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姜棠跟她有摩擦,便是两人情同姐妹,生死攸关的时候抓一个姑娘也非明智之举。
红姨娘看着跳起来的女儿,哪里能不知道她们已经一败涂地,刚想替女儿辩驳两句,便见陈宴清站起来,朝着这边迈步而来。
陈玉珠心里有鬼,被陈宴清修长的身影罩着步步后退。
“脚滑?”
“三、三哥!”陈玉珠吓的哆嗦,却咬牙道:“我的确脚滑。”
“所以,你朝她伸手没?”
“我、我当时太害怕……”
“我问你伸手没?”
陈玉珠怕极了,被风吹着冷汗涔涔。
“伸、伸了。”
“珠儿当时太害怕了,且也被打了两巴掌,要不这事就过去吧!”红姨娘有些紧张。
陈宴清没理她,平静的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陈玉珠,你很好。”
连他都要哄着供着的人,陈玉珠竟敢动了杀害的心思。
陈宴清伸手,陈风察觉到他的心思立即跑过来。
陈宴清指着陈玉珠,“丢进去。”
陈风一听便知是什么意思,也不犹豫,上去抓了陈玉珠就往外走。
把手伸到他们夫人的头上,就要做好承受大人怒火的准备。
陈风动作之快,红姨娘都没反应。
待听到陈玉珠惊天地的呼救,这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三爷饶命,纵使珠儿千般不是,她也是你同父的妹妹啊!如今年纪尚幼,不过都是些姑娘家的玩闹!”
“玩闹?”
陈宴清冷看着她,“她谋害兄嫂,其心可诛,你说玩闹,那我如今所做不过陈玉珠的三分之一。”
“我的夫人,你们想要她死,只要我活着想都不要想。”
陈宴清说完,便听院外“噗通”一声,却是陈玉珠被陈风拎着丢进水里。
红姨娘闻声瞳孔一缩,刚想先出去看看情况,便被陈宴清一句话阻止。
“另外,陈玉珠不敬祖母,诅咒兄长,红姨娘记得——给我一个交代。”
红姨娘足下一顿,身形瞬间摇摇欲坠。
众人这才知原来落水只是开始,真正的惩罚是要红姨娘一个交代。
于母女而言,这招反杀可谓诛心。
“我会带珠儿认错,还望三爷高抬贵手,放珠儿一条生路。”
红姨娘撑不住,整个人瘫跪下去。
陈宴清扬眉,依旧淡漠,“我说过,我不大度。”
“你既有胆子说出打杀我夫人的话,又凭什么脸要我给陈玉珠生路。而且风水轮流转嘛,既然此事非我夫人之错,那就往死里转。”
红姨娘气的尖道:“可姜棠也打人了不是吗?”
陈宴清抻着衣裳,“红姨娘不是说了吗?这是我同父的妹妹。”
“嫂教姑之过,有问题吗?”陈宴清意味深长道。
红姨娘怔神片刻,惊愕的看着不要脸的陈宴清,“你有失偏颇——”
“红姨娘护女可心切,怎的我护妻,你有意见?”陈宴清压低声音,带着浅笑,分明是威胁。
红姨娘:“……”
她想辱骂两声,好在理智尚存,不禁暗恨片刻转身跑去了外面看女儿。
待人走后柳嬷嬷送姑娘们出去,盛宁侯府的姑娘恨不得一步当两步逃离。
沈媛倒是面露难色,几番往身后偷看,里面却没人理她。
陈宴清则环顾一周,目光落在跪着的紫苏身上。
“夫人呢?”
以前紫苏很怕他,但这次出事不知怎的,看见陈宴清来心反而定了。
“夫人在小佛堂。”
本是很寻常的一句话,陈宴清听到神色却有些不对。
不过他这人一贯清冷,就算皱一皱眉也不觉突兀,没人把这点小变化看在眼里。
——除了柳氏。
柳氏一如成亲那日,坐在主座一言不发。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听到小佛堂三字,她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看好戏的凝着陈宴清。
她以为陈宴清不会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宴清转了身,从头到尾余光都不曾看柳氏一下。
就柳氏这熟悉的手段,陈宴清不用看都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他焉能让她得意。
只是再大的火气都先等一下,他得先看看家里的小姑娘怎么样。
不过走了两步,陈宴清又停下。
看着柳氏眼神颇冷,“世子夫人好手段,能留的各府小姐直到我来才现身,不过这等算计若有下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柳氏温淡道:“怎么,你还敢杀我不成?”
“你大可试试!”
“陈宴清你凭什么,凭什么踩着别人的尸骨幸福一生。”这绝无可能。
柳氏发狠了嘲讽他,“就你也配,这是你欠我的。”
比起柳氏的情绪多变,陈宴清反而低淡的过分,“你说的对,我不配,但我夫人得配。哪怕我欠你,但我夫人不欠你,所以——”
陈宴清冷笑了声。
“你算计我,我受着。”
“你算计她,你试试。”
待厅里没人时,柳嬷嬷才跑进来。
见状抱住呆愣的柳氏,“世子夫人?”
“他说他要杀了我!”
“夫人,您魔怔了。”
“是啊!我魔怔了!”柳氏站在哪里,浑身抖的不像话。
她死死盯着那个背影,眼里藏满了恨意,“他怎么能杀我呢?这是他欠我的!他欠我的!”
可是夫人,人再多的亏欠也有尽头啊。
柳氏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柳嬷嬷戚戚然的拍着柳氏,这话无论如何也不敢说。
她犹记得柳氏最初也是个明媚爱笑,善良温婉的女子,只恨这个烂透的王府,糟践了太多的人。
死去的阴魂不散,活着痴傻疯癫……
造孽啊!
另一边陈宴清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小佛堂,彼时里面正映照着昏昏烛光。
姜棠背对门口懒洋洋坐着,她前面摆着铺纸的小案,小姑娘正撑着双臂昏昏欲睡,在她周围七零八落散满了纸团。
听到“吱呀”的一声开门声。
姜棠脑袋一点,险些栽扑出去。
好在她又及时稳住了,寂静的佛堂里,只听得她头上璎珞跳脱腰坠,清脆的声音灵动悦耳。
等她回过神来头都没转,只捏了个纸团朝后砸去,声音厌烦又软凶道——
“都说了不道歉,催我也不道歉。”
要不是陈宴清手快,就差点被她砸了脸。
怪不得他进来时外面的人神色复杂,显然地上那些都是她用来砸人的。
陈宴清暗笑一声,也不生气。
过来荟萃轩这么久总算真心笑了一次。
男人饶有兴趣的打开纸团一看,却见里面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再看姜棠那个气呼呼的脑袋,他眼里方才的寒意总算暖了几分。
甚至调侃道:“你倒还挺有骨气!”
姜棠脾性有多娇,陈宴清也不是没见过。
他以为她被欺负关了小佛堂,不是怕的缩成一团,就是委屈的抹眼泪。
没想到他这夫人在宝相庄严的观世音面前,不仅坐姿叛逆,不道歉也不抄经,而且还砸人表示自己不屈的立场。
原来对着别人,她也能这么有脾气嘛!
姜棠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愣,足在脑子里反应了半天,这才犹疑着,不可思议的转过身。
眼睛诧异圆睁,红唇惊讶未合。
待瞧清是陈宴清站在身后,刚才还能愤愤丢纸团凶人的硬气姑娘,整个人松懈下来不说,甚至鼻子一酸便有了要哭的征兆。
姜棠眼眶一红,水珠雾霭。
神色变化之快就跟变戏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