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没有说话,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实际上,他很犹豫,因为吴立君的话正戳到了他的痛处。
吴立君这个人看着的确没什么本事,可他懂得怎么揣摩人心,也懂得什么时候该豁出去什么时候该收敛。
吴立君自认为看人很准,除了汪娅之外,几乎没有走眼的时候。
他一开始看徐江,就知道这是个没主心骨,容易被别人影响的。
可这次吴立君又要失算一次了。
原本犹豫的徐江突然紧握拳头,然后作势拿出了打火机。
这让还在楼房里的吴立君吓坏了。
吴立君是算准了徐江不敢杀人,所以看他在楼道里就不会点火的。
尽管吴立君到现在还是不相信徐江会点火,但光是闻着汽油的味道和看着打火机,他就不由自主慌乱起来。
“别别别,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朋友,难得的机会,大家一起赚钱不好吗?
我听说你原本工作挺不顺利的,要是有了钱,何必还要去给人家压榨当苦工啊?舒舒服服地生活难道不爽吗?”
吴立君每一句劝慰都直击徐江的心坎,可奇怪的是,似乎是正因为如此,他竟感到内心越来越坚定了。
徐江感觉到自己被分成了两个,一个是贪婪自私的自己,一个是纯粹勇敢的自己。
前者不断地为了诱惑而动摇,后者则是像个旁观者那样静静注视着前者。
在这个过程中,徐江觉得气闷无比。
他渐渐代入了纯粹的自己,这才看清贪婪的自己嘴脸有多么丑陋。
“现在跳窗,还来得及!”
徐江最后提醒了一句,便不再犹豫地把点燃的打火机扔了过去。
虽然他并不能判断博物馆里谁是好人,可至少他明白,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汪娅被宥今害死。
而且烧楼,也是他答应过汪娅要办到的事。
吴立君叫骂一声,纵身从窗户跃出,扑到了徐江身上。
他打架并不在行,可因为刚才的“从天而降”,把徐江砸了个结实,因此占了上风。
和时常摇摆不定的徐江不一样,吴立君改变的从来都是外表的态度,内心从头到尾都是个狠毒的货色。
他见暂时能压制住徐江,连忙不管不顾地用肘关节在对方脑袋上猛砸。
徐江则是被打懵了,只能凭借着体能的优势勉强应对。
两人扭打在一起,身后的楼房燃起熊熊烈焰。
可是按照和汪娅的约定,徐江要烧的楼可不止这一栋。
徐江想奋力起身,可吴立君却狞笑着去抠他的眼睛。
难以言喻的疼痛让徐江惨叫连连,而吴立君则是得意地大笑了起来,“你不想要钱?不想要的话刚好都给我!
反正宥今说了事情办成奖金翻倍,包括你的那份也能一起翻倍给我!
我让你当好人,我让你装清高!”
火焰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逐渐还掺杂了傀仆的怪叫声。
吴立君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楼房里的傀仆,被烧着之后自行走了出来。
它们没有自我意识,所以也不知怎么灭火,只是单纯听到响声感到伤害就到处跑而已。
仅仅只是这样当然无碍,可令吴立君睚呲欲裂的是,那些傀仆竟然把火带去了附近其他的楼栋。
如果狙击手所在的楼栋也被烧着,那宥今交给他的任务就算失败了,他就拿不到钱了。
思及此,吴立君立马从徐江身上爬起来,拿着根长棍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
“滚开,你们都滚开!
那可是我的钱,你们烧的是我的钱哪!”
吴立君怒声大喝,奋勇的挥舞着长棍,想要把靠近7栋3单元的傀仆赶走。
可他为了钱,居然忘了,傀仆是会要他命的。
被火烧着的傀仆看向吴立君,其他燃着火焰的傀仆也看向吴立君。
这时歪头肿脸,满身黑汗的他才意识到,自己一时究竟干了件怎样的蠢事。
可此时才明白,已经为时已晚。
等徐江捂着自己的眼睛,起身去看的时候,早就看不见吴立君的身影了。
他只看到7栋3单元的门牌号前,有四五个着火的傀仆,正在拼命撕咬拉扯什么。
徐江望向那个吴立君拼命也要保护的楼栋,若有所思。
接着他赶紧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绕到了那栋楼背后,把剩下的一点汽油也都泼进了窗户里,然后把点上火的打火机也一并扔了进去。
之后,徐江终于支撑不起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
这片楼房不高,又是老楼,火势很快就蔓延起来。
没过多久,汪娅和宥今也看到了成片燃烧起的大火,顿时被吸引去目光。
汪娅撇撇嘴,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内心里对徐江此人有了一些改观。
不论如何,再用内心容易动摇去形容他,已经是不合适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能够安然评价别人的时候。
汪娅目前还不能确定烧楼的行为是否已经令狙击手忌惮恐慌。
但下一刻她能确定了,因为宥今不在原地,她逃走了。
宥今令人头疼的是她的指挥能力和判断能力,可如果手上没有可用的棋子,那她就只是个光杆司令。
汪娅没想到她跑的这么干脆,想追,却又怕狙击手还在瞄准自己,只好暂时放过这个机会。
她拿着枪在原地乱转半天,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压低身体手指触地,做出备跑的姿态。
接着她脚掌往后猛蹬,如子弹般飞冲了出去。
汪娅相信宥今并没有走远,因为按照那位大小姐的脾性,是忍受不了独自饮败的。
她要么是帮狙击手脱困去了,要么是埋伏在哪里等待偷袭的机会。
汪娅猜想宥今的选择是后者,因为按照现在的火势救人的难度会很大,这女人不会做不划算的买卖。
实际上宥今的确躲在小区一间便利店的柜台后面。
但和汪娅想的不一样的是,宥今并目前没有去考虑偷袭的事,她只是单纯地蜷缩起身体在瑟瑟发抖。
因为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没有任何可以仰仗的人事物,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宥今记得父亲教导给自己的每一句话,包括教她怎么利用别人,怎么压榨别人,怎么让手底下的人乖乖为自己办事。
她在回忆里翻找了很久,才发现父亲唯独没有教她只剩自己时该怎么办。
“不,不可能,我是爸爸的继承人,这世上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宥今抱住脑袋,用含着哭腔的语气,小声给自己鼓劲。
忽而,她目光一凛,收起自己软弱的一面,浑身的肌肉也紧绷起来。
因为宥今分明听到了汪娅的声音,而且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她听到汪娅说:“老鼠的可爱之处,就是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
连光明正大地走出来都不敢,也不是谁都能拥有这份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