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初起来收拾时,外面有一阵敲门响起。
她正在给自己梳发,怕那人以为家里无人,她喊了一声:“请等一等,我有点事,很快的。”
她用发带将一头秀丽的长发全部绑好后,就赶忙拿伞撑着过去开了门,见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手里拿着一封信,他见到卫初就把信塞给她道:“姑娘这是沈时眠给你的,告辞。”
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卫初一看到沈时眠来信了,想他写这封信肯定是跟自己报平安来了。
关上门回到了屋里,她坐下将信展开,里面果然是沈时眠来报平安,不过他也还在信中怪自己和曲岁云怎么就丢下他先跑了,还好他大度,不和他们计较。
读着读着,卫初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认的这个弟弟,还没褪去孩子气呢!
不过沈时眠醒过来就好,她去照顾他时,那个小姑娘也在,她当时就又对自己表达了歉意,并且承诺一定会把沈时眠照顾好起来。
她见这小姑娘也是真的诚心悔过的样,没再多说什么了,二人简单聊了聊,卫初才知晓她的全名叫沈若言。
“黄置文和黄林两位先生是你的舅父?”卫初疑惑地问了句,想来他们二人应该是将她保护得极好,曲岁云先前都没能查出这个消息来。
“是,我父母都已经故去了,是两位舅父把我照顾长大。”沈若言回答她的话。
“这样啊,是我太唐突了吗?”
沈若言对她淡然一笑;“没有,你无心,我自然不会怪你。”
卫初又问;“那你平时是不在这山上住着吗?我们那日来都没看见你。”
“前一段时间有事去了言山一趟,你们没见到我是这个原因。”
聊了几句下来,卫初就知道沈若言是个很听话懂礼的姑娘,而且她还会点医术,只可惜她学得还不精,老是容易出岔子。
这次因为自己装药时弄错了瓶子,就给沈时眠上错了药,这才导致他的伤口又裂开流血。
这些都是卫初在山上的事了,雨声渐大,一阵凉风裹着雨水吹了进来,卫初从回忆里回神,见雨急促往屋内飘来,她探身过去关上了窗。
正在想着事,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卫初觉得奇怪,这雨下得这般大,怎么接二连三的还有人来敲门啊!
开了门,见到是秋桑在门外站着,卫初诧异地说:“怎么是你?你又找我干什么?”
秋桑没有多大表情地说道:“夫人请你去府上一趟。”
“夫人找我什么事?”卫初不理解,但想到先前曲夫人那般误会自己跟曲岁云,昨日他们二人又一起走了马车回来,难道是她又误会什么了?
“找你有事,别废话了,赶快走。”秋桑说话,带着卫初就往回赶。
雨水打在伞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让卫初一路都觉得心有点慌,想等会见了曲夫人她又要怎么说才能打消她对自己的疑心。
秋桑将人带到后,就自觉离开,留下曲静和卫初单独在一间房,曲静招呼着她坐,卫初不明白她这是何意。
“夫人找我来,所为何事?”卫初问了一句心中所想。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想来找你问点事。”曲静很淡定地同她说话。
“夫人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卫初也客气回应一句。
曲静见她如此坦然,便开门见山地问:“我想知道你们在黄林那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云儿回来就开始发烧,还会心脾疼痛?”
卫初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把所有的事全部说出来,便将二人的经历润色了一下:“黄林先生只是对我们进行了考验。”
“什么考验?”
“解题和斗武,您放心,大少爷并没有身体上没有受到外伤,只是他为何会心脾疼痛,这我就实在不知了。”
卫初想那两个密室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解密和斗武,她也没撒谎不是吗?
“你们在山上待了两日,他到底为什么突然这样你当真不知?”曲静对她不知晓曲岁云会如此感到怀疑。
卫初也没想到曲岁云下山后还会发烧,她想着曲岁云回来后应该是有大夫来为他看病,但听曲静这么说,他好像没能好起来。
“既然夫人问了,那我就照实说。”
“有一段时间,我因为身体不适,并没有与大少爷同路,而等我好了再去见他时,他就有点不对劲了,问他,他也不说,我也就确实不知情。”
她只能这样说了,还是曲岁云自己跟他母亲解释,该隐瞒她都隐瞒了,其他的事曲静有权知晓的。
“我也不想多为难你,既然真的不知晓,那就回去吧。”曲静准备再去看看曲岁云。
秋桑赶来在她耳边嘀咕:“大少爷知道卫初来了,他说她想见见卫初。”
曲静神色凝重地看了卫初一眼,说道:“云儿想见见你,你去一趟。”
卫初能感觉到她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太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她都说了要自己去过,便只能跟在二人身后撑伞而行了。
跟着二人去映水轩的路上,总感觉身上曲静身上低沉的气压把自己弄得也浑身不自在,但她又想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呢?
三人踏进门,见曲岁云脸色不怎么好看,嘴唇也被烧干裂许多,碎发微微盖住了他的眼,一副病殃殃的姿态,卫初都被惊着了。
这才相隔一日,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见三人来了,曲岁云虚着声音对曲静说道:“母亲,我想单独和卫初聊聊,劳烦您行个方便。”
曲静瞧着他这副模样感到心疼,不想他难受,带着秋桑和屋内的人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卫初和曲岁云两个人,卫初上前:“到底发生什么了,曲岁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曲岁云想扯出一个笑,但是被烧得没力气,他做不到了,能这样坐着和她尽力说话,都已经是他尽了最大的努力。
卫初能感觉到他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上前想将他扶下躺着,可曲岁云却不愿,卫初第一次以强硬的语气对他说了句:“睡下,不然我马上走。”
曲岁云怕她真走了,就躺下,他除了在自己母亲面前,还从未以如此姿态对他人展示,一时间又心里还有点别扭。
卫初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但见到曲岁云这么难受,她心里也有点百感交集。
“你告诉我,你发烧的原因是不是没有那么简单!”
卫初一路上就在琢磨,她先前因为要出密室和对黄置文的做法感到生气,居然都没注意到药罐上写的是缓解二字。
现在想起来,曲岁云练武,身体怎么都不会那么差才是,自己这身体都抗住了,要说他扛不住卫初是不信的。
加上曲岁云昨日去见了黄置文后就有种丢魂的样子,她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问题。
“是黄置文做的,对吗?”卫初盯着他的眼睛问。
雨声突然又变大了,砸在砖瓦上发出急促有力的声音,卫初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曲岁云闭了眼,卫初就知道了。
“他给我下了毒,解药在他那里,但若我按时服用他那缓解的药,就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练武了。”
又是黄置文,卫初一只手捏紧想;就知道能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和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丢到密室,不能是什么好人。
“卫初,你真的很聪明,有时候我都在想,你这么聪明,没来到这里前,是不是会有很多选择。”
“我在这里也有很多选择。”卫初强笑着说了一句,但眼圈已经开始泛红,她把头转了过去。
确实,如果她不来这里,会重复她那无趣但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但在这里,她经历的都是险境,自己在这为数不多认识的人还被人陷害下了毒。
曲岁云功夫那么好,不能练武了,对于他来说肯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曲岁云轻轻摇了摇头:“不,你来这里也快一个月了,日子虽然不长,但我总能在某个时刻察觉出你其实不想待在这。”
“我只是不想待在府里,不想嫁人……”
“我跟你待在一起时,都能察觉到你偶尔有这样的情绪,不用骗我。”
卫初收声,她不知道曲岁云到底是怎么看出自己偶尔一瞬间的心思,她更多都表现的是平淡。
只是偶尔看到他和沈时眠会想起小文,看到街边玩耍的孩童有父母叫喊着回家会想起自己的父母。
她来这里不久,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实在是无法真正融入这里的生活,因为知道在这里不谨慎就会丢命,所以她小心行事,不敢犯错。
这些不是她真正的生活,她只是想帮助曲岁云找到他父亲死亡的真相,然后回家而已。
但现在,她看着这个十几岁病殃殃的少年这个样子,总是感到不忍心。
她其实也替曲岁云感到不值,上一世他父母都不在,十五岁不知被谁一箭射中死去。
这一世为了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做了那般多的事,在她的世界观里,曲岁云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一个孩子,做到如此,不容易了。
“卫初,我想再问你一遍,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曲岁云又问她,她上一次模糊了自己的答案,这一次他就想要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我不忍心,可以吗?”卫初转了过来,“我虽然是一个普通的人,但在看到你只是一个襁褓里的孩子,刚出生就要面临死亡时,我会不忍心。”
“就像现在,我同样不忍心你为寻找一个真相,被下毒身体拖垮,不能练武,成了这副模样。”
“什么模样?病秧子吗?”曲岁云问她。
他何尝没有对此感到愤懑不平,可没有用了,他再怎么不平,也只会是事实。
他父亲江九澜不喜欢他和他母亲是事实;他一向敬重的母亲居然是杀了父亲凶手的事实;他已经不能练武是事实。
还有现在,卫初告诉自己她对自己是怜悯的事实。
“你对我,就只是怜悯吗?”曲岁云问了他一句,而后却又觉得自己问了个特别蠢的问题。
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卫初能怜悯救自己就已经是幸运,现在居然还在想她怜悯自己是件什么不得了的事。
卫初平静地回答他一句;“上一世或许是怜悯,那这一世就多了很多。”
“多了什么?”
“你让我在这种环境下,可以不用嫁人,是恩情;我第一天来到这见面你给我送药来,是交情;相处了这些日子把你当成朋友,是友情。”
刚来时,知道曲岁云是自己救过人而会感到骄傲,后来他帮了自己的确心存感激,再后来知道他想做什么又有点佩服他。
她也不全为了回家才愿意帮助他,更多的时候,是把他当成一个朋友才会这样做。
“至少我认为我不是太冷漠,所以我会有怜悯之心,但我对你不是只有怜悯之心。”
曲岁云在听到这话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卑劣的小人,居然这么猜想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他小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怪你,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和你一样,在听到一个自己先前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救自己帮自己都是因为怜悯,而感到自己就像是被施舍一般的可笑。”
但其实卫初不会这样想,只是她知道他们都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不去和对方计较的理由。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多疑,敏感,但站在曲岁云的角度上看,他两世都在迷茫中度过,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卫初也不会因为他这般质问就觉得曲岁云是一个无情的人,因为她又太明白了,明白曲岁云说出这话是内心的不安在作祟。
现在的他不能练武,还是一副病体,与先前完完全全是两种区别,江府的嫡子怎么应该是这样?
而且若她猜的不错,他不肯说自己在黄置文那得到了什么消息,定然是他父亲死亡的真相是他无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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