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苗热情邀请宜黛去他家吃午饭,宜黛不愿意,小苗苗的母亲以前骂过宜舒是没娘的野丫头,宜黛一直都不喜欢她,但她不会迁怒到小孩儿身上,说她还有事情,下回再来。.
出了这条小巷子,宜黛走在姑苏最热闹的街道上,开始逛店买东西,离家一趟总得给家里人带些礼物回去,她提前拟了一份礼单,照着单子买,但是看到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又忍不住买给宜舒,她没有跟着来,肯定巴望着礼物呢。
兴平街有一家福鼎商行,是姑苏最大的商行了,宜黛以前也是这家的常客了,她打算去那儿扫荡一番,单子上的东西应该都能买到。
掌柜一看她要买这么多东西,连忙迎她上二楼雅间,让她慢慢挑,宜黛正欲上楼,楼梯口下来一家四口,她便站到了一边让路。
「娘要把那棵珊瑚树给我是吧?给我吧给我吧,哥哥不会爱惜的,他会弄坏。」
粉色衣裳的小姑娘扯着母亲的袖子撒娇歪缠,这小姑娘看着和宜黛年龄相仿,却比宜黛精致可爱的多,眉眼漂亮唇红齿白,白皙水嫩的脸蛋上两团健康的红晕,任谁看了不说一声小美人胚子呢?宜黛觉着如果她是那位夫人,有这样娇俏的女儿,定然是有求必应吧。
「哎呀,我又不要你整棵树,就切一点给我安在匕首上就行,我那把匕首就差一抹红。」
宜黛发誓这是她见过唯一能和四皇子的容貌相媲美的男孩子,这样俊秀的儿子提要求,也很难拒绝呀,就给他切一块吧,切一块能怎么样呢?
「切掉一块就不好看了!我不嘛,我要完整的一棵树!」
小姑娘都皱眉噘嘴了,那就别动她的树了,又不是只有这一棵树,匕首上找块别的红色石头镶一镶也是可以的嘛。
「好了,别动盈盈的树了,我有块鸡血石,原本打算拿来做印章的,给你镶在匕首上吧。」
英俊潇洒又疼爱儿女的父亲,可真让人羡慕呀。
「你呀,就是会惯着他们,都把他们惯坏了。」
温柔似水的母亲,说话时美眸微嗔,语气略带三分缱绻,宜黛当场痴呆,这世间竟有这般绝色美人,难怪能生出这神仙似的兄妹俩,这一家子真是让人饱够了眼福。
一家四口下了楼梯从宜黛身旁经过,宜黛的目光还追随着他们的背影出了门,看到掌柜对他们点头哈腰,她问跑堂小哥:「这一家人是谁?可真是仪表不俗啊!」
小哥与有荣焉:「这是我们的东家,我们东家可是江南首富,我们夫人是江南第一美人,这叫珠联璧合,绝世佳侣,那两个小孩儿是我们的少东家和大小姐,是不是也气质非凡?」
宜黛点头表示赞同,那可不就是绝世佳侣嘛,她一时竟不知该羡慕谁。
宜黛花痴完了,上楼挑东西,照着礼单挑了一堆,小哥送来的新品里有一面镜子,她拿起来照了一下,看到镜中人稀疏的眉毛,狭长细小的眼睛,塌塌扁扁的鼻子,想到了方才看到的漂亮小姑娘,那明眸大眼,那挺翘鼻梁,那樱桃小嘴,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得意之作,她大概就是娘娘随手挥的泥点子吧。
她已经没救了,但是宜舒可以,思及此处她又给宜舒再挑了几朵头花,回家给宜舒打扮起来,她可以是丑女,宜舒不能是。
待她逛了几天将礼物都买好了,起灵的事情也安排的差不多了,那日是个艳阳天的姑苏已经暑意逼人了,宜黛站在母亲坟前,花嬷嬷给她打着伞,翠云给她扇风,她鼻尖全是暑气蒸腾泥土的气息,湿热又带着尘土,让人浑身黏腻呼吸不畅。
丧葬班子一锄头一铲子将母亲的坟墓挖开,宜黛不错眼盯着,会挖出来什么呢?
挖出来一副破败的棺木,宜黛跪下来磕头痛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她甚至没有了母亲葬礼时的记忆,可她看到那副棺木,知道那是母亲最后的栖身之所,母亲躺在那里头,便忍不住泪意,她甚至想让人打开棺木看看,里面有什么。
这是不行的,起灵只能起棺木,没有开棺动尸骨的说法,丧葬班子也不可能干这事,这是损阴德的。
将棺木挖出装好,再将挖出来的土一并装好,回家停灵一晚,翌日他们便启程回京。宜黛穿上了一身素服,为母亲守了一夜的灵,她说当年母亲过世时她肯定没有守灵烧纸,如今她要补回来。
可她那个身体,守了半夜就熬不住了,睡了一觉又发起了烧,他们的行程也耽误了,请白云寺的僧人来看看,是不是冲撞了。
宜黛不相信母亲会害她,才不是冲撞了,她一向身子差,就是感染了风寒而已。僧人又是做法事又是给宜黛送平安符手串之类的,折腾了好几天,宜黛病好了,他们也撤了,此行也该回程了。
他们回到京城便是六月份暑气最重的时候,乔平生让宜黛先回家,他先把二嫂的棺木送到寺庙去寄存,宜黛想跟着去,但她又挂念宜舒,这一路也实在奔波,便先回家歇息了,到时候带着舒儿和父亲外祖母一起去看望母亲。
宜黛回来先去上院请安,老夫人得知她在姑苏又病了一场,埋怨她不该去,这种事情本来就忌讳,更何况宜黛一直身子差,很容易被冲撞的。
「上回在寺里做的寄名锁已经送来了,舒儿已经挂上了,这个是你的,来,我给你戴上。」
老夫人觉得宜黛身体不好,是不是八字薄没有神佛庇佑,那回阖家去白马寺,她给宜黛求了个寄名锁,宜舒年纪小也做了一个,后来锁送来时,宜黛已经启程去姑苏了,老夫人便一直给她收着。
宜黛将头伸过去让祖母给她戴上,谢祖母厚爱,耳边听到响亮的一声童音由远及近:「姐姐!你回来了!」
宜黛含笑看向门帘处,门帘还未动,已经听到哒哒的脚步声了,听那声音,应该是没穿鞋,胖乎乎的光脚丫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肉磨石头,清脆中夹杂着几分闷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