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故作沉思,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
李胜在身上找了找,从胸口的口袋里摸到三颗玉珠。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东西,玉珠的玉质非常好,质地细腻,光感含蕴通透,细看有雾状的朦胧感。
以他的眼光来看,若是在现实少说也得好几千一颗,在这里应该也能值点钱才对。
取出一颗小心的放到老者的手上,后退一步弯腰拱手,姿态谦逊,把这行贿之事也做得理所应当。
老头眼睛瞟过,手上搓了搓,好像还行,见他态度诚恳,于是给他指了路,叫来一个路过的小郎君,让他顺便把李胜带到管事那去。
等他们转身,老头把玉珠放在眼前仔细瞅了瞅,觉得这珠子委实是个好东西,于是喊住他。
“你过去以后,就说是我徐老三介绍的,其他的据实相告即可,至于最后用不用你,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说完,老头拿着玉珠摇摇晃晃的走了。
“你是徐三叔公的远亲?”带路的小伙子见徐老三那样提点,好奇的问道。
“算是吧。”李胜知道,定然是那颗玉珠入了那徐三叔公的眼,那老头听起来在徐家还有点脸面,穿着上也不显贵,竟是个贪财的。
不过虚幻的世界做不得真,他想着。
这珠子感觉在哪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算你好运,有徐三叔公的引荐,这事肯定成了。”
李胜温和的笑了一下:“借你吉言。”
巧的是这个方位也正好是原本厂房的位置,他带着期待和忐忑,跟着带路的小伙子走了没多远就到一座两层小楼前。
“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我手上还有活要做。”小伙子指着面前一楼往左的那件屋子。
“多谢。”
告别了带路的小伙子,李胜却没有进管事的屋子,在他目光所及处,有一个露天的大空地,有好几座烧陶的在其中。
一群工人正在一个窑头的指挥下把经过晾干的泥胚装窑,准备进行第一次素烧。
其中有一座窑,两米高,像一个倒扣的半圆,外壁上泛着青。
“你,新来的?”窑头见李胜脸生的很,一看就是闲杂人等,窑场上基本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李胜正看的入迷,闻言鞠了个躬:“我是徐家的族亲,来这求个活计。”
“走走走,一边儿去,别耽误我们干活”,窑头毫不客气道。
李胜抱歉着往后退去。
这里没有一个人对他的穿着打扮感到不奇怪,足以说明这些都不是真人,但虚幻通常都建立在一定的现实之上,这些或许就是徐氏曾经存在过的烧陶人的,他发自内心尊敬他们。
来到这个地方,心中有一个声音,好像在让他去找一座窑,直觉告诉他就是眼前这座。
可是站在这里,对于要怎么做才能回去还是没有头绪,他想了想,回到那位徐三叔公所说的管事人那报道。
先留下来再说。
管事本来准备随便分配一个杂物工的活给他,听说是三叔公介绍的,临时改了主意,让他去一个窑头手下做学徒。
正是今天呵斥了他的那个窑头,名叫徐年松,在徐家也是旁支中的旁支,从十二三岁开始进瓷窑里打杂,一直做到现在年近五旬。
现在烧瓷和后来使机器不一样,火候的掌控是否巧妙全靠窑头师傅的经验来判断,即使是做了十年八年,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管事给这么一个学徒,他自然是十二分不满意的。
李胜的年纪摆在那,差不多三十岁,这个时候才来做学徒,多半是使了银子走后门进来的。
徐年松去找了管事理论,管事阴阳怪气的回了他。
“年松老叔啊,您老年纪也不小了,搁这还藏私不肯教徒弟呢?您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这个人是三叔公插进来的,您不想要就亲自去说,别为难我,提醒您一句,徐家家大业大,可不独您一个能干的师傅,族长向来宽厚,我们做底下做事的人却不能不知好歹。”
一番话说的许徐年松差点气得撅过气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话虽然不中听,里面的意思却有些道理。
想来也不是管事一个人的想法。
管事口中的三叔公,也就是给李胜开后门的那位,是族长弟弟的三儿子,虽然一无是处,不受重视,却也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烧的陶再好,也只是徐家众多窑头师傅中的一个。
……
李胜发现,这个徐年松非常不好相处,对他教导不多,却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幸好他不是真的愣头青,同样是学了十多年制陶的人,虽然对于烧窑没有操作经验,但大概也知道不少。
他的进步非常快,对某些意外的发生有独到的处理方式,让徐年松对他的偏见渐渐改观,反而觉得他悟性高,又沉稳,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开始悉心的教导,倾囊相授。
李胜之前就听到有人私底下传说徐年松害怕教了徒弟饿死师傅,一个劲藏私,现在他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而且在这个地方,徐年松相比其他人,更像一个活生生的情感丰富的活人,李胜也乐意去挨着他。
关系变好了,偶尔晚上师徒两人会在那座窑旁边喝酒。
徐年松酒醉后,吐露心声。
他伺候这座窑大半辈子,当初也参与了这些窑的建造,上面的石头是从哪搬来,哪一块是他搬上去的都记得一清二楚。
日久天长,对它的感情深的跟自己家孩子似的,看的比性命还重要。
这些年徐年松把自己完全奉献在这里,到现在也没有生儿育女,这些瓷窑就是他的一切。
尤其是身边这座,是他在后面山上发现的一块大石头建的,烧的陶比其他几座窑的成色都要好上那么一点。
“反正是……嗝……得罪了不少人。”
“李胜,你很不错,我徐年松啊…总算后继有人咯。”
这些事李胜也是听说过,只不过事情在别人口中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