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爷钟鼎家也不远,几分钟就到了,江朝北下车后一看大哥江朝东的皇冠车停在台子上,心想难道是钟凤莲回娘家来了,有这么巧吗?这时他看见恩爷已经站在门口的廊檐上应着他了。
江朝北笑着说道,“恩爷给你拜年啊!”
“来了就是拜年了!”钟鼎接过江朝北手里的礼物,把他迎进了堂屋。堂屋里一张方桌上徐月华钟一鸣,江晓旭陪恩妈何桂香在打麻将。江晓旭坐在牌桌上笑着说道,“幺爷,拜年不能光嘴上说啊,要拜呀!”
江朝北问道,“我只问你拜了没有?”
“我肯定拜了啊!”
这时正在房里睡中觉的钟凤莲,被江朝北的大嗓门给吵醒了,她从房间出来,一边走一边扣她的那件中长的白色冰川牌羽绒服,说道:“你一大早去了哪里呀?”
江朝北看着钟凤莲有些凌乱的头发缱绻的表情笑着说道,“哦,我上午去给三爷拜了个年。”
恩妈何桂香说道:“朝北,我打过了这一盘就让给你来啊!”
“恩妈,你只管坐在上面打,手气怎么样啊,恩妈?”
何桂香说道,“哎哟,一直在给他们发压岁钱。”
钟一鸣和徐月华从深圳旅行结婚回来后,江朝北还是第一次见面,他问道:“一鸣月华,你们跟我准备的礼物呢?”
徐月华说道,“噢,差点忘了,凤莲,我给朝北的礼物就搁在我房间的五斗柜上,帮我拿给朝北,让他试一下看合不合脚。”
凤莲从房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江朝北,江朝北打开盒子一看,真的是一双正宗的红蜻蜓黑色皮鞋,江朝北穿着走了几步满意的说道:“月华蛮合脚呢!谢谢了啊!”
“朝北我让给你来打吧?我的这手牌不错。”钟一鸣说道。
“你们打吧,我还有一点事要跟恩爷谈。”江朝北看了一下钟一鸣面前的牌说道,“嗬,还真是一副好牌呀,一定要自摸的啊!”江朝北说着就坐在正在往火坑里用火钳夹木碳的钟鼎旁边,钟凤莲已经给他泡了杯茶,放到他旁边的一个小方凳上,又从里屋拿出了一些吃食,有麻糖,瓜子,苕皮子,玉兰片……摆了一桌子。
“凤莲,看你摆这么多给哪个吃?”
“给你吃呀!”钟凤莲说着坐到了江朝北的对面。江朝北拿着一块苕皮子吃着问道:“我们荆南的规矩自古都是初一拜父母,初二走丈母,凤莲,你们怎么初一就回娘家来了啊?”
“哎呦,时代不同了,还讲这些老规矩。反正也没什么事,又近,想回来就回来了呗!”钟凤莲两只手伸向火坑烤着火,也不看江朝北低着头说道,她对昨天晚上的疯狂行为感到了一丝的愧疚,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对男人不忠的女人。
江朝北问一直沉默不语侍弄着火坑的钟鼎:“恩爷,你的店子什么时候开门呢?”
“我打算过了初四就开门营业。”
“爸,你这个店子又赚不了多少钱,开业那么早干什么嘛!”
“反正没什么事做,混个时间呗!”
江朝北从恩爷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自他从校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好像跟恩妈何桂香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了,何桂香整天忙着打牌,对恩爷明显冷淡了。
江朝北看着钟凤莲问道,“凤莲,听说你结婚后不打算回公司上班了?”
“是滴呀,你是不晓得化工厂的气味太大了,我怕……”钟凤莲话讲到这里突然脸一红难为情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江朝北晓得她后面要说什么话,心想,难道她这么快就怀上了江晓旭的孩子,想到这里江朝北心里突然绞痛起来,弓着腰假装烤火半天不说话。
江朝北趴下身体把两只大手伸向火盆,刚好钟凤莲也低着头,两人的头差一点就挨着了。江朝北盯着钟凤莲那双向火的小巧的手,他的两只手也伸向火坑烤着火。
钟凤莲见他半天不吭声,也晓得他在想什么,心里倒是有一股比炭火暖暖的东西在体内升腾,是什么她又一下子说不上来,她下意识的用两个纤纤玉指,捏着江朝北的手指轻轻的按摩着。江朝北就任由她按摩着自己的手指。钟鼎靠在椅背上假寐。钟凤莲就这么长时间的玩弄着江朝北的手指,见他一直不说话,就用她的长长的指甲狠狠掐了一下,江朝北的手像被烧红的木炭灼了一下缩了回去。钟凤莲依然低着头,她洁白的牙齿咬着嘴唇微微一笑,瞥了江朝北一眼,在江朝北眼里钟凤莲的娇笑一瞥百媚生哪!他突然有种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这时钟鼎睁开眼睛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有些不悦的说道,“凤莲,你妈只要往牌桌上一坐肚子就不饿了!”
江朝北看看钟凤莲呵呵笑着。何桂香就说:“你们听到了吧,过了一个年钟爹学会指桑骂槐了啊!朝北,你肚子饿不饿啊?”
“恩妈,你别听恩爷的,我在三哥那里放下碗就赶过来,肚子真不饿。你们再玩一会。”
何桂香笑着说道,“钟爹你也不用这样埋汰我,等过了年我就戒牌,整天去伺候你行了吧?”
钟鼎反唇相讥的说道,“哎呦,你要是能戒牌我就戒饭。再说我又不是三岁的伢儿还要你伺候。”
“好好好,打了这一盘我就去做饭啊!”大过年的何桂香也懒得跟老伴置气。这时桌子上的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钟鼎起身去接电话:“喂!哪个啊?哦,旭东公司,找晓旭呀,我让他来接电话。”
江晓旭见公司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有些不悦的起身去接电话:“喂!有什么事?”
“江总,今天是你值班吧?公司里有个事要你来处理一下。”
“好的,我马上到公司来!”江晓旭放下电话说道,“公司有点事我先去处理一下,处理完了立马赶过来。
何桂香对女婿说道,“好,我们等你来吃饭。”
江晓旭走后牌就散了,何桂香换了一件罩衣去了厨房,钟鼎也跟着去了厨房帮忙。
徐月华、钟一鸣就围坐到了火坑旁烤火,陪江朝北聊天。钟凤莲问道:“你们哪个赢了呀?”
徐月华说道,“妈一个人输,我们三吃一。”
钟凤莲说道,“难怪妈一直不肯下场咯!”
“一鸣,你决定了去化工学院自费进修?”
“是啊,我半年前就在准备了,也到化工学院去咨询了,说到时要考试,他们也跟我讲了考试的大致内容,我觉得蛮简单的,考试应该可以轻松过关。”
江朝北看着徐月华笑着说道,“你就舍得抛下新婚的娇妻?”
“江朝北,你这说的不对呀!我是全力支持一鸣的,决不拖他的后腿。”
“伟大导师马克思说过:爱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钟一鸣讲话一向喜欢引经据典,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显示他学识渊博。
“这么说你是在考验我们的徐老师啊!”
徐月华故意说道,“我经得起考验,就怕某些人经受不住诱惑呢!”
钟一鸣做贼心虚,听了爱妻徐月华酸溜溜的话只是低头不语。
“啊——哈哈哈……”听了徐月华的话江朝北竟哈哈大笑起来!
徐月华有些担心的问道,“朝北,我听说江晓燕年后也要去荆东进修呀?”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江朝北说道:“凤莲,你既然不想在旭东上班,何不跟晓燕一起去荆东进修呢?”
“她是去进修财会专业拿会计证,我去学什么呀?”
徐月华建议说道,“你也可以拿会计证的呀”
“哎呦!算啦吧,我一看见那些数字就脑壳痛。”
徐月华关心的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莫不是想做全职太太吧?”
“做全职太太也挺好的呀!江晓旭就希望我待在家里。”
“什么——啊!”江朝北听了钟凤莲的想法急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说道:“我不同意!”
“朝北,你激动什么呀!”徐月华觉得江朝北的反应有些不可理喻。
江朝北也发现了自己有些失态,便又默不作声的坐在了椅子上。他的表态倒是让钟凤莲吃惊不已,她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江晓旭压根儿就没有说过让她在家当全职太太。江晓旭也晓得钟凤莲是闲不住的人。
她无非是想把这个话题抛出来,看看江朝北的态度,如果他无动于衷的话,说明他心里没有她,江朝北反应这么大,倒是出乎钟凤莲的意料,这就充分说明他是在乎她的,也就落心啦!
钟凤莲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就回到二楼她在娘家时住过的房间去了。这个房间的物品还原样摆放着,她坐到床上掀起被子的一角搭在腿上,靠在六弯床的床架上想心事,不觉又拿出了装在羽绒服兜里的那个漂亮的发卡,这个发卡肯定是昨晚上江朝北抱着她时,趁机塞进她衣兜里的,她直到今天回娘家的路上,坐在车上才无意中发现。这个发卡的发夹是纯金打造,发夹上面嵌一个淡蓝色的上等玉石造型,就像一弯新月,上面点缀着几颗钻石,就像夜空中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星星,钟凤莲爱不释手的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这些不同颜色的钻石。
钟凤莲把玩着这个心爱之物,她心里清楚,这个发卡肯定价值不菲,心想:“江朝北,你送我这么价值连城的礼物,我该用什么来回报你哟!”
钟凤莲见一楼客厅里没有了说话的声音,便轻手轻脚的下楼来,在楼梯的转角处贴着墙往客厅里瞄了一眼,见哥嫂都不在了,独剩江朝北一个人坐在火坑边烤火,她便轻声叫唤道:“江朝北,你来一下,我有个话要问你。”说着先上楼去了。江朝北心领神会立马跟在钟凤莲的身后上了楼。
江朝北进了这个他并不陌生的房间,发现钟凤莲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大镜子在化妆。江朝北就站在她身后,看着那张被荆南人形容成美女的特有的瓜子脸,缎子似的白皙光洁的肌肤,江朝北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便问道:“凤莲,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是啊!”钟凤莲说着把一直拽在手里的那个精美的发卡摊在他面前问道:“这个是你昨天晚上装进我衣兜里的吧?”
“凤莲,你结婚我没有赶上,很过意不去的,这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花了你不少钱吧?这是在哪里买的呀?”
“是我在泰国芭提雅游玩的时候看着很漂亮就买了,我只问你喜不喜欢?”
钟凤莲没有回江朝北的话,而是把这个发卡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偏着头问江朝北:“好看吗?”
“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呢!”江朝北揍近了在镜子,欣赏着镜子里的钟凤莲,两人便同框出现在了那个椭圆形的镜子里面了。钟凤莲对着镜子里的江朝北问道:“江朝北,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
江朝北看着镜子里的钟凤莲,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她。她就拿一根手指在镜子里江朝北的嘴上画来画去,等待着他的回答。“怎么?说不出口?”钟凤莲调皮的点着镜子里的江朝北问道。
江朝北被她的有些调皮的动作逗得轻声笑起来,指着镜子里钟凤莲的鼻子说道:“因为我爱镜子里的这个美女!”
钟凤莲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有些激动的从凳子上跳起来,张开长长的双臂,很轻易就抱住了比她要整整矮一个头的江朝北,说道:“你,你真的爱我!”
“我爱你,一辈子!”没等江朝北再说下去,钟凤莲已经堵住了他的嘴,两人紧紧相拥,世界不复存在,只剩下你我……
不过这一幕被上楼来的何桂香给撞上了,她是来叫女儿去给女婿打电话,催江晓旭快点回来吃饭。何桂香没有打断他们,悄悄地退下了楼,腿上却像绑了铅包一样沉重。这时,村子里传来一阵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