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芥小脸表情认真,身边飞舞的锁链接过他手中捧起的银色粒子光团,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光圈周围靠。
乳白色光圈的另一边,不再是以柔软洁白的云层为底色。
其中,有些许缭绕的白雾在弥漫,隐约间,光圈内传来几声新生儿稚嫩脆弱的啼哭,雾气影影绰绰闪过几道身穿白大褂的身影。
全芥仰头望着半空即将进入光圈内部的银色粒子光团,眸光透出回忆的色彩。
接着,雾气漫上淹没粒子光团,他一直目送锁链把银色粒子光团送入乳白色光圈内部。
“齐先生离开了。”全芥嘟囔着收回视线,天空勾勒的光圈缓缓消散,他转过身看向等在一旁的伯格列两人,由衷道:
“感谢两位的帮助,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们也该踏上自己的旅程,再见。”
“再见!”伯格列脱帽弯腰致谢。
他与鲁舒夫轻松地站在一起,手中各自拿着看起来颇为昂贵的手杖。
对于即将离开地球的伯格列与鲁舒夫来说,回到另外六界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互相道别完,没再耽搁,全芥默然看着两人。
他那光洁粒子构成的躯体在料峭的寒风中一寸寸消散,如同夏夜森林中飞舞的萤火虫,变成一颗颗朦胧的光团环绕神圣的光洁石柱。
没有任何征兆,伯格列眼前弥漫的云雾忽然越来越亮,视野所及之处尽是刺眼的白芒。
下一刻,苍穹之上的云端,由三根石柱组成的石门与咒文锁链依然存在。
而伯格列与鲁舒夫的身体却如同被人用橡皮擦擦去的线条般,不留痕迹地悄然消失在云端。
云朵悠悠飘荡,寒风凛凛撞在石柱上,这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
羲城,午后四点左右。
天空原本灼热的太阳降了些许火气,光芒稍弱的光线打在身上,也显得舒适、平和。
早早关上店门的王叔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只需要再拐一个路口,他就可以到达和好友约定好的地点下棋。
这是他每天下班后,饭前必来一把的娱乐。
“上一次我好像是看漏了他的马,这一次不会了。”王叔嘀咕着散着步来到拐口。
人还没到他就已经在想象下棋时的景象了,他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要把上回输给老赵头的那句棋给它赢回来。
思绪还在翻转,当王叔前脚刚踏进拐角处时,他莫名感觉周围的一切变得陌生了起来,就像冬天坐在室内窗口旁望向窗外,玻璃蒙上大片的水汽,外面的景色全部变得模糊。
王叔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不解地环顾着四周,“是我眼花了吗?怎么什么都看不清了?”
路边汽笛鸣响,飞驰而过的摩托在空气中留下模糊的人影,稀疏的路人谈笑从身旁路过,揉完眼睛的王叔又掏了掏耳朵。
明明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真实,但他却没听见丁点声音。
喧嚣的热闹将他淹没,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既熟悉又陌生。
焦急恐惧的清晰在心底悄悄蔓延,王叔忽然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一步、两步、三步……走在马路旁的他步伐不自觉地逐渐加快。
微眯着眼,王叔努力低头注意脚下,他眼中的一切是那么模糊,以至于他加快的步伐又因担忧摔倒而慢了下来。
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的,王叔步伐彻底顿住,他甚至都不敢挪动脚步。
“我是病了吗?”
无奈,王叔低下的头又抬起,他想找人求助,让别人将他送去医院,给医生好好看一下眼睛,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时,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小缝,他皱起眉头环顾着四周,焦急的情绪暴露在脸上。
在王叔的视野之中,眼前的景色已经变成最简单的色块。
他本身仿佛已经被人画入一副抽象油画之中,眼眸中倒映出来的世界变成丰富的色料,它们有的融成一团,不分彼此,有的澄净分明。
努力看了一阵,王叔赫然发现自己竟已是分不清眼前景象中哪是人、哪是道路。
这一刻,他压抑在心底的恐慌情绪彻底爆发,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轰鸣的滚雷,就连滴落的冷汗浸湿后背他都没有察觉。
王叔无助地伸出自己的手臂,张了张嘴想喊出点什么,但他却诧异地发现自己喉咙里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这个瞬间,他忽然不经意间捕捉到自己伸出的手臂在慢慢变淡。
没有任何感受,从手指开始蔓延,先是手臂消失,然后是半个身体,最后是整个人。
略显黯淡的光芒中,灯光映出的溶溶暖色调光芒内,一道细长的影子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道路的车辆依然在路口等待红绿灯,斑马线的路人穿过马路来到另一边,远处的小孩打闹嬉笑着赶回家。
今日,世界的模样和往常一样平淡,但有些地方却又和往常不太一样。
……
白色的光把废墟中唯一一栋两层矮屋影子拉得细长,紧闭的卷帘门表示着主人不在家的讯号。
勉强能看出街道痕迹的路边,三五成群的工人结伴下班,准备找个地方草草解决晚餐。
这并不是意味着他们就可以下班了,因为灾后重建工作的繁重,相反,他们反而还要上夜班,抓紧每一分时间加快铲除废墟的工期。
“这房子还真结实。”路过房屋旁的一个工人啧啧称奇。
他身旁的工友瞟了一眼道:“再结实后面也要拆了,这块地方都毁成这个样子了,工头得到内部消息说什么……”
“嗯……上面要重新规划这里,说是要打造成一条商业街,额,对!就是商业街。”
“那不也好吗!起码也是一个拆迁户,独一份啊!”一个工友羡慕道。
后面一个一直听他们讲话的人忍不住开口了,他撇了撇嘴,不屑地反驳道:
“好个屁,给的那点钱都不够在羲城买个房子住的,更别说住上像现在这样的两层房子。”
“你以为拆迁户很好啊!那是对小地方的人好,不同地方消费水平不同,像咱羲城这,还不如不做拆迁户的好。”
“这样啊……”
他们很快远离了那栋两层矮楼,话题也从房子改成今天吃什么。
而那栋两层矮楼的一楼内,谢凉无聊地贴上卷闸门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眼皮眨动间,谢凉直起身子,转头看向趴在柜台上同样无所事事的图之,他有点不敢确定道:
“外面好像没有人在守着,要不,我们出去吃个饭?”
从中午吃完饭后,谢凉为了补充经历又奖励了自己一个午觉,然后一直睡到三点五十多起。
他感觉自己现在精力充沛,没有丝毫困意。
“嗯哼?”图之嘴里吃了一根棒棒糖,精美的下巴枕在手上,他没有太大兴趣地抬了抬眼看着谢凉,声音含糊不清道:
“可以啊,不过如果出去碰到机构里的觉醒者,你需要负责解决。”
谢凉离开门口,他扯过一张椅子坐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隐蔽地不让图之观察到自己的眼睛,语气飘忽道:
“到现在都没破门而入,应该不会那巧吧?”
图之保持趴在柜台的动作,耳边的碎发不安分地滑到脸旁,他习惯地撩到耳后,修长的手指勾起几缕发丝玩弄:
“不知道啊,有可能就是那么巧。”
不等谢凉回话,图之忽然撑起半趴前屈的身体,没有扭动脖子地瞟了一眼天花板。
他伸出食指停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而且这个时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们必须等待,准备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超出你的认知。”
什么意思……谢凉下意识皱起眉头,他以为图之发现了他故意催促对方出去碰见官方觉醒者的小动作。
顿了顿,谢凉警惕地左右看了两眼,待发现没什么异样后,他张了张嘴斟酌询问道:“和我们有关?”
图之嚼碎嘴里的糖果,伸出舌头看了一眼已经变成蓝色的舌苔,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
“嗯,也不能说是有关吧,只能说就是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你居然一点都不着急……谢凉隐蔽抬眼打量着图之。
和对方相处这么多天以来,图之有些脾气和性格谢凉也大致可以摸清。
一般来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随便换个人都会关心好坏,这是第一点。
而从图之的表情上来看,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行动,说明发生在我们……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说明事一件好事。
至少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此刻,谢凉大脑飞速运转,眼眸逐渐变得深邃,他在思考,在想什么事情是对图之有益,而对自己有害的。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谢凉大脑就难以遏止的陷入一片空白的境地。
因为他与图之之间信息差实在太大,换句话来讲,图之非常了解他,甚至比谢凉自己了解自己还要多。
叹了口气,谢凉无奈询问起图之,“具体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想没有准备地碰上这些未知的情况。”
没很快回答谢凉,图之嘴角勾起露出浅淡笑容,他半抬右手,拿下搭在嘴唇上吃剩的塑料棍,慢条斯理反问道:
“你喜欢旅游吗?”
什么?
谢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有时候他真心觉得和图之说话很累。
在这个过程中,他既要注意问的问题能够套出很多信息,又必须不暴露自己已经注意到自身记忆方面某些出现纰漏的问题。
就这已经够难了,然而,现在他还要经历图之牛头不对马嘴的反问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