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琳娜手中的紫『色』巫杖抵着地面, 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以她为中心扩散开，将一站一坐的两人跟街道隔绝，确保接下来无论闹出什么动静都能将损失减到最小。
七级巫术，切割空间。
四周的景象慢慢淡化而去, 两人像是处在另一个次元、另一个空间之中。以莎琳娜阁下目前的力量, 她早已过了忌惮神生物的水平——每一位神生物都很好惹, 这一点，资深的巫师一直铭记在心。
她提起深紫『色』的裙摆, 平静地坐到长椅另一端，神情凝固如变的钢铁：“您要等什么？”
莎琳娜保持对神生物最基本的尊重, 她也想在巫城里动手。
“等我的收藏品。”祂说，“我的信徒。”
“信徒？”莎琳娜挑了下眉，“您已经达到次神的标准了吗？如果是没有神格的伪神的, 那根本算上信徒, 只能是受蛊『惑』者、受蒙骗者。”
莎琳娜的语气已经算非常强硬。以她的实力，就算是海洋之母阿芙拉真身降临, 她也能够跟次神正面刚一个来回, 阿芙拉未必能敌过这位伟大的巫师——要知道，次神这两个字, 在神生物里已经算是非常高级的一阶了。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她不认为这世上会有跟光明神同级的存在, 眼前的这位一就不是拉瑟福德，是祂的天使。莎琳娜阁下作为八级的战斗巫师，足以有在大部分神生物面前强硬的底气，她是跟次神阿芙拉同级的水准。
笔记上的每一字每一句, 她都亲身实践，那不是狂妄的幻想。她是真的可以做到——比肩神明。
她所说的这一段话，凯奥斯只听懂了“神格”这个词。他迟钝地转过头, 被雪白绷带蒙的双眼缓慢地、『迷』茫地看向她，随后……他开始融化了。
凯奥斯同样不想动手，这具身体无法持久地承载祂的意志，而祂还没有跟阿诺说清楚，没有叮嘱漂亮的小信徒要如等候祂——怎么能不告而别呢？
于是，在莎琳娜紧盯着祂的视线之中，眼前这个金发男人的手脚都开始融化，一团团乌漆墨黑的纯黑『色』粘稠『液』体从肢体上融化，地面的阴影沾染上黑『液』，在水中冒出一片片圆润的触手，无数的触手摆动着肢体，『露』出灰白的眼睛和鲜红的嘴，它们没有说话，只是密密麻麻地排布在一起，抬头向莎琳娜女士。
莎琳娜心里一紧，感到了极端恐怖的精神污染。她立即转开视线，构建了一个镇定精神的巫术，脑海中陡然想到“可直视”这个词。
对方的层级比她想象要高很多。
在半分钟之后，密密麻麻的触手们流淌了一地，这个男人的形象维持的岌岌可危。就在莎琳娜几乎要按捺不住手中的强大巫术时，黑『色』『液』体之中闪烁一个不能注视，而却又微微朦胧混沌、隐约发亮的晶体。
，是晶体，更像是光，或者……光的影子？那是一团很难形容的物质，可以说那东西基本超脱了物质，让莎琳娜视野触到的一瞬间，双眼就感到一股极致的疼痛，像是眼珠子放在火焰上摁扁一样，这种穿过无数防御『性』巫术的剧痛令她额头渗出冷汗，发出压抑的痛苦忍耐声。
“我有的。”凯奥斯道。
有……有什么？莎琳娜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有神格。”祂像是看出莎琳娜的疑『惑』一样，很有耐心地道，“我是伪神。”
莎琳娜单手捂住眼睛，好不容易才让眼前的疼痛恢复，她急促地喘气，咬着牙道：“你神格『露』出来给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是伪神？！”
凯奥斯微微沉默片刻：“是。”
莎琳娜怒气稍微平复，就在她以为这位神生物勉强还可以沟通时，对方用一种很认真、很执着的语气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叫他信徒。”
莎琳娜：“……”
要是怕打过祂，我这时候早就一巫杖敲上去了。
介于对方展现了自己的实力——这起码是一个次神级别的神生物。想动手的莎琳娜只能不断地调整呼吸来安抚心情，然以这位战院校长的脾气，她早就暴躁地跟凯奥斯打起来了。
“好吧，”莎琳娜忍耐道，“尊敬的神生物……不，尊敬的神只先生，就算你真的有信徒……见鬼，我就没见过为了一个信徒追到巫城的！就算那是你的天使，学院联合会的威严也容挑衅，神只先生，你能留在巫城阿林雅。”
凯奥斯的形象慢慢恢复，他控制着自己的这具躯体，即便没有眼睛过来，莎琳娜还是明显地感觉到空气里成千上万只灰白眼珠的注视。
“我要走了。”祂说。
莎琳娜猛地松了口气，这位起来不是那么难说。
“一个月内，这具身体就无法承载我的意志了。”凯奥斯低低地道，“我会换一个再来的。”
莎琳娜：“……您还真是执着。”
“我的小信徒能没有我。”凯奥斯的态度实在太认真了，让莎琳娜都无法分辨出对方的这句话是否是真实的、还是只是神生物蒙骗信徒的一种术，她都有些好奇这位神只是从什么地方诞生的了。
“他会害怕的。”凯奥斯平静地叙述。
莎琳娜：“我第一次见到神明跟信徒的关系能这么好。”
“……”凯奥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过头看向她，咨询道：“这算是提前报备了吗？”
“啊……算、算是吧。”
“好。”他自动忽略了“提前三年”这个时间界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莎琳娜知道用什么来应答，她挫败地叹了口气，道：“您的尊名和圣讳是什么呢？我总得知道报备的人……报备的神是谁吧？”
“凯奥斯。”男人意外地规矩，“永恒的混沌，无边的阴影，世界的反面。”
说，这位次神的尊名太过罕见了，连莎琳娜没有听过，而且还简短的可思议……要知道，很多神祗为了扩大自己的职权，即便在某项权柄前加满数条限制词汇，要将权柄握在手中，而眼前的这位神明，祂似乎毫不在意。
就在两人即将结束这份简短而又重大的谈时，凯奥斯突然道：“我见过你。”
莎琳娜正在起身，她手里的巫杖差点都没握稳，诧异地抬起头：“什么？”
“年前，『迷』曲黑暗森林，森林深处有一座祭坛。”凯奥斯道，“我是从那里苏醒的。”
对方提示到这里，莎琳娜才猛地想起——年前，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五级巫师，五级巫师已经属于强者，她信心满满地为了一种施法材料前往着名的『迷』曲黑暗森林，在那座黑暗森林里目睹了极度诡异之事……也目睹了，禁魔骑士队全灭的遗体。
最后逃离时回眸一瞥的画面，就是那支顶级骑士队的队长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躯体，那位骑士浑身被乌黑的阴影吞没，他带着老旧的面罩，难以形容的触手渗透着『插』进他那双有金『色』双眸的眼眶里，汲取着血『液』和……光明。
覆盖在圣骑士身上的、属于光明神的圣光加持，被一点点地吮吸吞噬，消磨殆尽。
她甚至还因为匆促在黑暗森林里遗失了一本笔记，是因为那本笔记的中途丢失，让莎琳娜回到学校后又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重写了一本，这是让莎琳娜女士记忆深刻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全部的记忆都已经回到脑海中。莎琳娜心里陡然哆嗦了一下，她发现自己远远轻视了眼前的这位神只，就在她略微噎住、无以回复时，凯奥斯已经不在乎对方的回应了，他伸出手覆盖上了莎琳娜女士暗紫『色』的蕾丝长袖，催促道：“解除巫术，我还在等他出来。”
莎琳娜被触碰的这只手臂都感到隐隐的发麻，她险些呼吸不畅，僵硬一张脸解除了切割空间的七级巫术，然后迅速地将被碰到的那只手收回来，面『色』严肃地站在长椅旁。
她倒要，是什么样的巫师成了这位邪神的信徒，还让人家纡尊降贵如同大型犬地等在门口，这真是……诡异有些过了头了。
————
而在另一面，面试厅内。
阿诺因『迷』茫地看眼前这位穿着巫师袍、各『色』各样的导师，导师们胸口上都缝制着各个学院的标志，相同的却是看向他的目光——全都像是饿狼看见了一块肥肉似的，恨不现在就冲过来把他叼进嘴里。
阿诺因害怕地吞咽了一下唾沫，心想导师们看起来怎么还没有凯奥斯矜持。
或许是眼前的气氛太过焦灼，秘院的年轻导师忍住咳嗽了几声，告诫各位同事们的眼神别太『露』骨，这劝阻只起到了很小的作用。
衣服上缝制着粉『色』泡沫与百合花的幻想乡导师的眼珠子都要亮成灯泡了。在面试开始之前，她其实是对“奇迹”最感兴趣的一个，因为幻想乡的魅『惑』类巫术很脸，如果长得够优秀，就算是再有才华、有水平，很难在魅『惑』类巫术上达到一个顶峰。幻想乡的笔试标准非常低，面试却能筛下去一大批人，这让这个学院的招收率大幅度降低，更是非常难以见到像阿诺因这种人才！
她整理了一下脸上近乎痴汉的神情，碧绿的眼睛搭配优雅完美的脸庞，充满煽动力地道：“这位同学，相信我！你的未来就在幻想乡，我们全员都是忠实的美貌爱好者，只要你来幻想乡，每年的评优绝对大有优势……对了，以你的资质，期末考试根本就成问题，我们还可以提供……”
“行了，尤菲米娅。”一旁的约翰听不下去，打断了她，“他的施法水准非常高，而且已经学会了爆裂火焰，你知道我们战院的招收率……”
“那不一样。”尤菲米娅转过脸庞，浑身都透『露』着一股优雅知『性』但分毫不让的气质，她的眼中隐隐闪过粉紫『色』的微光，“你们只是缺失了一个优秀的学生，而幻院是缺失了一个天才啊，约翰导师，你懂懂什么叫天才——”
就在尤菲米娅极力争取时，玫瑰学院的女导师推了推眼镜，无情地将她的魅『惑』巫术驱散：“我们玫瑰学院收不了男『性』巫师，我退出你们的战争，是尤菲米娅，魅术可不是这么用的。”
尤菲米娅立即认错，为自己的出格而道歉，她的眼神还是非常炽热，让阿诺因简直感到一丝畏惧。
“同学，”秘院导师翻了翻档案，“我们都认为你很优秀，你的卷面……同时也让我们非常疑『惑』，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认识莎琳娜阁下、或是特里萨阁下吗？”
阿诺因终于等到一个正经问题，他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我并不认识两位阁下，我的巫术启蒙是由莎琳娜阁下开启的。”
“哦？”秘院导师抬起了眼，“可以详细说一说吗？”
“嗯……”阿诺因犹豫了几秒，删繁就简地回答，“我是通过阅读莎琳娜阁下的字踏上这条道路的。”
他没有直言“笔记”，因为笔记的来源必定牵扯到凯奥斯，而凯奥斯的身份又是那么的特殊。他想让骑士先生落入危险之中。
秘院导师出他想多说，就没有继续询问。巫师们在进行一系列激烈的讨论之后，最终出了非常高的面试评分，无论是巫术掌控、巫术基础模型的形态，还是广博的知识面……甚至是音乐细胞，阿诺因都优秀过分。
而尤菲米娅更是罕见出了幻想乡很出的满分评价，要知道，面试打满分是要向教导处写打分报告的，足以出尤菲米娅对阿诺因的认可。
很可惜，阿诺因的最终选择还是会令尤菲米娅失望。他收到了除了玫瑰学院之、共九个学院的邀请徽章，凭借这道邀请徽章，他可以任意选择其中的一所院校报道，正式成为那里的学生。
阿诺因已经充分了解了所学校的特点，他当场礼貌退还了八个邀请徽章，只将战院的徽章别到衣服上。黑发巫师上前跟战院的约翰导师握手，在退出面试厅时，都能感觉到身后尤菲米娅导师失望又毫不放弃的目光。
莫名令人愧疚……
阿诺因轻轻合上面试厅的门，转过头时第一时间顺落地玻璃望去，寻找凯奥斯的位置。就在他锁定了骑士先生沉默等待的身影时，震惊且诧异地见到了一旁面『色』凝固冷淡的莎琳娜阁下。
……莎琳娜校长……
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战院徽章，又敬又怕、且头皮发麻。他太过担心凯奥斯，怕对方的身份被莎琳娜女士识破，来不及琢磨究竟发生了什么，立刻从二楼面试厅跑了下去。
此刻，等候面试的新巫师们已经人数不多。他从人群中冲出来奔向凯奥斯时，很多人都以为这位小巫师是莎琳娜阁下的崇拜者……热情的崇拜者会被阁下巫师袍上的防御巫术推开，根本无法近身。
他没有冲向莎琳娜校长，而是气喘吁吁地挡在了那个金发盲眼男人的面前，这个人挡在了身后，用一种非常紧张的神『色』看向战院校长，声音发抖又异常坚持地道：“……对、对不起，莎琳娜阁下，他是坏人！”
莎琳娜端详他的脸庞，目光痕迹地扫过黑发巫师胸前的徽章。她随意地摩挲着手里的巫杖：“我可没有说他是坏人。”
她的身量甚至比阿诺因还要高，穿着高跟鞋时，甚至『逼』近一米八的高度，连同手里的巫杖都带有实际意义上的压迫力。这位成熟且强悍的女士微微低下头，对这个青涩如幼苗的小巫师道：“他像是你能够招惹的人啊，孩子。”
阿诺因简直有面对实验员和母亲的双重感受，他敢让开，鲜红湿润的眼睛端正地看向对方：“校、校长……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莎琳娜伸手挑了一下半遮住眼前的黑『色』头纱，望过阿诺因的肩头，向对方身后的那个金发男人，“好孩子，你要被骗了。”
“我没有。”阿诺因磕磕绊绊、非常努力地道，“校长，他真的是个好人。”
莎琳娜：“……你对好人的定义可真独特。”
她见到凯奥斯的手轻轻按住了黑发巫师的肩膀，见好就收地停止问话，站直身躯。莎琳娜没有为难这个紧张又可爱的新学生，而是对他身后的凯奥斯道：“希望您时刻记，这里是巫城。这孩子在是你的……”她隐晦地掠过了“信徒”这个词，“……的同时，是一位巫师。如果你会伤害他，光是我，整个议教团，整个学院联合会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凯奥斯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她，然后收敛了注视的方向，从后方轻轻挽起了阿诺因的手。他将这位巫师缓慢地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柔软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肩膀上，反应明显有延迟，同时又很低微地回了一句。
“是巫师。”凯奥斯握住了小怪物紧张发凉的手，“是我的。”
他停了一下，认认真真的又重复了一遍：“我的。”
就在阿诺因完全愣住的时候，莎琳娜已经放弃了矫正对方，而是无奈地挥了挥手，转身的同时道：“好孩子，如果他听你的，你最好叫他收敛一点。”
阿诺因怔怔地看莎琳娜校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愣了好半天，然后很小声地跟凯道：“……那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凯奥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