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两个字回响在谢凉耳畔,恍若雷击,呼吸控制不住变得沉重,咽了口唾沫。
得到肯定答复的谢凉反而不是那么恐惧暮先生,思绪纷乱间他又想了一下。
本来暮先生就不是什么生物还是别的什么,谢凉都看过他死去的模样,雾霭散去,什么都不剩,对了!就剩下一把黑色镰刀。
就算是鬼也没什么吧……又不会害我……
定了定心神,收敛心情,谢凉斟酌了一下词语,“所以暮先生你怎么会在我的枷锁突破点呢?”
“我可以很肯定你不属于这!”末了,谢凉再补上一句,是为了不听到其它敷衍的借口,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下意识觉得加上这句话比较好。
暮先生那团人形雾霭没很快回答谢凉,他招手扯了块大雾,制造一把椅子坐下。
手肘搭在扶手上,十指相对抵在黑色雾霭表面,暮先生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不得不说,你……或者说主人,比之前的你变化很大,”
“主人……是说我吗?”谢凉忽然插嘴,不确定指了指自己,他从没听过暮先生这样称呼过自己。
开合的间隙张了张,雾霭上的猩红流光凝视着谢凉,暮先生松开抵在雾霭上的双手,闷闷地回答着,话语的定义很模糊:“或许这是最后一次称呼你为主人了……”
正说着,暮先生的眼睛,也就是勾勒在雾霭上的猩红流光,带着几分憧憬失神望向前方,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自问自答喃喃低语,“最早称呼你为主人是什么时候呢?唔,好像忘了……以前的记忆总是莫名其妙丢失。”
谢凉听得云里雾里的,暮先生的话和他问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
谢凉略微用自己的意思解读了一下。
暮先生的大概意思应该是把……我!是的没错,熬了这么久总算是听到暮先生的认可了。
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听暮先生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比较好,主人、主人的听着不习惯……不过暮先生说的最后一次?难不成……
想到这,谢凉征征地看着暮先生,想法纷乱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僵硬地干笑问道,试图缓解气氛,“暮先生,你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啊?别开玩笑了好吧!”
“表面意思。”暮先生语气平淡,他伸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闭目回忆了一下,“谢凉?对的!你是这个名字没错。”
他的嘴角翘起,也就是那道雾霭表面的间隙边缘向上扯动,这是谢凉第一次看见暮先生微笑。
暮先生保持这个表情,低头思考事情,边想边走到大门边上,沉吟片刻,背对着谢凉,手指轻点带着紫罗兰纹路的大门,“图之大概和你说过你的突破被上了两道枷锁,对吧?”
“没错。”
谢凉皱着眉头,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有预感,这里会有什么是他控制不了的事情发生。
“哦,那就对了。”暮先生捏了捏额头,他不等谢凉解释,继续抢着话语权,“接下来的你不用说,图之大概是和你解释过了,还有,这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就没有必要和图之说起,他知道。”
“你的枷锁和那个老家伙说的一样,是两道没错,我也看到另一道枷锁碎裂了,你的能力也回归了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对!不是全部……”
讲到这,暮先生的人形雾霭上浮现几道皱痕,脸色不是很好,他像被什么东西困扰,“记忆这东西……你的另外部分能力锁在大门里边,开门能取出来,但门你永远开不了。”
“那道门包含剩余枷锁,不止一道,是两道!十缺一,九为数之极,规则如此。”
“有得就必有失,你是重活一世,邀请函是一道枷锁,重生恢复是一道规则上的公平枷锁,还有一条是身躯本身要突破的一道枷锁。”
“总得来说你需要比平常人多出两条枷锁,也就是三条,很公平,很符合世界规则的嘴脸!”
谢凉盯着暮先生,他仿佛预料到暮先生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嗓音沉闷地对自己发出疑问,“那要怎么打破?”
他语气一转,接着说道:“假设上一世的我是故意设计好了这些东西,算好了每一步,当自身力量现阶段不足,那么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思路,所以我们得借助外力,一个强大的外力因素来钻世界规则的空子?!”
说完这一切,谢凉抬头,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地看向暮先生,语气平缓,“我想我不管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你的决定吧?暮先生!”
背对谢凉的暮先生沉默了一阵,背影灰暗黯淡,像一根快熄灭的蜡烛,“我本来就已经死了,就算不做这件事,我也会慢慢死去,我在回归,在回到原本属于我的地方。”
“呵……”暮先生自嘲地笑了声,笑得有点苍凉,或许是生命最后时刻,他变得爽朗起来,“被他影响都有点变了……谢凉,我不喜欢骗人,这次我会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可能再次见面。”
谢凉顿了下,转而说道:“这些我们先不谈,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开始开门之前。”
“说,一分钟之内。”暮先生简短回应。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是说突破枷锁!”谢凉语速很快把问题说完,眼瞳中透露着一丝执着,暮先生的身影似水潭倒影印在上面。
“有!”暮先生很肯定,回答几乎是在谢凉问完后说出来,中间没有丝毫滞怠,“但没必要,做事要找最直接最高效的那个办法,只要找到那个,其它的没有意义!”
“可是……”
“没有可是!只要争取到了时间,一切都是值得的,你以为你现在的时间很充裕?”暮先生打断谢凉的急切争辩,“和你讲的太多,一分钟快过去了。”
暮先生黑色雾霭伸出一条手臂朝后面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走谢凉一样,“待在原地,门被打开以后,你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后续的突破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谢凉没再说话,他默默退开几步,按照暮先生的话远离他。
黑色雾霭凝结成的身躯变得轻盈,暮先生的双脚离开地面开始漂浮,他单手接触高耸精美的紫罗兰大门。
雾霭上,雾气凝结的手臂猛地鼓胀一大圈,位于暮先生的躯干部位有一团银灰色的光球熠熠生辉,它似形成了一个风暴中心,四周溢散的能量争先恐后往这边凝聚,形成磅礴的能量漩涡令人侧目。
狂暴的能量仿佛发怒的大海,汪洋汹涌肆意,暮先生躯干处绽放出明亮的璨光,恍若白昼,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浩瀚的能量灌入光球,进行压缩增叠,明晃晃的闪电光链持续在光球上跳动,古堡周围更是莫名刮起了狂风。
随着事态的发展,暮先生双脚逐渐向后抬升,身躯开始与地面平行,整个人的力量全都集中抵在格斯诺特古堡大门上的那一点。
大风愈发严重,它仿佛摁着森林的躯干往地上撞,古堡周围大面积的黑森林弯曲了树干,暮先生黑色雾霭般的身体摇摆不定,唯有抵在大门上的那只手定在原地。
谢凉眯着眼睛,受风暴影响,他艰难地把视线投向暮先生那边,勉强能看清楚一点点情况。
大风阻隔了两人,暮先生此刻有点像大漠驿站边,旗杆上飘扬的黑色旌旗,他是大风烟尘中唯一的标志。
“咔……咔……喀……”
不间断的脆响响起,躯干处的银灰色光球似承受不住灌入的能量,密布的裂纹似张开的蜘蛛网,遍布光球的表面。
最终,只听见一声更响亮的脆响后,银灰色的光球不再发出声音,它嘭得碎裂成小石子般大小的碎块,闪耀的电光和浓郁的死气以此为中心,如同一个光球罩往外扩张,覆盖整座古堡,一直到谢凉脚边才停下来。
大小不一的光球碎块已经黯淡无光,变为一块块小石子般的东西,挂在暮先生脸上的猩红流光也没什么光彩,死寂和灰暗暴露无遗。
眼神淡薄疲倦地看了眼碎块,暮先生意念一动,牵引着它们往右手上飞舞,也就是抵在古堡大门上的那只手。
一块接着一块,黑色的光球碎块仿佛变成了甲胄,闪耀的电弧在雾霭躯体流窜,似万丈云层中拨弄风云的电龙。
做完这一切,暮先生回头看了眼谢凉,谢凉同样隔着风暴和四散的死气看见了他,两人四目相望,相对无言。
定了定神,暮先生看完就扭过头专注于那扇厚重高耸的紫罗兰大门,他那黑色雾霭上裂开的间隙翕动,只有口型,没有声音,从模样上来看他大概只说了两个字。
雾霭形成的双腿寸寸萎缩,蓬蓬雾气顺着躯干往上输送到右臂,先是脚,再然后是左手,最后是躯干和整个身体。
一直到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暮先生抵在大门上的右手手臂,以及那覆盖在其上的黯淡甲胄。
碎石缝隙中跳动着光弧电光,单是一条手臂就有大门的三分之一大,恐怖的力量向前推进,沉重的石门摩擦地面发出令人牙碎的声响,谢凉在远处能明显地看见大门的震颤。
和他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尝试推动大门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