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舞池里的红男绿女, 有人在跳钢管舞，周围围着一群人，欢呼声和起哄声快把房顶掀翻了。
而裴时礼说完这句话, 仿佛有个屏障把这里和舞池隔绝开来，气氛安静得诡异死寂。
裴时礼一袭黑衬衫黑西裤, 是他惯常的穿搭, 肩膀宽阔挺拔, 气场凌冽, 高高在上的压迫感袭面而来。
他的眼神淡漠地看着楚阳，仅是被他看了一眼，楚阳竟有种后脊发凉的错觉。
前夫？
沈思柠的前夫？
楚阳的大脑迅速转了转, 颜落来之前没有明说，只说介绍个朋友给他认识, 但成年男女，知道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坦率地说，他对沈思柠很满意, 女人一袭白色吊带裙, 露出白皙漂亮的肩颈线, 一种成熟知性的美，美得温婉动人。
虽然她离过婚, 但他......可以说服自己接受。
“这位先生, ”楚阳顶着不知道哪来的压迫感，对上男人冷淡深邃的视线, “既然你是前夫, 就没有资格对沈律师的交友指手画脚了吧？”
裴时礼扯了下唇, 眼神淡漠的没有任何温度, “我有没有资格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下次招惹女人之前，先掂量掂量你能不能招的起。”
楚阳脸色一白，眼神复杂地看向沈思柠。
裴时礼冷哼了声，舌尖抵了抵下颚，语气吊儿郎当的：“你供养不起她，还是趁早死心，别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出来找死。”
“裴时礼！”沈思柠忍不住出声，“你够了，闭嘴！”
她让他闭嘴？
为了维护别的男人？
裴时礼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沈思柠和楚阳匆匆说了句“抱歉”，拿着外套和包起身，抬腿往外面走。
裴时礼的唇抿得更紧，迈开长腿去追她。
沈思柠进入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伸来，电梯门重新打开，裴时礼走了进来。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配不上你。”他不冷不热地说。
沈思柠顺着呼吸，她没想着立刻要谈恋爱，这是颜落的朋友，出于礼貌，她加个微信，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吧。
而且他有什么资格干涉她的交友。
都已经离婚了，他还要管着她吗？
“他配不配得上我，应该不用你来评判吧？”沈思柠站在电梯的角落，仰头看他，“我不记得有哪条法律规定，找男朋友要经过前夫的同意。”
“男朋友？”裴时礼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他怒极反笑，“沈思柠，离婚证刚拿到手没两天你就要交往男朋友，你的感情还能再廉价一点么？”
这一瞬间，沈思柠被气到难以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压住喉咙涌上来的酸涩，冷声道：“我的感情再廉价也不会给你了。”
裴时礼的瞳孔骤然缩了下。
电梯门打开，沈思柠抬腿往停车坪走。
原来在他眼里，她这些年的感情是廉价的。
裴时礼跟在她身后，一直到车前，沈思柠拉开车门准备上车，他按住车门，顺势将她抵在车门上。
他低眸看她，将她锁在怀里，沈思柠去推他，“让开。”
裴时礼掰着她的下巴，猝不及防地触到她眸底的水雾，心脏突的被刺了下，声音软下来：“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
“放开我。”
停车坪的路灯昏暗，光线影影绰绰，自上而下地落在他身上，裴时礼挡在她面前，也挡住了呼啸的寒风。
他没想着拿外套，只穿着件衬衫就出来了，沈思柠穿着温暖的大衣，风被他挡住，她没感觉冷，他亦没有。
“别气，”他伸手去摸她的长发，被沈思柠偏头躲过去，他手指顿了顿，也没在意，慢慢地抚摸着，像是在给炸毛的布偶猫顺毛，嗓音更低更温柔，“我看到你刚离婚就和别的男人调情，我生气，口不择言也是应该的。”
“……”
她哪有调情。
她只是和楚阳正常聊天而已。
他还有理了？
裴时礼的头更低，嗓音更低哑：“你真的看上那个小白脸了？”
沈思柠暗恼，拧着眉，“不关你的事。”
别说她答应加楚阳的微信，就算她现在谈十个八个，他也没资格再管她。
“当然和我有关，”裴时礼轻哼了声，“你如果找个很烂的男人做我的继任，会丢我的脸。”
沈思柠：“……”
她不欲与他多说，去推他的胸膛，裴时礼突然攥住她的手腕，身体往前倾，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喃着：“我很想你。”
“……”
感受到她的身体僵了一瞬，裴时礼抱的更紧，唇贴在她耳边，滚烫的呼吸烫的她耳朵发热，“柠柠，这两天我很想你。”
他知道她这两天都在沈家待着，他没有去烦她，因为沈思义告诉他，她和他离婚是因为他没法给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什么？
这两天他一直在想，准备想通后就去找她。
结果没等他去找她，反倒让他撞上了她和其他男人有说有笑，和他离婚，她是一点都不伤心啊。
“你弟弟和我说，你说我没法给你想要的，”裴时礼松开了手，低眸看着她的眼睛，喉结滚了滚，“你想要什么，嗯？”
沈思柠别开脸，“现在已经不想要了。”
裴时礼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掰回来，迫使她不得不和他对视，嗓音低哑模糊，像是幻觉，“你想要我爱你吗？”
空气似乎都凝滞下来。
他看着她的眼睫不停颤抖，干净的眸底划过一丝狼狈和慌乱，像是被人直戳藏在最深处的心事，他的心脏柔软的一塌糊涂，下意识去抚摸她的眼角。
只是刚伸出手，沈思柠用力地推开他，裴时礼一时没有防备，真的被她推远了。
冷风中，她留下没什么情绪的三个字。
“不要了。”
裴时礼脚步一顿，想要拉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沈思柠拉开车门，上车后立刻发动引擎，几分钟后，车子驶离停车坪。
独留裴时礼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不知道多久。
车速一路飙升，沈思柠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紧绷着，蜷缩的心脏到此刻还没缓过来，车内的导航提示她快超速了，冰冷的机器音将她的思绪唤回，沈思柠看了眼仪表盘，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车速降低。
一路平安地回到家，沈思柠在浴室泡澡，温热的水驱赶皮肤表面的寒意，也让她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整个人被一股茫然包裹着，脑子里的线乱成一团，身体条件反射地启动自我防御功能，避免自己胡思乱想。
沈思柠陷入短暂的自我厌弃，她将脑袋埋在水中，憋了一分钟的气，窒息让大脑不得不放空，来回几次，她才放过自己。
搁在置物架上的手机震了下，沈思柠靠在浴缸里，拿起手机，是颜落发的短信。
她在走之前给颜落发了短信：【抱歉落落，我先走了。】
颜落估计是从楚阳那里得知了大概情况，回复她：【我听楚阳说裴时礼过来了？】
沈思柠：【嗯。】
颜落：【对不起啊柠柠，是我考虑的不周全，楚阳这边我会说清楚的。】
颜落原本是受方诗曼的嘱托，她自己也觉得沈思柠要想走出这段婚姻，需要靠外界的刺激，就想着介绍几个朋友给她认识，能不能有后续发展暂且不提，至少不要让她空闲时一个人在家待，容易胡思乱想。
谁知道就遇到了裴时礼。
颜落：【你们俩吵架了吗？】
沈思柠盯着屏幕，指尖微触键盘，慢慢打字：【不算吵架。】
颜落：【你到家了吗？】
沈思柠：【嗯。】
颜落：【你好好休息吧，阿姨那边我来应付。】
沈思柠：【好。】
放下手机，沈思柠从浴缸里起身，扯了件浴袍披在身上，打开浴室的门，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她系好浴袍腰带。
【你想要什么？】
【想要我爱你么？】
耳边回想起他的话，沈思柠的心脏蜷了蜷，她倒了一杯热水，端着水杯走向阳台。
她住的公寓楼，下面是商场的广场，这个点仍有不少的人。
但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清。
热水的雾气被风吹散，很快就凉了下来，沈思柠握着杯子的手渐渐变凉，一阵冷风吹来，她收回视线，抬腿往卧室走。
昨晚没睡好，第二天上午，沈思柠灌了半杯冰美式，才开始着手处理工作。
这个案子有些棘手，当事人林柔的诉求是离婚，但丈夫徐志不同意，不论财产上怎么让步都不同意，林柔说徐志醉酒后会打她，却没有直接的录像证据和间接的验伤报告。
林柔说她下次见面会把证据拿过来，等她走后，沈思柠回到办公室，许静拎着盒巧克力送给她。
沈思柠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巧克力？”
“就那什么，”许静有些扭捏，“我谈了个对象，打算今晚请你和夏沐吃饭。”
沈思柠挑了挑眉：“好事啊。”
“哎呀，”许静拉个椅子坐在她旁边，支着胳膊托腮，“其实我还是有点害怕，害怕被他渣，不过想想我二十七岁了还没谈过恋爱，被渣就被渣吧，就当人生体验了。”
“他干什么的？”
许静：“开小公司的。”
沈思柠调侃道：“他要是敢渣你，你就查他的税。”
许静：“……还是你够狠。”
许静剥了个巧克力，随口问道：“你和你们家霸总怎么样了？”
沈思柠手指一顿，“离婚了。”
“咳咳咳，”许静刚咽下去的巧克力脆卡在喉咙里，沈思柠给她一杯水，勉强咽下去后，她顺了顺呼吸，“咳咳咳，离婚了？”
“嗯。”
许静看着沈思柠看不出喜怒的面容，想问很多话，最终选了个最现实的问题：“你们财产怎么分的？”
沈思柠靠在椅背上，“他给我他一半的身家。”
“……”
安静半分钟，许静竖起大拇指，“牛逼，姐们你真的牛逼。”
沈思柠扯了扯唇，自我调侃：“给客户争了这么多年的财产，总不能净身出户。”
许静：“没错，钱才是最重要的。”
等许静走后，沈思柠剥开一个巧克力，太苦，她喝了半杯凉白开才压下去。
许静说今晚请客吃饭，地点就在她住的公寓楼下商场，沈思柠打算回家洗个澡再赴约。
这个公寓是一梯两户，他们这边的电梯卡在她住的17楼迟迟不下来，沈思柠等了两分钟，还卡着不动，她只好走另一边的电梯。
她记得她隔壁那家装修好了，但一直没人住，坐电梯时，沈思柠胡思乱想，难道是这家人搬进来了？
不然怎么会占用电梯。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逐渐变换。
“叮”的一声，抵达17楼。
沈思柠穿过走廊，朝她家这边走，果然看到一群工人在往她隔壁这间公寓搬东西。
看来真的要搬过来。
沈思柠没有多想，回到家迅速洗了个澡，吹完头发，她拿起手机扫了眼，许静在群里催了。
许静：【我们还有十分钟到，你们俩人呢？】
夏沐：【刚下班，路上呢。】
沈思柠回复：【我也差不多十分钟。】
沈思柠没有耽误时间，约饭的地点就在楼下广场，她也没拿车钥匙，换好鞋后开门。
拉开门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沈思柠一怔，脑海里瞬间冒出四个字——阴魂不散。
裴时礼穿着藏青色毛衣，单手插着兜，低眸看着她。
没等沈思柠开口，他率先出声：“沈小姐，我是你的新邻居，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