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抱着故意讨好人家的心思,她越扫越起劲,恨不得直接把贵人拽下车,让贵人看看,她一个小老板,大冷天清扫路面,多么有合作的诚意啊!
她激动得心脏砰砰乱跳,眼里闪着光亮,仿佛无数金钱在她眼前飘来飘去,触手可及。
倘若生意能谈成,那她不就是躺着赚大钱嘛!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欢快的小曲儿。
不知怎的,越是朝那家店铺走,蔡逯越是觉得外面吵闹。
忍无可忍时,他推开窗牖,一眼就望见路上起了个雪沫飞旋的漩涡。
紧接着,有一抹喜庆的红意从漩涡里窜跑出来。
那是个穿一身红的小姑娘,戴着风帽耳罩,手里握着一把威风的竹扫把,动作浮夸地扫着雪。
小姑娘蹦着跳着,裙摆翩跹。嘴里还嚷嚷着什么,越来越大声。
不一会儿,风帽被风刮掉,于是她抛开扫把,蹲下身捡风帽。她的发髻梳得像圆圆的雪团,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可爱极了。
但把风帽重新戴上后,她叉腰望天,发出一阵极其狂放的笑声。
蔡逯倏地瞪大双眼,额头青筋暴起。
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居然能发出那么粗犷、那么张扬的笑声。
简直是……
魔音绕耳。
说是野兽怒吼都不为过。
车夫被这笑声吓了一跳,“衙内,要离这个发神经的人远一些吗?”
但姑娘扫的这条大道,是去那家店铺的必经之路,根本绕不开。
蔡逯:“继续朝前走。”
话落,他泄愤似的合上窗牖。
然而下一瞬,一阵呕哑嘲哳的歌声就强硬地窜进了他的耳里。
紧接着,他听清了歌声的内容。
不堪入耳。
简直是,伤风败俗!
蔡逯面红耳赤,恨自己耳力为甚要那么好,为甚要听得那么清楚。
他几乎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地把话挤了出来,“快走,快走。”
车夫勒紧缰绳,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姑娘就不知跑到了哪里。
不过总算是耳根清净了。
灵愫三步并两步地跑回店里,“小谢,咱们这次是真的要发大财了!”
她说:“你都不知道贵人乘的那辆马车有多奢华,金啊玉啊就跟不值钱一样,镶嵌得满满当当。”
她说:“我实在太开心了,一边唱歌一边欢呼。真的,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谢平巴掌拍得飞快,说真是太好了。
再反应过来,他忽然扯着灵愫问:“易姐,你没造出很大动静吧?我怕贵人被你吓到……”
灵愫呲着的大牙蓦地收了回去。
她惭愧地挠挠头,“那辆马车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我……我也没弄出太大动静吧。其实,我不确定那边到底有没有听到……”
谢平脑筋飞转,“不碍事。就算听到又怎么了!难道我们热情过头也是一种罪?”
灵愫想这倒也是,“反正我已经想好了拉拢他入股的话术,只要他肯投钱,管他怎么想我呢!”
……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抬手掀起竹帘,慢慢走近。
灵愫与谢平飞快交换了个眼神,一齐大声念道:“欢迎光临,冬至安康!”
那人顿了顿脚,随后继续向前走。
“快快……把花瓣准备好。”灵愫低声朝谢平交代。
下一瞬,数片花瓣被抛洒在空中。
那人恰好撞进漫天花瓣里。
在谢平接连不断的欢呼声中,那人精准地与灵愫四目相对。
浑身一抹红,雪团般的髻发,灵动的身影。
一切都对上了。
蔡逯慢条斯理地掸去肩头花瓣,听那小伙计献殷勤:“贵人您来啦!这位就是您要见的易老板。”
闻言,蔡逯将目光缓慢地移到她身上,眼角弯了弯。
“初次见面,易老板,你好。”
在他友善的笑容里,灵愫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
那个她拼命想奉承的贵人,竟然是蔡逯!
她的智力一定是临时离家出走了!
明明已经提前知道,这段时间蔡逯会经常来北郊巡视。但她竟没想到,那个财大气粗,浑身堆砌着金钱气息的公子哥,竟会是蔡逯!
那辆极其招摇的马车,明明到处充斥着蔡逯的风格,但她竟然没认出来!
更重要的是,他一定听到了她豪放的笑声和那些少儿不宜的小曲儿。
他还能笑得出来,但她可笑不出来了!
完了,完了……
这段时间,在他面前辛苦塑造的乖巧形象,都被她亲自给颠覆了!
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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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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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愫与蔡逯俩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谢平疯狂朝她使眼色:姐,该你出场施展话术了!
可灵愫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岿然不动。
谢平陪笑道:“贵人,您跟我家老板先说着,我去给你俩沏盏茶。”
灵愫回过神来,也朝蔡逯递去个笑容,“我……我也去沏茶,贵人您先坐。”
谢平:???
姐,你这怎么跟昨晚说的不一样了呢!
谢平推辞道:“老板,还是我去吧。”
灵愫着急抬脚想走,“不不,我去。”
她不走,难道还等着蔡逯问:刚才在路边发神经的人是你嘛?
老板和小伙计争抢着去沏茶,看起来谁都不愿意接待这位贵客。
在灵愫即将溜走时,蔡逯伸出胳膊,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拎到自己身边。
他说,易老板你急什么,不是要跟我谈生意么。
他对谢平笑得很和善,“小伙计,麻烦你沏两盏茶。不急,慢慢沏。”
说话时,刻意把“慢慢”这两个字咬得绵长,暗藏深意。
谢平心里还没辨明情况,但话已经先跑了出去。
“好好,贵人稍等。”
一边往后厨走,他还在想着,自家易老板和这贵人之间,绝对有什么猫腻。
俩人面对面坐下后,蔡逯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这种笑完全是公事公办,给生意伙伴展示友好。
他整了整袖管,漫不经心地说:“小冯,原来你姓易。”
明明是在质问,但偏偏他语气很平淡,像是跟她在聊家常事一样。
他说:“我需要你给一个解释。”
关于身世,关于住所,关于不告而别。
坐下后,她一直低头垂眼,不曾正视他。
蔡逯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
“抬头,看着我。”
灵愫缓缓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