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黛的第一个想法是开个药铺,宜舒生病要吃药,与其去别处买,还不如自家开个药铺,宜舒能用的就自己用,不能用的就卖给别人,岂不美哉。
她可不是想到了就立刻干的,先让人去查查京城有多少家药铺,盈亏如何,盈的为何盈,亏的为何亏。
黄大勇带着两个随从去长白山了,如今宜黛身边没有得用的人,随身伺候的都是丫鬟仆妇,家丁都是护宅的,有几下身手,让他们去查消息,去了一天,回来一身的酒肉味儿,正事是一点儿没干成。
宜黛气苦,一群酒囊饭袋压根儿指望不上,母亲留下的陪房就那么些,她得培养些自己的人手。
她没事在田庄上闲逛,庄上的佃户都知道她是主人家的千金,不敢造次,佃户家的小孩儿见到她只敢远远偷看,宜黛又不像宜舒那样自来熟,来了好些天了,和这些佃户还是没什么交流。
秋天是收成的季节,这几日天气好,庄上的佃户在收棉花,宜黛看到土坡上几个孩子在晒棉花,秋日正午的太阳晒得小孩子们脸红红,她让仆妇给他们送些她泡的花茶和糕点。
这些小孩子从小就跟着父母在田庄上干活,哪有什么零嘴儿吃,第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比过年还欢喜。他们结伴来到宜黛住的院子外面向她道谢,宜黛站在门边的蔷薇花墙下,对他们笑着点点头,没说别的。
她像个仙女一样在这些小孩子的世界里惊鸿一瞥广施雨露,让每个人都为之惊叹流连忘返,接下来的每日宜黛都会让人给他们送些吃的,但她从不和他们说话,只有第一日她站在门口见了他们,后来她连面都不露了,他们来道谢,都是下人接待。
她愈是如此,这些人愈是惦记,一连送了好几日后,宜黛停了他们的零嘴儿,停的第一日他们还能安慰自己,她应该是忘记了吧,可是接连好几日她都不送了,他们才意识到,这位姑娘可能不会给他们送吃的了。
有几个小孩子忍不住去宜黛的院子外面转悠,问姑娘最近在做什么?丫鬟说姑娘在读书,他们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好意思问,姑娘怎么不给我们送吃的了?
不送就是没有了呗,有几个孩子就对宜黛有了不好的评价:「我听说她是在家里犯了事才被送到庄子上来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小的孩子,不跟着父母住,就自己带着仆人住呢?」
「我听说她娘死的早,她爹再娶了,后娘不喜欢她,把她赶到庄子上来了。」
「嘁!我就知道她装模作样呢,她长的一点儿都不好看,干瘦干瘦的,眼睛也小,就是衣裳穿的好看。」
这些人前几日还对宜黛歌功颂德,说她像画上的仙女一样人美心善,如今在她身上得不到好处了,便把她贬成泥。
但也有那么个别,不同流合污。
「之前你们吃她送的糕点可不是这么说的,去她院子外道谢的时候也不是这么说的。「
程鹏黝黑的面庞在阳光下闪烁着汗水的光辉,他不喜欢这些人放下碗骂娘的样子。
「哟~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姑娘了吧?她就算犯了事也是千金小姐,一个人使几十个下人呢,是你能配的么?」
「你胡说什么!」
这个年纪的小孩,听到这些玩笑话是会着恼的,偏他的同伴们还不知轻重继续笑话他,气得他挥拳头相向。
程芳见哥哥和同伴们打起来,大喊:「不许打我哥!」
这时候什么邻家小姐妹小兄弟她都不认了,打她亲哥就不行,亲兄妹一定要互相扶持。
小丫鬟花蔓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回来和宜黛说,翠云痛骂这些白眼狼,宜黛笑了笑,别说是这些孩子了,就连她那些至亲的家人不也是如此么?人性本恶。
「着重观察这两个孩子,若是品行可靠便将他们收下。」
她手里缺人,如今扩招人手,最要紧的就是忠心,他们还是小孩子,能力可以慢慢培养嘛。
宜黛正和丫鬟们说着话,家丁来报府里来人请安,宜黛让带进来,是父亲的小厮青书,代表父亲前来,叫宜黛回家过中秋。
宜黛冷脸说不去,青书说道:「姑娘还在生气么?二老爷很是惦记您,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呢?这花好月圆的团圆节,您孤零零在庄子上多难受呀。」..
「我习惯了,庄子上这么多人陪着我,我一点儿都不孤单,你回去吧,叫他们不必管我。」
她出了那家门就没想过回去,可能宜舒好起来了她会带宜舒回去吧,但绝不是现在。
青书还想再劝劝,黄妈妈已经让镖师请他出去了,他走后黄妈妈和宜黛说:「他没叫动您,恐怕二老爷会亲自来接,他若是来了您还坚持不回去么?」
「不去。」
黄妈妈猜的不错,青书回去的第二日,乔云生亲自来田庄接宜黛,他轻飘飘地说:「走吧,我接你回家过节。」似乎宜黛不是被赶出家门的孩子,只是在外游玩如今归家。
「二夫人不是说,那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么?她回娘家过节了?」
「黛儿,你回家过节她并不介怀……」
「我介怀。」
乔云生被女儿这话噎到了,深呼吸了一口气,「祖父打了你,你要记恨家里一辈子不成?家里这么多儿郎哪个没吃过他的藤条,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乔家早完了。」
宜黛抬眸睨着父亲:「吃过老爷子藤条的大有人在,但被老爷子掐着脖子险些断气的,就我一个吧,您凭什么认为在他对我下了那么重的手之后,我还会回家向他卑躬屈膝?」
「什么卑躬屈膝,百善孝为先,这是孝道!再说,若非你出言不逊,你祖父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
宜黛冷笑:「那父亲还是别接我回去了,我回去了还要出言不逊,我就一条命,老爷子也就一条命,不知道是他先被我气死,还是我先被他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