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耀花了九个小时,用各种可以拿到的器具伤害自己,刀子、玻璃、手枪、桌脚,在身上又戳又刺又开枪的,但不管伤口多么严重,圣耀恢复原样的速度越来越快,凶命的力量正逐渐因痛苦的训练而苏醒。
但在第四个钟头来到时,圣耀在腹部猛刺的一刀令他痛得几乎把自己的拳头咬碎,然而跑出来的肠子却迟迟不逆流回肚子里,裂开的肚子也合拢得非常缓慢,圣耀激烈地在地上打滚,脑袋霹哩趴啦捶着,直到上官着急地将两包血浆撕开,浓稠的血液流进圣耀的喉咙里,圣耀才勉强安静下来,尿水潺潺。
血液的魔力舒活了圣耀衰微的血管,凶命奇异的力量重新复活,硬是将被刀子扯出的肚肠拉回,敞开的肚子像含羞草般迅速闭合。
而上官在圣耀“自杀”的危机解除后,便疲惫地躺在怪力王身旁睡着,任由圣耀一边用头敲着鱼缸,一边继续用圆规把大腿剖开。
大腿剖开,再来是把碎玻璃留在大腿里、留在肚子里、插进小腿里,看着碎玻璃被肌肉组织包围,慢慢消融成自己身体的一部份。痛苦的一部份。
圣耀也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疯狂凌虐自己,因为凶命并未将痛觉抽出他的身体,只是给予他惊人的再生能力,让他无论如何都能从阎罗王的鬼门关前飞回。
是因为圣耀想在短短十天内锻炼出足以营救出阿海与螳螂的“能力”?一开始也许是的。
但,当圣耀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抛弃害怕痛苦的心理,拿着刀子疯狂往胸口上刺下六刀后,他在殷红的镜子前看着鬼魅般的自己,先是发呆、哽咽、颤抖、然后在稀烂的伤口复原后,终于号啕大哭。
号啕大哭中,圣耀手中的刀已切断自己的喉咙,鲜血滂沱泻下,圣耀陷入意识模糊、无法呼吸的抽搐时,圣耀竟有种解脱的舒坦,好像一条百年来全身插满渔枪的大鲸鱼终于可以沉入海底,变成小鱼小虾的餐点那般自由自在。
直到。
直到成千上万的渔枪再度将大鲸鱼拔向海面。
圣耀看着镜中的血人,一个承受再多痛苦都无法将自己推向死亡深渊的血人。
“怪物!”圣耀大叫,悲愤得难以自己,一头将镜子撞碎。
变成吸血鬼后的圣耀,或许由于第一次接触到的同类便是上官一行人,所以并未对吸血鬼的异种身分感到特别的恐惧与极端排斥,唯一支持他建立卧底意识的,只有稀薄空虚的使命感、与父仇不共戴天的情结。也许圣耀自己还没发觉,在他的深层心底,他根本未曾真正卧底过。
但现在的圣耀,这个无法被杀死、也无法杀死自己的“东西”,已经不是吸血鬼了,而是一头“怪物”。真正的怪物。
这种濒死复生的能力或许是圣耀现在极为需要的,但,圣耀已自溺于“挣扎在没有边际的边际的无助感”中。
上官隆隆的鼾声中,圣耀趴在地上滴滴答答敲头,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这就是你吗?这就是你的执着吗?”圣耀在血泊里舔舐自己的血,看着血里哀伤的眼神。
远离死神镰刀最远的男孩,却让至亲好友与死神靠得最近,这个男孩的眼神拥有不属于他年纪的悲伤落寞。
那可是几千年的孤独才能风化出的苍凉啊!
“告诉我,你是谁。”圣耀看着血中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将最后一颗子弹填进掌心雷的弹荚,枪口抵着两眉之心。
血中的眼睛闭上。
泪滴下,子弹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