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谢幕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未知因素

“那……回见。”伯格列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话音未落,他左手凭空抓出一根镶着一颗巨大蓝宝石手杖,右手虚按头顶,刹那间,一顶黑色礼帽突兀浮现。

伯格列向前踏出一步,天台刮起一阵狂风,来得很快,去得很急,他的挺拔身姿像一块投影,于无形的大风中烟消云散。

像从未出现过、存在过。

稍微整理一下因狂风躁动的衣角,梳理褶皱,鲁舒夫双手撑在护栏上,抬头直视刺目明亮的金光,笑了声,自语道:

“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去见一见漂亮的姑娘,度过一个美好的下午时光!”

“唔,不过大概率晚上是不能采集数据了,种子再怎么慢也是会发芽。”

整个计划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负责,他很清楚每个环节需要做什么,且大概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在天台吹了会风,正当鲁舒夫打算约见漂亮姑娘时,他再次仔细回忆了一遍计划内容和细节,确认没出太大纰漏,他微勾嘴角,心情出奇地好。

哼着悠扬欢快的曲调,鲁舒夫扭身回到阴影,和伯格列走时一样,他的手上也出现一根手杖,不过上面镶嵌着的是一颗红宝石,如同一滴血泪,瑰丽璀璨。

鲁舒夫没有礼帽,他也从来也不戴这种东西。

拿着手杖,几步后重新回到来时的那块阴影,鲁舒夫右手凭空虚握,下一秒,一只黑色金边的手提箱紧握在手中,仿佛它原本就存在那,不去触碰就看不见一般。

脚下的阴影开始蠕动,鲁舒夫双脚缓缓下沉。

当大片黑灰色快没过脚跟时,还算平静的鲁舒夫眼瞳猛然放大,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事情,迅速低头看向右手提着的手提箱,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惊愕和诧异。

于是,鲁舒夫脚底没过的黑灰色阴影恢复正常,他踩在厚实的地板上愣了几秒,脑中急速闪转的思绪缓了缓才回过神来。

鲁舒夫凝视着还未打开的手提箱,来回踱步,情绪很明显地从愉悦悄然转变为丝丝担忧与凝重。

“很不对劲!计划的所有细节我都考虑到了,可为什么偏偏会遗漏‘水源’?”作为全局计划的执行者,鲁舒夫自问是不会出现这种小差错,更别说再加上神眷者的特殊体质,记忆力这方面也不会出现健忘。

面具下的鲁舒夫拧着眉头,他提着手提箱一时间竟停在原地。

整个计划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存在第二个了解全部步骤的人或是其它什么东西,甚至连伯格列他都没讲述其中内容。

鲁舒夫深吸一口气,闭上棕红色的眼睛,他尽量使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再一次梳理最近执行计划的记忆:

“整个计划从格斯诺特古堡崩碎之后开始启动,按照主人的要求,我找到了预言纸页,中途……没有碰到任何人,那几乎是一块死地。”

“第二步再次遵照主人留下的话,特意收手让伯格列参与执行计划的一部分,把预言纸页交给他。”

“接着提前定位好那座饱含主人遗留下来的烂摊子空间,在探索的过程中往海岛上放养一只小宠物,一只能承受巨大能量的小宠物!”

“主人似乎提前做好了应备突发情况的准备,那只小宠物特意沉睡在预言纸页边……”

“嗯,这个过程也没有太大问题,主人的先见是对的,那只小宠物发挥了巨大作用!”

“整个过程持续到我带回‘秽’,罪秽是种子白秽发芽的温床,包括那只小宠物身上的恶秽!那是种子特有养分!”

“大部分计划的执行我都亲自动身,被人做手脚的可能性不大……”

鲁舒夫皱起眉头,点点深沉、疑虑从棕红的瞳孔内往外发散,和刚才相比,他身上不再残留一丝计划即将成功的愉悦和轻松感!

思绪飞速运转,不知道为何,鲁舒夫心底莫名有了种不安的悸动,不是很强烈,但这种感觉就如同一座正在压抑的活火山,不安的悸动愈发放大。

不对!

鲁舒夫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身,棕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伯格列离开的位置看了一眼,他想到了一个点,他犯了一个已经犯过一次的错误!

他还是再次间歇性地忽略了“水源”的存在,没有在第一时间送给伯格列!

“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影响我?”鲁舒夫再也控制不住心态,烦躁的情绪穿透面具体现在肢体动作。

纤细的指节狂乱弹动,捏在手里的手杖被鲁舒夫随手甩开扔到半空,以违反重力学的姿态悬浮着。

鲁舒夫不再去思考影响自己的东西,虽然想不出来,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被什么未知存在影响了。

咬肌僵硬抽动,鲁舒夫憋着火摁压镶嵌在手杖上方的红宝石,嘴上还不断小声嘟囔着“水源”这两个字。

脚下的黑灰色阴影重新蠕动,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大小不一密集的气泡阴影从地面沸腾上升,无声地撑开到极限炸开。

如果说一开始离开时的阴影是一处粘稠的沼泽,此时的阴影就是躁动狂暴的沸泉。

鲁舒夫刚摁压红宝石,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如同不小心走在雪地踩空掉进冰窟窿的人,直接消失在不断上升冒出的阴影气泡。

阳光依旧,天台的风照着大自然的节奏摇摆,一切恢复地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

微凉的金光散在城市,路上的行人在这个早晨总是行色匆匆的,即使偶尔路过人行道边,瞟到动作奇怪对峙的两人,也没有停下来看的闲心。

为了生活,二十四个小时对工薪阶层来说,还是有些紧促。

图之恢复那副活力阳光的模样,肩膀自然放松,缓步悠闲地走向谢凉,他像回答谢凉早餐吃了什么一样,言语平淡无奇:

“谢凉,有时候你问出来的问题就很奇怪,嗯……”

“怎么说呢?”来到谢凉身边,图之停住脚步,他眸光一转,略微思考了一下,“那些事,或者目标?抱歉,你的措辞应该更好一点。”

“措辞?”

低声重复了一遍图之的话,谢凉下意识微蹙眉头,丝丝缕缕的疑惑从眸子深处上涌。

谢凉不明白图之的意图,他有些不明白图之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自己问出的问题,可为什么图之会说我的问题……措辞不当?

有语病?这也不是上语文课啊!

带着疑惑不解,谢凉听到了图之接下来的话:“你的提问应该是接下来我的目标和我的那些事,是为了什么而做的!”

在“我”这个字眼上,图之的声音猛地一沉,压得比较重。

他抬起手臂,竖起食指,似乎是怕谢凉听不懂,他再一次着重点明了一遍,“记住,是‘我’!而不是我,或者其他什么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布置的。”

谢凉眨巴眨巴眼睛,他的视线不自觉往下移,眼眶边缘延展血丝的眼球变得空洞且深沉,他陷入了沉思。

我?“我”?

什么时候开始听图之说话这么麻烦了?是“我”?而不是……我。

接下来我的目标和我的那些事……

我?!

谢凉瞳孔微微扩张,他指着自己,抬眼露出不太确定的神情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自己,也就是我的前身让你帮我做的?你所做的那些事都不代表你自己。”

“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谢凉顿了顿,干涩的喉咙莫名发出轻微嘶哑的声音,脸色没有太大变化,他保留自己的疑问:

“所有任务当中一丁点善意和恶念都没感觉到!”

只有纯粹的目的……谢凉视线微微上转,隐藏好自己最真实的情绪,他目光宁和平视图之,等待对方的答复。

“感觉不错,你的理解也没有太大差别。”

图之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他停顿一两秒,面孔流露出笑意,但未做出笑这个表情,他打量着谢凉,似乎对这个有点傻的青年有些不太理解:

“不过我有一点很奇怪,既然你能理解出这些东西,可为什么你的思维逻辑方式和思考方式不能有所提高呢?”

“还是原来那句话,不是他们的目的,而是你的目的,也就是‘我’的!”

“你自己给自己安排的那些事我怎么可能知道目的,早在之前就跟你说过,祈、终和你本身为都是同一个人。”

图之颇为无奈轻吐一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们……”谢凉眉间缓缓挤出一个川字,表情变得古怪,他很难以接受这种说法,他都完全没有那两人的记忆。

他记得之前图之说过,祈把终分出来的时候性格喜好都有变化,唯独记忆保存完好,包括力量!

可怎么到我记忆就丢失了?而且力量也完全消失……

是祈的那道还处于理论中的术导致的后续影响,某种失误的后遗症?

又或者说我本身的问题……

时不时胀痛的眼球使谢凉停下思考,他本以为自己很了解前身,也就是自己的一些事,但事实上,仔细去回想,他总觉得图之的某些话存在很多漏洞。

图之那双浅紫色的眼瞳观察着谢凉的神情和动作,毫无遗漏地尽收眼底,他不带高兴情绪地做出笑这个表情,他看出了谢凉的心里障碍,略显遗憾道:

“谢凉,知道吗?你和终比起来始终是差了一点,他能理清楚他和祈之间的关系,并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做的是什么。”

“他不会有祈和终两个人的区别,他只会认定那就是自己!”

“而你……就像一只和羊群走丢的小羔羊,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悲声低鸣,尽全力呼喊寻找属于自己的族群。”

羔羊,形容词不错……谢凉平静听完,上下眼皮开阖,转动眼球想舒缓疲倦的神经,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摁压在眼皮上。

他没去对图之的话进行反驳,只是语气几乎不起半分波澜地反问道:“图之先生,当一件事从开始、进行到最后结束的过程中,一直参与、或者偶尔旁观的这个人,会有可能不知道一丁点事情本身的内容吗?”

“这合理吗?”

谢凉表情有些严肃,他认真地说道:“换句话说,我不相信图之先生你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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