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相信,学生彼此之间互相残害的画面。他只觉得那又是傅泽荀做出了什么拥有特别力量的异灵,然后制造幻象,制造能欺骗学生,扰乱学生,让学生彼此互相伤害的幻境。可这样的场面却并没有持续多久。犹如镜子破碎的声音,咔嚓咔嚓地响起。肉眼可见的,祁学一胸口的绿色治疗力量,正逐渐消失。绿色消失以后,原本祁学一胸口处不断向外渗血的伤势,反倒像是橡皮在白纸上擦去了铅笔灰的痕迹,一切完好,甚至毫发无伤。祁学一摸着自己一点伤口都没有的胸口,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贺景同抿了抿唇,声音冷淡地说出了人造异灵的特质:“傅泽荀做出来的那些异灵,每一种罪孽,都对应着一种力量特征。”“它们分别是速度、力量、防御、隐蔽、幻术、恢复、侦查。”“普通人变成的异灵,因为生前没有像灵师一样,自然觉醒过个人能力偏向特征。是以在被制造成异灵以后,它们除了拥有不亚于灵师的身体素质,也被傅泽荀额外赋予了,人造的能力偏向特征。”“在那六只异灵之下,一直都潜藏着第七只异灵。”贺景同开放了这部分情报,也理所当然地面对起了苏妤的质疑:“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才刚刚转学过来吧?”“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自祁学一放弃治疗自己以后,那种犹如镜子一般,咔嚓咔嚓碎裂的声音,仍在接连不断地响着,直到此时,那声音才彻底消失。而就在池谦和路少渊的不远处,伴随着那道声音的出现,原地也出现了一个和傅泽荀相似的身影。说是相似,是因为那人有着与傅泽荀如出一辙的气质,奇诡,蛊惑,但那张脸却和傅泽荀的脸天差地别,平凡二字足以描述。可还清醒的三个人,却第一时间将警惕心高高拔起。“傅泽荀。”简紫芮念着这个名字,眼神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道术的力量在她身体内再次翻涌,原本就已互相冲撞的两种力量,这次更是毫不客气地从简紫芮周身散发出来,一时间将地面的青草吹得东倒西歪。不远处,那个长相平凡的傅泽荀点了点头。“真高兴,我曾经的学生们还记得我,记得换了一张脸以后,我仍然还是我。”傅泽荀低着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即扯动着衣服,又动了动手和脚,犹如发现了新玩具。“你居然还敢回来!”苏妤一想到公告里大致说明的姜南的结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也许我从未离开过。”傅泽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而一脸好奇地看向了贺景同,“可以继续一下刚才的那个问题吗?”“那个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而我,却根本查不到,究竟是哪条线泄露了消息”外界,学生被困在潜行空间,偏偏曲舒对自己的潜行空间,也再不具备支配效果的现象,引动了学校内的很多的老师。之前终于和“n”组织人员谈妥,让约定被宽限到允许他在学校内行动的安来,在事情发生后不久,就来到了演练室。屏幕中发生的一切,让安来心脏一紧,急需做点什么打断这种状态。他选择催促着旁边曲舒:“现在能打开空间了吗?”汗水已经湿了曲舒的额发,她声音沙哑:“要是能做到,我早就把人放出来了。”此前解开空间的那个手势,重复了太多遍以后,曲舒左手的拇指和小指,早就出现了血痕。但空间依然不在她的掌控之内。屏幕里,傅泽荀好奇地看向了贺景同。也许是因为他的姿态太过悠然,在他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不管是空间内部的苏妤,还是空间外头的其他学生,也都表现出了好奇,一副已经被牵动情绪,想要得到答案的样子。被注视着的贺景同,却只是说:“如果我的情报路线被你发现,那我又凭什么得到那些情报?”面对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的时候,反问回去,也是一个解决方案。以及……“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贺景同从来都不会被傅泽荀牵着鼻子走。“凭你那将意识附着在异灵身上,然后隐藏在学院内部异灵群体中的行为?还是说,你认为我必须回答你这个问题,才能从你口中得到,你刚才所说过的,‘也许你从未离开过’的话的深层意思?”“很遗憾,我不在乎那些。阴谋者的阴谋,和阴谋者最终想要达成的成果,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能不能……”贺景同一字一句地说道:“在当下杀了你。”能或者不能,贺景同依然不在意,命运就是个无论怎样进行辱骂,都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的玩意。但他却很介意傅泽荀一副想诱导他的样子。因为傅泽荀提出问题,贺景同就要好好回答?他是什么幼儿园大班的,希望从老师手中获得小红花的幼崽吗?答案不是。就像下一秒,贺景同便提着名九关,直冲傅泽荀而去。可眨眼之间,傅泽荀的身边,就出现了六只异灵。那些异灵的外形和人已经没有差别。一眼望去,他们身上穿着各式各异的服装,有穿着西装制服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是写字楼精英白领的人,也有那种穿着丑丑的校服,脸上戴着眼镜,一副读书到死的学生模样。但真正让人震撼的,反而是六个异灵中,其中一个穿着英才学院校服的人此时,那人的脸上就像是被蒙蔽了一层浓雾,看不清具体的五官长相。但就细节处观看,却又能发现,对方就是英才学院的学生。这是所贵族学校,学生们的习惯,本身就能在肢体方面表现出来。修剪整齐的指甲,没有任何死皮的手,总是要进行礼仪训练,导致即便非人,也具备优雅特征的站姿……乃至于,那毫无凌乱,却又称不上刻板,反而有好好整理过的发型……这一切,都符合了傅泽荀之前所说过的话。也许我从未离开过。这些异灵,他们的形象和他们的衣着,甚至手上抱着的书,以及胸口衣物处插着的笔,都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从各种不一的环境中,突然被带到这里。可实际上,这些人的身上却缠绕着,象征着不同罪孽的色彩。对这种存在下手,确实需要勇气。他们太过像人。学生真的能对这种存在下手吗?这样的问题,外头观看着这一幕的很多人,都在思考,尤其是安来和曲舒。作为老师的他们更明白,异灵科的学生,受到的教育究竟是什么模样。待人友善,道德高尚,也只是基本需求。让他们具备心眼子,也只是为了将来不被算计,而不是让他们去算计别人。可想而知,所谓开学小测,实际的严格行动之下,隐藏着的深沉温柔。能对他们下手吗?贺景同给出的答案是,为什么下不了手?没有下不了手的。灵师和异灵根本没有共同生存的可能性。后者只要从人变成了异灵,那他们只要看到灵师,脑子里就会被填满各种,一定要杀了对方的想法。这就是绝对性的克制关系,如果不杀了灵师,那被杀死的就一定是异灵,反之亦然。“把它们做成人类样子,在你已经和那些暗地里渴求长生的人闹掰了的情况下,我是不是又可以将其理解为,你希望通过这一点,给我,给异灵的老师和学生,制造压力?”贺景同手握名九关,快速劈向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书呆子形象的异灵。傅泽荀站在几只异灵中间,对于贺景同身上的肃杀气息毫不在意,甚至还回复道:“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想要的就仅仅只是人和异灵和平相处呢?”“那是个足够伟大的愿望,异灵最初也是人类,他们也不想变成怪物,何况他们之所以会变成怪物,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相较于行动者,更不愿意给那些思想者,一个公平作恶的机会。”“你知道吗?”傅泽荀看着那个被贺景同压着打,身上出现了很多伤痕的书呆子异灵,“她还是人类的时候,不止一次地被同学霸凌。她理解不了那些人为什么伤害她,试图反抗,却只会遭受更加恶劣的殴打。”“有朝一日,她不想这样了,她希望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通通去死,希望那些曾经漠视着她受伤害的人,也付出代价,这有错吗?”“只是幻想着如何虐杀一下那些人而已,不是还没有付出行动吗?只是在幻想着虐杀那些人的同时,又控制不住的想到了自己被虐杀的场景而已……”“然后,她就成为了异灵。”傅泽荀对于自己的“作品”,有着堪称艺术大家对自己作品的热爱,注视着那只异灵时,眼神中尽是悲悯。“别随随便便地把那些你曾经做过的事情省略。”贺景同手中挥舞的动作丝毫不停。“校园霸凌是你指使,让一个脑子里只有用读书来提升自己的人,去幻想虐杀别人,也是你引导的。让对方不由自主地想到,有虐杀别人想法的她,也有可能遭受别人虐杀的,还是你。”“是你,把那个孩子逼到疯狂的边缘 而后 又借助所谓业力 真正将她推向异灵化的深渊。”“所以你又凭什么觉得 她所遭受的一切 应该是我这种无关者 去承受所谓的良心谴责?”贺景同的攻势没有任何延缓 即便他身上的伤势又一次遍布角角落落。名九关的刀锋一阵嗡鸣 那个试图将书当做武器使用的书呆子异灵 几乎是呆愣的 看着自己的胸口被名九关从前胸穿透后背的画面。而后 她的身体化作粉尘 落在草地 丢不下任何痕迹。贺景同将手中的刀再次对准傅泽荀:“你为什么不去思考 自己在午夜梦回的时候 很有可能被这个孩子真正的自我找上?”白色的雷电在名九关周身逐渐形成 并不断压缩 等待着最合适爆发的时机。原本由不知名世界的玄铁打造的仪刀 一度脱离了原本的黑色。“说什么让人类和异灵和平相处 是个伟大的梦想 说到底 你也只是借着这样的说法 去骗那些心里带着侥幸想法的人。”当前傅泽荀被学院驱逐 还主动和那些曾经与他合作的钱财权势力者撕破脸的情况下 他想要在短时间内积蓄力量 所能做的就只是去欺骗。欺骗自己就是为了伟大之事在行动。也欺骗那些给他当狗的人 世界总会走向想象中的美好。“总有人会变成异灵 也总有人的朋友、家人、爱人会变成异灵。”“可从人类变成异灵的那一刻开始 一切就已经不是转换了一个形态那么简单。”“那是死去。异灵化 从始至终都是人类的死去。”所以凭什么要求活着的人类 一个为了拯救其他人类不受到伤害的人类 去为了一个死者的遗物而痛苦缠身?“异灵 不过就只是人类生前 灵魂上的罪孽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