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他的这句话来的猝不及防, 没有任何的铺垫,以至于沈思柠听到后愣了两秒,还是心脏率先做出的反应,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也握紧成拳。

不知怎的, 她脑海路冒出夏沐的话, 随即悲哀地想, 她怎么还是会为他的这句话心跳加速。

像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她一点也不想这样。

她不想,生理性对他心动。

沈思柠松开手指, 压下嗓子里的干涩,仰头看他,“你——”

她刚出了个字音,呛鼻的烟味袭面而来,下一瞬,她整个人被捞进携带烟草味和晚风的怀抱。

在她刚开口的那刻, 裴时礼上前一步, 将她搂进怀里,双臂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肩膀,仿佛不用力她就会离开。

他的力道太重, 有点失控的意思。

沈思柠试着推他,但推了几下没用, 他也只是抱着,她忍了一会儿,见他还不松手, 不得不出声:“放开我。”

裴时礼缓缓松开她, 走廊是声控灯, 此刻暗了下来, 只剩下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暗到只有靠近才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沈思柠后背靠在门板上,眼睛直视着他:“你说过的,不会再来找我。”

“我反悔了。”几乎在她话音刚落,他就接下了她的话。

他用的是反悔。

不是后悔。

因为他从来就没想着放过她。

裴时礼低下脖颈看着她,距离拉近,近到让她看到他眼底浓郁的情绪和决心,“我收回不再纠缠的话,我会一直来烦你,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沈思柠咬着唇,“是你自己同意的,也是你自己说过不再纠缠。”

裴时礼抿了抿唇,“我是被迫的,如果不是你逼我,我怎么可能说放过你?”

要不是她说和他在一起很累,她表现的这么痛苦,他怎么会说出那种违心话。

“……”

她什么时候逼他了?

一直都是他在逼她好吗?

沈思柠的唇也抿了抿,刚要反驳,裴时礼伸手,又将她抱在了怀里,她的脸被迫埋在他的胸口,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让我抱一会儿吧,”他在她耳边叹息,“很久都没有抱你了。”

他有四十九天没有抱过她了。

以他们的身高差,他低下头,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手指去理她的长发,缓缓地道:“你说你和我在一起很累很痛苦,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也许我确实没法给你想要的,我们在一起,一直都是你在迁就我,你在爱我,我给你的只有失望和委屈......我想,我不应该再去纠缠你的。”

“可我想你,每天都很想你,”他嗓音沉哑,“我每天都想反悔,但我又害怕看见你疲惫痛苦的眼神,你说我适合容溪那种性格的女孩,我外公听说我们离婚,想要我再次联姻,我原本不想去,但想到你的话,我去见了,想看看能不能转移注意力。”

沈思柠想起那天在法餐厅看到的女孩,联想到陆淮之说的话,问他:“她应该很适合你,你不喜欢吗?”

“嗯,不喜欢,她太吵了,吵的我头疼。”

沈思柠替他分析原因,“应该是你年纪大,和小姑娘有代沟,所以不喜欢。”

“……”裴时礼低眸睨她,“傅斯言连比他小半轮的容溪都能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跟年龄无关。”

“那你试一试文静淑女型的,或者事业型的职业女性,她们会更成熟。”沈思柠建议道。

“不要,”他亲了亲她的发顶,语气像个任性的小孩子,“我已经找到我爱的人了,不想再去和其他人试。”

说这话时,他手中的力道下意识收紧,用力地抱着她。

她想起她第一次触及这个话题,她问他,爱不爱他,他回答她说不知道。

后来,他们离婚后,他问她,是不是想要他爱她,她狼狈地说不要了。

从某个方面来说,她也是个现实主义者,对这方面比较寡淡,不会执着每天必须要听他说一句“我爱你”才会满足。

她和他相处的舒服,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在一起会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他们很少会直言爱不爱这个话题。

可最初喜欢上他时,她奢望的不过就是他的爱。

像她爱他那样,他也爱她。

这些年,她过于追求“般配”二字,追着他的脚步,倒是忘记她的初衷,不过是最寻常的女孩想要的爱情。

如今,听到他亲口言爱,她以为她已经不在意不想要了,却仍有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来,酸涩的液体堵住了她的喉咙。

裴时礼把她抱得更紧,声音有些发颤:“我梦到你和别的男人的婚礼了。”

回国的飞机上,身体太疲惫,哪怕精神紧绷着,阖上眸,仍是陷入了浅眠。

很奇怪的一场梦,所有人的脸都是虚幻的,唯有她是清晰的,他像是操控这场梦的上帝,纵观梦境的走向。

他看到她站在长长的红毯尽头,穿着圣洁的婚纱,甚至就是他们婚礼上的那件,捧着捧花,一步步朝着对面的男人走去。

梦境中,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他。

可能是温泽瑞,陆淮之,楚阳,或者其他任何一个男人。

唯独不可能是他。

这是他的梦!

他努力要改变梦境的走向,甚至选了最恶毒的方法,让她自私地从婚礼上离开,原因是她还爱他,她不能嫁给别人。

可是没有。

哪怕这是他的梦,他也没法操控梦境的走向,于是裴时礼拼命要自己醒过来,可就像是梦魇一样,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被迫观看看婚礼的全过程。

她满脸幸福期盼地走向另一个男人,和他交换戒指,那个男人俯身亲吻她。

梦境一转,画面变成她和那个男人的新婚夜。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能看见她的表情,和以前无数次一样,和她在他身下时一样,主动热情地迎合。

鱼水之欢,抵死缠绵。

他就站在床边,冷眼看着这一幕,指骨一紧,关节一寸寸地泛起白。

伴随着自虐的快感,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浸满毒药的钢针扎满,尖锐至极的痛处,从未如此清晰。

……

从梦中惊醒,他庆幸自己醒了过来,没有看到最后一步。

但这些已经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梦醒后,裴时礼缓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这只是梦。

随后又清楚地认识到,他不能放过她,不然梦将会变成现实。

而沈思柠听到他说的梦,只觉得荒唐至极,“我就算再结婚,婚礼也不会邀请你。”

“……”

裴时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沈思柠看他的表情,以为他要和她吵起来,他喉结滚了滚,哑声说:“对不起。”

沈思柠浑身一僵,心脏微微震了下。

“在我去澳洲前,我就知道,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不会再有人比你对我更好。”

也许像她所说,会有人比她更热烈地爱他,但性格使然,他不相信太浓烈的感情能持续多久,就像美丽的烟花,稍纵即逝。

而她的爱,藏在温馨的日常中,细水流长的爱更长久。

“可我仗着你的爱和包容,以为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像我们之前闹矛盾一样原谅我,”他的声音已经有了哑意,“在处理慕诗颖和温蒂的事,我不该瞒着你,也没有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是我的错,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沈思柠靠在门板上,怔怔地看着他,弄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或许什么感受都有。

他坦诚地剖析自己的恶劣,像是罪犯冷静地陈述自己的罪行,把所有的不堪都撕扯开给她看,任由她用各种眼光看待他,只求换来赎罪的机会。

“温蒂我已经叫人把她送到了美国,切断了和她的所有联系,她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慕诗颖我叫人把她封杀了,秉深会帮我看着,不会让她再有出现在你视野里的机会。”

裴时礼低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喉结滚了滚,更深层次地剖析自己的内心,“之前因为温蒂救了我,我很感谢她,所以对她们姐妹和其他人不同,但现在我的感激已经被消耗完了,不会再去管她们的事。”

这种事对于裴时礼来说,本是难以启齿的,但他必须坦诚。

哪怕她其实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但他不说的话,永远会是她心底的一根刺,虽不致命,可时不时地出来扎她一下,让她不得不给自己的心上一层防护罩。

一高一低,四目相对。

他把惯于携带的面具摘掉,把心底所有的晦暗复杂说给她听,裴时礼凝眸看她,等她的回应。

沈思柠缓了缓声音,语气恢复平静,“你不必和我解释。”

他们如今的关系,他没有和她解释的必要。

“不管你想不想听,该说清楚的,我都告诉你,”裴时礼微微俯下身,语气温柔到极致,“扎在你心里的刺,我会一根根拔出来。”

沈思柠心脏又蜷了蜷,她闭了下眼睛,冷淡地嗯了声:“说完了么,说完我进去——”

“柠柠,”裴时礼攥着她的手指,想到陆淮之抱她的画面,极力压制着戾气和怒意,声音保持着温柔,“不要考虑别人,好不好?”

他知道,她最近有开启新一段感情的打算。

她总是这样的,哪怕主观上没有走出来,但她不会允许自己在泥潭中深陷太久,借助客观上的外力,也要逼迫自己走出来。

沈思柠抬眸,看见他泛红的眼尾,心尖刺了下。

他哑着声音,语气近乎乞求:“我会像你希望的那样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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