。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才来这里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