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怎么这样倒楣?”

“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圣耀叹了口气,在桌子上乱涂乱画。他虽然已经不想当漫画家了,但他还是有一双灵巧的画手。

今年圣耀刚上国三,虽然他补习课排得满满的,但他的功课却未见起色,总是在班上的最后几名打转。

“后来呢?你妈妈不是又嫁人了吗?”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问道。

她叫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她的命运正与圣耀的命运产生某种联系。

“对啊,她嫁给开计程车的王爸爸,后来又嫁给现在开货运公司的张叔叔。”圣耀说,关于这个答案,他自己也很无奈。

“又嫁了两次?”女孩眼睛睁得好大。

“嗯,王爸爸死了,走在街上被摔下的招牌砸死的。大家都说我妈妈有克夫命,让我妈妈很难过,只有我知道不是,其实是我害死了三个爸爸。”圣耀说,他对自己的命运开始有些模糊的揣测。

“为什么?不要这样想啦!”女孩安慰着圣耀。

“是真的。”圣耀把头轻轻敲向桌子,敲着敲着。

第一个爸爸失踪了,第二个爸爸跟第三个爸爸都在圣耀认同他们为父的日子横死,这令圣耀怀疑自己身上是否背负着克父的厄命,所以,不管现在开货运公司的张叔叔对他多好,圣耀都冷漠以对,深怕张叔叔又给自己克死了。

“今天放学后你有补习吗?”女孩突然问道,脸红了。

“有啊,不过不去上也没有关系。”圣耀说,拿着橡皮擦拭去桌上的涂鸦。

女孩帮忙圣耀将擦屑拨到桌子下,又说:“那我们去拍大头贴好不好?我发现有一台新大头贴机器在我家路口。”

圣耀心中一甜,他是喜欢这个女孩的。

“嗯。”圣耀笑说,女孩看到圣耀脸上的笑容,也在心中举起胜利的手势。

隔天,圣耀背着贴有女孩跟他大头贴合照的书包,骑着脚踏车愉快地来到学校,但旁座的女孩却没有出现。

到了中午,秃头导师带来一个令人难过的噩耗:女孩昨天放学回家时,遭街头警匪枪战的流弹误击,经过一夜的急救却告失败,请同学为她默哀一分钟。

圣耀傻眼了,他的眼泪一滴滴落下,落在铅笔盒上的大头贴上。

大头贴上的两人脸贴着脸,旁边写着“干哥干妹firstday!”,圣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再度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

他拒绝明白。

因为他害怕他看不到的阴暗魔手。

“为什么会这样?”

圣耀自己问自己,他心中的恐惧与悲伤各占一半,隐隐约约,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过了一个月,学校要毕业旅行了,目的地是垦丁,圣耀带着满腹的苦闷坐上游览巴士,叹息女孩无法同大家玩乐。

圣耀的三个挚友知道他心情恶劣,沿途刻意跟他谈天说笑,四个人挤在车后打牌,从梭哈、大老二、捡红点、二十一点,一直玩到抽鬼。

但抽鬼才玩了三轮,大家的脸色却颇异样。

圣耀已经连续三次从一开始就拿到鬼牌,但在频繁的相互抽牌里,却没有人抽到过圣耀手中的鬼牌,一次都没有。

鬼牌好像黏在圣耀的手指上,谁也无法将它扯掉。

“不要玩了好不好?”圣耀突然说,脸色极为苍白。

“嗯。”千富假装冷静。

“好啊,玩别的吧。”国钧也说,颤抖地洗着牌。

“看录影带啦,都不要玩了。”志聪比较胆小。

其实玩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游览车在瞬间翻覆,速度之快,车厢内几乎没有人来得及发出应景的尖叫。

等到车子四轮朝天地躺好,女生尽情扯开喉咙时,圣耀却盯着三个血流满面的挚友发愣。

他知道躲在自己阴暗命运中的魔手再度伸出,夺取自己的人生的一部份。

血在圣耀四周滴着。

千富、国钧、志聪,眼睛睁得大大的呆看着圣耀,无言地询问圣耀身上不安的恐怖力量是怎么回事,圣耀恐惧这样疑惑又无助的眼神,却又无法回避好友临死前的目光。他知道是自己害了他们。

后来意外过后的伤亡清点,更印证了圣耀心中默默演算的恐怖公式:车上所有的师生都只有轻微的擦撞伤,只有车后的三个学生死亡。

恐怖的公式,推演出绝望的人生。

“是不是跟我有亲密关系的人,都会死掉?”圣耀痛苦地问。

“一点也没错。”算命先生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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