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66章

谢秋桐离开后,容锦正经接手了如意斋的生意。

先前定下的单子须得慢慢交付,其中谢秋桐制好的,容锦只需帮着用锦盒装了,等着对方来取即可。

至于有几单尚未来得及的,也只好讲明情况,赔礼道歉。

容锦这些时日虽在谢秋桐身边学了些,只是她于此道算不上天资卓绝,又没日积月累的经验,自是不可能面面俱到。

但她这双手还算巧,用绢、纱堆制的宫花倒是做得有模有样,就连谢秋桐这样见多识广的,也曾夸过两句心思灵巧。

容锦试着将自己制的绢花摆出来售卖,许是价钱定得便宜,大都不出两日就能卖掉,还有专程问她要别的样式的。

近一年来,容锦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

以至于哪怕顶着隆冬的大冷天,整日忙碌,也不会觉着有任何苦处。

对于她早出晚归这件事,沈裕颇有微词,尤其是在他解决完政务回梅苑,却见不着容锦的时候。

只是容锦乖觉了,只要见着沈裕似是有开口阻拦的意思,便牵他的衣袖,带着些撒娇卖乖的意味看他。

正如苏婆婆所说,沈裕确是吃这一套。

每每对上她这模样,到了嘴边的话都会硬生生咽回去,不好再泼她冷水。

小年这日,夜里落了一层霜,晨起时比寻常更要冷上三分。

沈裕前边夙兴夜寐,调配驻军剿灭了湖州附近的几波山匪,雷霆之势下手极重,震慑得江南一带的流寇收敛不少。

年节将至,百姓们能稍稍放下心来,不必再像从前那般提心吊胆。

而沈裕自己,也难得有了一日闲暇。

容锦已然习惯一大早送沈裕出门,自己再往如意斋,这日却是才坐起身,就被沈裕横在腰间的手给捞了回去。

“今日无大事,”沈裕掖好锦被,将人严严实实地困在怀中,“多睡会儿也无妨。”

他声音又低又轻,带着难得一见的懒散。

容锦下意识想要点头,记起自己那做了一半的绢花,又停住了,犹豫片刻后轻声道:“您难得闲暇,就多歇息会儿吧,我……”

话还没说完,沈裕已经无声地睁开眼,目光中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容锦顿了顿,软着嗓子同他撒娇:“那是客人定制的一套绢花,年节时候要送人的,我得早些做完才好,万一误了时候岂不扫兴?”

沈裕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那就扫我的兴?”

容锦觑着他的反应,含笑起身:“谁让我先应了旁人的?你若是早些说好,我不接这单子生意就是了。”

沈裕撑着额看她穿衣,随口问道:“叫你这样上心的生意,能赚多少?”

“去了用料成本,再去了和谢掌柜的分成……”容锦将披散的长发拢至身前,掐指算了下,“约莫八两银子吧。”

沈裕:“……”

若真是

什么要紧的大生意也就算了,结果到头来,他竟还不如区区八两银子。

容锦无暇顾及这些,利落地起身梳洗,原想着随便用两块糕点就出门,却见沈裕竟也披衣起身。

“您今日不是休沐吗?”

“是,”沈裕慢条斯理道,“横竖无事,我去看看你那铺子。”

容锦噎了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裕。

沈裕眉尖微抬:“怎么,你不情愿?”

容锦咽下口中的糕点,扯了扯嘴角:“自然不会。”

她只是难以想象沈裕出现在首饰铺子里的情形,总觉着,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件事。

沈裕对钗环首饰等物并无兴趣,到了如意斋后,只大略扫了眼斋中的陈设,并未一一细看。

容锦忙着制作绢花,无暇相陪,便翻出套茶具给他,煮茶打发时间。

只是沈裕不喜谢秋桐留下的几罐茶叶,便令长风将马车上自己常喝的茶具与茶一并取来。

壶中的水逐渐滚沸,热汽氤氲,清而淡的茶香在堂中蔓延开来,沁人心脾。

沈裕放下衣袖,将沏好的茶送到容锦手边,瞥了眼她正在做的绢花。

那是串葡萄藤样式的绢花,虽还未彻底完工,但已见雏形,单论用料算不上多贵重,但胜在心思灵巧,看起来颇有几分野趣。

容锦手上忙着,不便放下喝茶,只随口道了声谢。

过了会儿,杯中的热汽逐渐消散,沈裕提醒道:“茶要凉了。”

见她只是点了点头,依旧没动弹,他索性亲自动手,将茶盏送到了容锦唇边。

容锦这回没法再视而不见,无奈地笑了声,正欲低头喝茶,却恰好有人推门而入。

时值年节,铺子的生意比先前好上不少。

容锦倒是立刻就端出笑意,放下手头的绢花,起身相迎,沈裕却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回上门来的是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身穿石青色外袍,梳着圆髻,发丝齐整,腕上水色极好的玉镯与发上那两根金簪足见其家境,但观其举止气度,又不似那等养尊处优的夫人。

容锦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若无其事问候道:“客人有什么想看的?”

妇人上下打量着她:“谢掌柜呢?”

“谢掌柜陪夫君外出,眼下不在湖州,将铺子交由我代管,”容锦笑盈盈道,“客人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谢掌柜将铺子交予你时,没将规矩也告诉你?”妇人瞥了眼小炉上的茶水,神色傲慢,“我姓康,是吕夫人身边的管事。”

在湖阳,只提一个“吕”姓就足够了。

谢秋桐离开前也曾提过,她每月都得送头面首饰给吕家女眷,算是上供,如此才能平安无事地将铺子在湖阳开下去。

似她这般的,不在少数。

“是我怠慢了。”

容锦正要去倒茶,却被沈裕给拦了下来,他似笑非笑道:“我来。”

康嬷嬷虽

是吕夫人手底下的人,但管着田地生意,不常在身边伺候,也未曾在颐园见过沈裕,是以并不认得他。

接过容锦转手端来的的茶水时,也没什么好脸色。

容锦轻声细语解释:“谢掌柜离了湖阳,铺子这边不剩多少存货,我整日也只能做些绢花等小玩意,怕是入不了贵人的眼……”

谢秋桐早就料想到会有此事,也提前教了法子,说是这康嬷嬷贪财好利,只需备好银子打点,请她帮着在吕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即可。

容锦早就备好了银票,只是才取出来,沈裕就先凉凉地开了口:“我竟不知,湖阳城中开个铺子还有这么多规矩。”

康嬷嬷正欲接钱,听了这么一句后瞪了眼沈裕,冷笑道:“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什么人?”

她这话说得气势十足,显然是常以此来压人,屡试不爽。

只是这回却并不灵验。

容锦无奈地扶了扶额,沈裕嗤笑了声:“回去问问你家主子,敢在我面前放肆吗?”

康嬷嬷变了脸色,虽疑心这是对方虚张声势唬自己,可觑着沈裕的衣着打扮及周身的气势,一时间竟也不敢再造次。

沈裕放下茶盏,白瓷轻轻磕在柜台上,不耐烦道:“滚。”

长风原本候在外边,听到动静后,随即进门将迟疑不定的康嬷嬷给“请”了出去,解决得干净利落。

堂中又只剩了二人,容锦将没送出去的银票收了起来,夹在账册之中。

“傻子,”沈裕看在眼中,点评道,“我若不开口,你还真准备贿赂这么个仆妇?”

“破财免灾,对于生意人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谢秋桐教的,沈裕新添了热茶,示意容锦到自己身边:“我教你个更好用的法子。”

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容锦还当是真有什么诀窍,凑近了,看向他的目光中也不自觉地带着些期待。

却听沈裕一字一句:“狐假虎威。”

容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沈裕笑了起来,反问道:“怎么,难道不好用吗?”

就方才所见,确实是好用的,可谓是立竿见影。

几乎令人生出错觉,仿佛一直这么下去也很好,什么都不用想。

“这是什么?”沈裕瞥见账册中夹着的一页纸,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容锦神色似有异样,倒是来了些兴致。

容锦下意识地合上账册,按住沈裕探来的手,尽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不过是张描花样的图纸罢了。”

沈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能看吗?”

“不……”容锦轻轻蹭了下他的指节,解释道,“是陈大人为谢掌柜设计的生辰礼,不好给外人看的。”

“那是我看岔了,”沈裕反握住她的手,有意无意道,“还当是哪处的舆图。”

江南一带的舆图,他看了不知多少遍,早就烂熟于心,哪怕只看背面的痕迹,都能隐约猜出是何处何地。

容锦垂下眼睫,想了想,轻声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公子的生辰是何时。”

她这话题转移得实在有些生硬,沈裕也没戳穿,只答道:“正月初七。”

“公子可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

沈裕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下:“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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