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课堂,天天能上学,我开心快乐。
我庆幸自己有一个好爸爸,一个当书记的爸爸。
我感激洪晓梅,是她出了个好主意,帮我圆了上学的梦。
我憎恨校长陈明学,他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我小弟洪凯才一周岁,刚会走路,小嘴也能叫我哥哥了。平时他很乖巧,听我的话,但他饿了时候也会大哭大闹。
上学前几天,小弟坐在课桌之下,拿着我的小人书和文具盒在玩耍,不哭不闹。我基本不管他,偶尔给他一根小山芋。
班里的同学都羡慕我,能带着弟弟来上学,因为他们也有弟弟妹妹,也想带进学校,可学校不让。
一天,我正在课堂上绞尽脑汁做算术题,这是一堂算术的小结考试。班上四十多位同学都在聚精会神地解答题目,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弟弟洪凯就在我的课桌之下玩着我爸前几天刚买给他的小皮球呢。
突然,一股热流冲到我的小腿上,我低头一看,弟弟正在桌底下小便。地上湿漉漉的一片,他的小手在地上抹着小便,然后在他脸上、脖子上,甚至在我的小腿上涂着、抹着。他那可爱的小脸蛋刹时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我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就给他一脚。
“哇……哇哇……”
突然的一声“哇”,刹时打破了宁静的教室。
同学们吵吵嚷嚷都站了起来,纷纷来到前面的一排,我坐的位置,把我围了起来,看着热闹,有的同学在指责我,嘲笑我。
我满脸通红,羞得无地自容。
恼羞成怒的我又踢了弟弟一脚,本想让他平静下来,可弟弟变本加厉,哭得更厉害了。
我像木偶似的,傻傻地站在位置上,不知所措,束手无策。
算术老师拨开众同学,向我走了过来。他手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嚷嚷道:
“洪超,你……你扰乱课堂,你带着你弟弟给我出去,给我滚……”他边说边强行把我拉出了教室,弟弟洪凯也被抱了出来。
我静静地站在教室门外,洪晓梅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谁敢欺负你,你就说大队洪书记是你爸,晓梅姐帮不了你,但你爸能吓死他们。”
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壮起胆子,“嘭”的一声,教室门被我踢开了,我恕气冲冲站在教室门口,对着算术老师和同学们大声地叫嚷道:
“大队洪书记是我爸,谁敢欺负我,谁敢撵我出去?”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许多,有几个同学还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别说话,都坐好,继续考试。”
算术老师看着我,对着同学们说。
“洪超,进来吧,抓紧考试,你弟也带进来吧,别让他再哭闹了。”
算术老师笑眯眯地对我说,他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和蔼可亲。
算术老师叫丁红芳,一个女人的名字,可他是男的。
丁老师四十五六了,“文革”前就被打成了“右派”,家住洙溪大队邻村一个叫黄家坡的村上。
丁老师原是县一中很有名气的一位高中数学老师,被划成“右派”分子后下放到黄家坡大队养牛。一年前,洙溪小学缺老师,我爸在征得公社和县教育局同意后,把他请了过来,教小学一年级和二年级算术。
大队的造反派红卫兵们几次想批斗他,都给我爸拦了下来。
我带着弟弟在洙溪小学整整上了三年课,直到我五年级上学期,我妈才把弟弟托付给了住在我家隔壁的瞎子大伯母。
那一年,我被学校推荐为二年级二班红小兵连长,五年级时被任命为洙溪小学红小兵营长。全校师生四百多人开大会,我站在小学礼堂的剧台上,带领大家学习最高指示。
从那时候起,我立志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后我也要去当兵,然后考大学,像我大哥洪成那样考个名牌大学。
我更想做官,做个像我爸那样的大队书记,甚至更大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