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讨厌耀眼的阳光,所以,她几乎从不在白天的时候去那水潭,然而,冥冥中,也许真有那走不出,也算不出的流年……
她来到潭边的时候,一位身着道袍的,白须飘飘的老道正抬脚向潭中迈去,即使是在正午的阳光下,水潭仍旧是漆黑一片。“小心!”百辟已经现身的证明过,这潭水很可能对于她以外的生物来说都是必死之地,越溪急冲过去,把老道拉了回来,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老道眼神恢复清明,转头看到她的同时,眼睛里却陡然发出一股杀意。
“妖孽,居然在此害人!”一扬手,一道咒符应手而出。
刚一接触到老道那杀气腾腾的眼神,越溪一愣,而就这一错愕间,咒符已经印在了她的胸口。
越溪一口鲜血溅红了雪白的衣裳,踉跄着后退,倚在一块大石上。茫然的看着老道,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哼。”老道发出不屑的冷哼,手掐法诀,天空中隐隐一朵雷云。
越溪不知外界人、妖不两立,不等于她笨,相反,在很多方面,她甚至比百辟还要天才,双手一动,与老道一模一样的法诀,天空,几乎一模一样的雷云。
“如此妖孽,如成气候,那还了得?”老道心念急转下,天上雷云里隐藏的雷电系数的劈了下来。同时,越溪的雷也劈了下来,只不过,不知为何,那些天雷全部落在乱石之外,没有一道近两人十步以内的。
而感觉到了激荡的气息,匆匆赶来的百辟,刚好在那肆虐的雷电后,看见越溪缓缓的倒入水潭,沉入了水中。
“越溪!!”一瞬间,百辟仿佛感到心中蓦地一空,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冲到潭边,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
“放开我!”怒气冲冲的喊声却在看清来人面目后一滞,“师父?”
“难得你还认得我这个师父?!”老道面色一寒。
“师父……为什么?”越溪在这水潭里从未沉下去,而现在却仍然没有浮上来,想到那天的经历,百辟已不抱什么期望,如今,他才发现原来越溪在心中占据的,竟然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只是满心的痛却找不到出口,今生,他最敬的人,亲手杀了他最爱的人。
“百辟!为师教过你多少次,不可被妖孽所惑?!”看着百辟那满眼的痛,老道怒其不争,心中也一阵翻涌。毕竟,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啊,他也心痛。
“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百辟无力看着老道,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却已泛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道厉声说道,在一看爱徒,不由得口气一软,“百辟啊,今日你若钟情的哪怕是一风尘女子,为师也愿意成就你们一段缘分。”
“师父……就因为她是妖?”百辟笑了,却笑得凄楚。
“毕竟人、妖殊途啊……”
“即使我恋上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你也愿意成就徒儿这份缘分?”
“这……”老道一愣
“那为什么对手上没沾染一滴鲜血的她,你连一条生路都不给?”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最尊敬的师父大吼大叫。
“放肆!!”老道一声厉喝。
漆黑的水潭中,越溪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让他,伤心了啊……”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也好痛呢?
越溪再度浮上水面额时候,天空中一弯新月斜照。她的目光落在一块石头上,上面飞剑削刻的痕迹:越溪之墓。
“呵呵,是啊,他说过,在外面,一个人死掉之后,亲人们会为他立碑的。”越溪笑着,却不知心中是悲,是喜?转身隐入高高的草木中,身形在其中穿行,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越溪站在小屋前,感受着里面的寂静,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树上。“他,终于还是走了啊。”感觉到眼中有什么溢出,顺着脸颊,滴滴落在脚下,惹得刚刚绽放的小花频频低头。这就是眼泪吗?什么时候自己也有泪了呢?她的嘴角想牵出往日的笑,而眼中的泪却止不住的掉。那个老道为何一定要杀了自己,为何那样反对百辟跟自己在一起,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为什么明明伤已经好了,她的心,却仍会那么那么的痛。不远处响起草木被踩倒的声音,越溪飞身上树,隐在浓密的枝叶间。在这里,只要她想,没人会发现她的气息。
两个人影渐渐走进,其中的一个,是那么的熟悉。越溪的心猛地一跳,却也蓦地一震:他们,为何还在这里?
“那个妖孽明明在你身上做了手脚,把你滞留在此,你却尤不自知!”老道怒声说道。
“她不知道这件事。她从出生起就走不出这越溪,如何知道喝了那潭水后,会使得我也无法离开。”百辟脸上淡淡的笑,平静的声音却如一道雷炸开在她的耳边。原来,他竟是无法离开?竟是由于她的无知,将他束缚在这里这么久。
“你还在为那个妖孽说话!”
“越溪是妖,但她甚至连虫子都没有杀死过,她有何辜?”淡淡声音里压抑着翻滚的心绪。
“你!”老道愤怒的斥责并没有说出口,却转而一叹,“算了,待明天为师将那潭毁去,也许,你就能走出这里了。”
“什么?”百辟一呆。
“那女妖身带戾气,也许如你所说,与她无干,而是潭水作怪。只是,她饮潭水而生,故不会被潭所噬,但也无法破坏那潭。……”
“师父,百辟不出去了。”
“你说什么?”老道既惊且怒的看着跪倒在地的爱徒。
“这里灵气充足,是个难得的修炼之处,而且,千百年后,飞升之时亦不容易受到打扰。”
“算了,这些事情明天再说,先找个地方过夜吧。”老道一叹。
越溪看着百辟将老道领入了小屋,看着小屋中灯亮,灯灭,最后连气息都归于平静,这才从树上跳下来,轻轻的掩了地上的点点水渍,转身向水潭走去。冰雪聪明如她,如何不知老道那几句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看着潭边白天的天雷留下的痕迹,越溪微微苦笑,潭水的……孩子吗?抬手轻抚着那刻着漆黑的石头,那上面,有她的名字,他给的名字。眼前,却闪过了他说不走了时脸上一瞬间的落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