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阳神宫
“都下去吧!”麟禹天对着台下道。
“是。”宫娥侍从们退了下去,大殿中忽然只剩下麟禹天一人。
天色少有的清明。
麟禹天午夜方眠,黎明即起,这对于麟禹天来说是常事。
数十年如一日,可最近的鹿阳着实令他深深焦头烂额。
昨日两个孩子,嘉宁与嘉和一回到神宫便过来告诉他夜渝和北狄容靖串通一气。
他听明白,可夜渝虽性子张扬却非不忠不义,此事非同小可。
“神君,夜渝将军求见。”宫娥琥珀从殿外走入。
“让他进来!”
“参见神君!”话毕,夜渝的身影在殿门前闪现,幽黑一片雾气转眼幻影移形至于麟禹天面前。
这座神宫里要是有人现在仍游刃有余,那恐怕就是夜渝。
众神以谦逊为本,夜渝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本领,肆意张扬的性子在神宫中亦无人能及,不过唯独一点,夜渝在麟禹天面前的恭顺与敬意,基于这位神君的救命与培植之恩情,至于这其中曲折,从无人知晓。
“神君,这是南风郡所有的文书,这阵子冬境王动作不断,不知嘉肆王子能否应付得过来,玄衣随时待命。还有嘉肆王子传信来,南风府应再加多人把守,臣下还有一事禀报神君。”夜渝将文书呈上去给麟禹天。
麟禹天略略翻了翻文书。
就在昨日,嘉宁与嘉和离开后,麟禹天调来这些日子进出神宫之人的记录,夜渝在册,此时的确比往日要勤了些。
不过他带没带随从却并无人注意到,夜渝练兵有道,日常在西城的练兵场泡着。
几次出城的记录,也都是去南风郡和堂山郡巡察,再无别事。
昨天嘉宁与嘉和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灵兽宫的小侍从,小侍从说夜渝身边的亲信每次都从安宁这里取得消息,然后再带出去给外面的人。
“何事?”麟禹天问。
“凡宇圣翼在神宫中为人所害,臣下已经将凶手查出来了。”夜渝道,说着便将一副册子递给琥珀,琥珀传到麟禹天面前。
“还请神君谅解,夜渝未能早早禀报神君,此人非同一般灵士,况且实在狡猾,在冬境臣下能找到的灵士有限,能得到的消息也有限,所以才拖到今日,还望神君恕罪。”
麟禹天翻开宫娥呈上来的册子,那是一幅幻影画片,上面的人落在丛林之中,身旁尽是皑皑白雪,那人一跃上树,地下卷起狂风升腾至半空,忽而一扫,那从树木之后窜出的白虎顷刻被吞入其中,树上的人手轻轻一握,那结界翻涌着如同一个巨大的茧,什么东西在其间破裂,雪白的茧瞬间被染成红色,只听得一声虎的凄惨嘶鸣。
淡红色的茧爆裂在半空,落下漫漫烟雾,随风而逝。
“这就是在烈幽林里劫走凡宇圣翼的灵术?”麟禹天问。
“是,名为绞杀结界,万灵刃衍生而出,不是什么厉害的灵术,却很少有人能学得会,这种邪术能操纵灵气凝为无比锋利的结界,将人绞杀于当场,且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这种东西,最早便是从冬境地狱的囚犯里传出来,他们靠此灵术越狱,隐匿在烈幽林的山中自成一派,为自保,亦为对抗前来清查的玄衣,这些都是臣下得到的消息,而那个会使用绞杀结界的人,是冬境王宫的王子,北狄容靖,那些囚犯在清缴里死的死伤的伤,前去围剿之人正是容靖,而今冬境能用绞杀结界的人不会过十个,但能有本事进入王宫,且与我们有恩怨的,只有容靖。”
麟禹天心下一紧,的确是和嘉宁所说相同。
“冬境虽与我龃龉多年,但这只是你的推测,那边是北狄容靖王子,你可确定?”麟禹天道。
“臣下的推断,那些能够使用绞杀结界的人中,除过那些早已隐居山林的也不剩多少人。这种灵术要求灵士有着把控灵力的能力,短时间内疾速爆发,因而能掌握的人寿命都不会太长。但容靖同荒原狼一样,拥有不死之身,才能将这种结界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死之身无惧折损,绞杀结界要有深厚灵力做底,至少要比普通灵士经得起折腾,还有这枚戒指,是在灵兽宫里发现的。”夜渝将一枚戒指放递给琥珀。“这戒指的主人,是容靖么?”
那是一枚并不起眼的戒指,麟禹天翻转着看去,柔光沉沉,是冷银制成。
戒指的内面,镌刻着一朵梅花,只有直接隶属于狄世炀的高阶灵士,才会有这朵梅花。
“臣下去打听过,这种戒指冬境也不过几枚,其中一枚就在容靖的手上。”
夜渝道:“除了容靖,就是其他的高阶灵士,但另外的那些人,日日跟随在冬境王狄世炀身边,只有容靖能够独自行动,只有容靖有这个能力。所有王子都不会将梅花纹在身上,只有灵士才会,这是我们的暗线递过来的消息。”
麟禹天点点头。
鹿阳与冬境实力相当,冬境王在这百年之内不断挑衅,两方都有所提防,更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冬境的暗线是近几个月才启用,能得到如此细致的消息还算是令人满意。
“那夜卿以为,神宫中封锁严密,原本没有人知道凡宇圣翼的的到来,这个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呢?”麟禹天仍旧沉着面容:“神宫里出了奸细,要如何去找?”
“卑职罪该万死。”夜渝突然跪在地上:“这一切都是出自我将军府,夜渝也难辞其咎!”
“将军府?”
“只捉到一个人,那就是时常随我进宫的侍卫,他自己交待是他与灵兽宫死去的安宁串通一线,卑职无能!从未预料到铁板一块的将军府会让奸人混入其中!”
夜渝以往的功绩,向来忠恳,麟禹天起身:“和那个侍卫连通的人呢,抓到了么?”
麟禹天没有多想,毕竟从嘉宁告诉他这件事到现在,终于构成一个完整的圆。
夜渝跪地不起。
“卑职无能,他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我带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已经上报刑律台,可卑职的侍卫出于屈辱自尽。”
夜渝懊丧无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地面,未曾抬头。
“凡宇圣翼的安然无恙,夜卿不必自责。”麟禹天道。
“神君,如今看来冬境深入我鹿阳无疑是要致我们于死地,卑职以为雪停之后,我们要主动出击,不能再等。”夜渝道:“必须要开始反击,他人进一分,我们也进一分,可这个人是冬境王,他不会满足于这些!”
“夜渝,从今日起,神宫的防守升级为最高,不论是谁进出神宫都要留名,天上结界关闭,禁止通过结界进入。”麟禹天说:“追查的事交给刑律台,我自有安排,夜卿,你先退下吧!”
“神君,我在追查容靖的时候还发现,荒原狼一族的几位大祭司中,也有拥有不死之身的人,您还记得苍娅么!容靖或许是苍娅的孩子。”
“可有证据?”
“没有,但荒原狼在这么短的时间同冬境王宫联合,总有传闻说苍娅其实有一子,却被其遗弃,这样的传闻不是没有道理。”到了这样的关头,夜渝的说一不二的张扬之气终于显露:“不可忽视!相传是容靖炼成不死之身,可要人如何相信一个刚过两千岁的孩子,天赋异禀炼成不死之身?如何可能?除非生来便是。”
“我们在神宫里若还要用流言判断真伪,那要刑律台何用?这件事我知道了,十日之内给我追查的结果,其余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麟禹天一锤定音:“下去吧!”
“是,神君。”夜渝拱手告退。
如果麟禹天此时能够留心再多看那么一眼,或许能看出些端倪,只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这儿,而是他方才说的话里。
夜渝的脚步越发松快,至少从麟禹天方才的反应来看,他终于看到了容靖,苍娅,冬境王还有荒原狼,这些早该浮上水面的事情亟待戳破。
鹿阳无论要攻要守,都必须看清形势。
“神君什么都好,唯独做错一件事,不该让冬境王有这么多年的时间壮大自身,他相信知恩图报,相信和气生繁荣,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要是我,早就把冬境王摁死在摇篮里,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夜渝边走,对身边的亲信道。
“将军,无懈是真的死了么?他帮我们从灵兽宫取了那么多消息,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亲信问。
“他有功,我已经重金赏了他的家人。”夜渝说。
“还有啊,那个麟嘉和和麟嘉肆,真不好对付。”亲信说。
“麟嘉和的确比我想象得机灵,差点儿就让我们露出马脚。但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无懈的,至于他去哪儿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他去了很好的地方。”夜渝道。
“可十日之内我们怎么和神君交差?叫不出无懈,神君还是会怪罪。”亲信说。
“不用,等不到十日!”夜渝道,那板斧从手中闪现。
“大人的板斧今日尤其亮啊!”亲信谄媚:“属下还是觉得玄,既然无懈已经走了,这满鹿阳城我们到哪儿找个冒牌线人来。”
“你真是不开窍!!“跟你说了,根本不用十日,在这鹿阳城里,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鹿阳城的一半就是我们的!!”夜渝笑。
“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