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郡主入宫后,一连做了几晚的噩梦,是幼年时在摘星楼留下的阴影,皇后娘娘心疼她,便下令封锁摘星楼,她在位时这楼不许再开放。
内务府口头应承了,私底下去请示了陛下,虽说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可真正当家做主的还得认乾元殿那位啊。
梁祁烨听到这个消息,手指搭在御案上轻轻敲着,缓缓道:「封便封吧。」
内务府黄总管领命退下,走在门口便碰到手下小太监急匆匆来寻他:「公公,大事不好了!」
小太监凑在黄总管身边耳语几句,黄总管面色大变,拎着袍子就要赶过去,御前的小太监长了个心眼儿,拦下他们问一句:「出什么事儿了?」
黄总管急切道:「清理摘星楼发现了一些陈年旧物,被坤仪宫的宫人拿走了,程姑姑说暂停封锁摘星楼,请示皇后娘娘去了。」
小太监问具体是什么东西,黄总管说是一些木材,小太监便不再问了,点头哈腰送走了黄总管,转身就进了内殿回禀。
皇宫的西南角,尚宫六局正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为皇室成员工作,谭尚宫来到尚工局,说皇后娘娘要查账,让刘尚工把尚工局往年的账本都找出来,一并送到坤仪宫去。
刘尚工便带人去库房搬账本,将先帝时期的账本都搬出来了,谭尚宫数了一下,问:「怎么止步泰安八年,再往前的几年呢?」
刘尚工有些难为情:「还要再往前么?这也快二十年了,账本有些损毁的,娘娘要这么早的账本做什么?」
「让你去找你就去找。」
刘尚工硬着头皮去了,却只拿来两本,一看是泰安五年和泰安六年的,谭尚宫问:「泰安七年的账本呢?」
刘尚工说没找着,她也才上任几年,这么早的账本她哪儿知道啊,她只能确保她在位的几年桩桩件件都能说明白,以前的事情她不负责的。
谭尚宫目光沉沉:「你上任时没和前任尚工交接清楚么?你说以前的事不归你管,你觉得皇后娘娘认不认你这说辞?」
刘尚工神情紧张:「尚宫大人帮帮下官啊,是下官疏忽,可这二十年前的旧事,尚工都换了好几任了,下官实在不清楚啊。」
谭尚宫带着刘尚工抱着账本去坤仪宫交差,宜黛要的就是泰安七年的账本,刚好就没了,一向内敛含蓄的她头一次大发雷霆,让尚工局必须给她找出来,若是找不到,这几个女官都不必做了。
看着好性儿的皇后娘娘新官上任三把火,整个尚宫局战战兢兢,把手头活计全停下来找账本,翌日就找到了,是前阵子尚书局晒书,顺便帮其他几局把卷宗档案一起搬出去晒晒,收书时收乱了,将这账本混到尚衣局的账本里去了,昨晚上全局翻了个底朝天,可不就找到了。
宜黛拿过泰安七年尚工局的账本翻阅,越看眼神越冷。
柳枝来到御前传话,说皇后娘娘请陛下过去用午膳,可把御前伺候的人高兴坏了,皇后娘娘终于放软了态度要和陛下冰释前嫌了,陛下一高兴,他们当差的人也能松口气了。
梁祁烨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说他知道了,中午忙完了差事才过去,来到坤仪宫门口竟有些近乡情怯。
宜黛让尚食局准备了一桌子菜,见到梁祁烨过来,她起身行礼,客气疏离的模样让梁祁烨心里不适,他们之间竟生分至此。
梁祁烨过去挽住宜黛的手牵她入座,「摆好了膳就先吃,不必等我的,靖北进食了么?」
靖北躺在一旁的摇篮车里,难得清醒着,小嘴一努一努在吐口水泡泡玩,梁祁烨看着儿子满心柔软,想抱抱他又怕自己抱不好,只敢伸手摸摸他的小脸。
宜黛道:「乳母刚喂过,这会儿难得精神着,你要不要抱抱他,他出生以来,你还没见过几次呢。」
「黛儿,我……」
他没想到他会这样对待他们的孩子,在靖北出生前他幻想过无数次,孩子出生后他要怎样宠爱呵护,可靖北出生在最关键的时期,他登基后事多忙乱,又和宜黛多番争吵分居两处,竟是连儿子都没怎么看过,还好靖北如今不懂事,否则他长久见不到父亲,会不会认为父亲不爱他。
宜黛把儿子抱起来,想教梁祁烨怎么抱孩子,梁祁烨紧张的不得了,先到罗汉床上坐好,才小心翼翼接过孩子托着。
这个柔软奶香的娃娃是他的儿子,他想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像个小太阳一样缓缓升起,直到他如日中天,自己日薄西山,和宜黛一起互相依偎着到老到死。
梁祁烨抱了儿子好一会儿,直到宜黛喊他吃饭,他才恋恋不舍把儿子放进摇篮车里,若不是宫人看着,他恐怕还想亲一口。
吃饭时夫妻俩围绕着儿子也有说不完的话题,梁祁烨已经开始期待儿子过几个月能吃辅食了,他便能亲手喂饭,一定是很新奇的体验,如今让乳母喂养,他总觉得缺少参与感。
一顿午饭吃的人心情愉悦,这就是他们以前的日常,如今却很是难得,梁祁烨握着宜黛的手道:「黛儿,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好不好,咱们不要再置气了,我以前答应你的事都还算数,无论为王为皇,我身边只会有你一人,靖北是我的继承人,待出了国孝后咱们再给靖北生个妹妹,给宜舒寻个好归宿,便终身圆满了,好不好?」.c
宜黛静静看着他,目光很是复杂,她轻声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梁祁烨神色微不可察地停顿一下,对宜黛道:「我最近日理万机,没有事无巨细向你禀报,或有些你不知道的事,我没有存心瞒你,你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了。」
宜黛嘴唇颤动,艰难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摇篮车里已经熟睡的儿子,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自私,没有为儿子考虑过,可她若不做不说,又怎么过得了心里这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