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木对小学姐的父亲一直都很好奇。
按照小学姐的颜值,他的父母肯定模样也不会差,而且能在教育资源如此落后的山区,培养出小学姐这样的成绩。
除了小学姐的天赋之外,肯定还是有家人的一直鼓励和教导。
炎炎夏日。
光是站在阴凉下就感觉到让人难忍的燥热,全身都毛孔都在炸开,又热又痒。
徐知木在老家里帮小学姐收麦子,了解这种天气劳作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几乎每年都有不少人,倒在了热辐射的过度劳累中。
而眼前的这个将近中年的男人。
头发看着长时间没有理过,有些长快要盖着眼睛,在这些建筑工人之间,他的体型算得上瘦弱的。
身上穿着施工的马甲,身上的一条裤子也磨损的到处都是窟窿布丁。
他的皮肤不算黑,五官虽然也沾上了水泥汗渍而脏兮兮的,但是依然能看得出来。
他的五官相当端正,如果收拾打扮一番,绝对也是帅大叔的类型。
而且,徐知木能看得出,小学姐和他在眉宇之间有相似之处。
此刻,他正在搅水泥,推着两轮的推车,把水泥往工地上需要材料的地方推。
只不过这一车水泥重量可不小,他这有些消瘦的身体,吃力的一点点才能往前走。
“水泥呢,快点的行不行,磨磨唧唧的后面都等着用呢!”
后面的几个皮肤黝黑光着膀子的大汉忽然开口喊了一声,看着他一个人吃力的推着。
没有上去搭把手,几个人大声的喊着,不耐烦的语气毫不隐晦的传出。
“真是,这么瘦的身板来什么工地,净耽误事。”
“快点,就差你这一车了!”
几个壮汉喊着,男人咬着牙吃牟足了力气继续往前推。
但是路板上并不平整,他差点就连人带车翻了下去。
徐知木看的皱眉,立刻就想要冲过去帮忙,但是被叶洛嘉轻轻抓住了手臂。
叶洛嘉对着他摇了摇头,目光中也是就几分无奈。
工地上,大多数人都是乡下前来务农,很多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彼此之间抱团很紧。
而且任何地方都有坏人,抱团的人更是会下意识排挤别人,再加上在工地每天高强度的工作,让人心烦的温度,还是就是来自于家庭的压力。
本来就容易迸发出火气,几乎每一段时间就有打架斗殴的。
而且这些人下手挺狠的。
徐知木看了叶洛嘉一眼,他也冷静了下来。
现在去出面,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这些干活的人,他最不缺的就是火气,现在去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
他们在乎的只有钱。
一会和包工头的交代一声,由领导层下达暗示,关乎到钱了,他们才会真正害怕。
而且,现在这样去见他,也不合适。
徐知木当然可以让他找一个更加体面轻松的工作,甚至是直接给钱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些只是徐知木一厢情愿的想法,徐知木总感觉小学姐父亲或许来工地里干活,也并不算很长的时间。
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情,不得不来工地,毕竟现在的社会,没有高学历,没有关系背景,又想要找一份高薪的工作。
也只有工地,装修这类的苦力活了。
徐知木深吸了一口气,感受自己手被一只凉凉的小手握了一下。
低头看了看,是叶洛嘉。
徐知木轻笑着摇了摇头,握着她温凉的小手,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
小学姐父亲吃力的终于把水泥车推过去。
“真磨叽,一会都他娘的快赶不上吃饭了。”
为首的一个壮汉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看着眼前这个新来的,身板这么瘦,平时也不说话,别人新来还知道送几包烟,这个人就闷着头干活,一点事都不会来。
男人不发一言,似乎跟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默默一个人推着空车又回去了。
继续背着沉重的水泥袋子。
“妈的,还真是个闷头。”
“听说之前还是个读书人,读书有个鸟用,最后还不是来搬水泥。”
几个人看着男人一个人默默的搬水泥,又砸吧了几下嘴。
徐知木看着,今天幸好没带小学姐直接过来,要不然看到这一幕,心里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六七点过后,工地吃饭的时间到了。
工地找人承包的伙食,就在工地一旁的一块空地上,支起一个大棚,熬的大锅菜。
工地的人都争先恐后的跑过去准备吃饭了,毕竟一整天的大苦力活,不吃饭谁也撑不住。
凳子不多,大多数人就蹲在路边吃着。
不过男人没有去,他搬完了水泥,不仅没有停歇,他晃了晃有点目眩的脑袋。
拿起手边的水瓶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又准备去把一旁刚刚送过来的一车砖给卸下来。
他刚刚带上手套准备干活。
忽然一个带着红色安全帽子,停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指了指他:“那个谁,该吃饭你不去吃,还干什么干?”
红安全帽的男人是工地的监工,穿着一身西装每天就在工地里转悠转悠。
挺着啤酒肚,脖子里带着一条金项链,一脸的横肉,一张脸一紧绷着,看谁都要瞪两眼的感觉。
他开口吼了一句。
周围几个没有去吃饭的,此刻也都看了过来。
小学姐父亲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有些凶神恶煞的监工,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老板…我把这车砖卸了就去吃。”
“卸什么?这一辆车你一个人卸的完吗?”
监工走过来,声音一点不客气的说着。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窘迫和无奈,最后又开口说道:“老板,今年家里两个孩子都要上学……您看看能不能让我把这车砖给搬了,大不了我少要点卸车费……”
“上学了不起啊,谁家里没有个孩子?”
监工又开口说着:“再说了,你一个人把活干了,我别的兄弟吃什么?”
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也是围在一起笑了笑。
工地上的活,有些是临时计件的,谁干的多谁就拿的多,他一个人干了,别人自然就挣得少了。
男人也是面露为难,苦笑着开口:“老板,您通融通融…我还欠着钱……”
“知道欠钱就好了!你上半年找我借了几万,照你这么干死在工地上,老子讨钱讨不了,还他娘要给你赔钱!”
监工一瞪眼,嘴里叼着一根烟抽了起来,看着他这瘦弱的身体,越发越皱眉。
男人也是低着头,他不是不想去吃饭,而是这些临时的活如果吃完饭之后再来,说不定就已经被人抢了。
所以他只能牺牲自己吃饭的时间加班加点。
“老板,我就卸半车……”
“吃饭啦大哥!你这身体还真打算在工地上饿昏过去?还半车,我吃两百斤的身体都顶不了,你能顶的了吗?!”
监工也是差点把嘴里的烟头咬碎,又叹气又呵斥着。
男人头低着着,看了看脚下的砖,他的手也在颤抖,腰间也因为一天的劳累而酸软疼痛。
但是他一想起家里的老人,将近三年不敢回的家,不敢见的亲人。
他还是抬起头:“老板,半车,搬完我就吃饭。”
“妈的,真是疯子不要命!要不是看在我们同乡的份上,我早就给你撵走了!”
监工也是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两个人的声音,让大半个工地没去吃饭的都看过来了。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干裂的双手,满是补丁的衣服,他的眼底深处闪过几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