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有人掉下来了(含补更)

“小神探?”

景泰帝手中把玩木质玩具的动作一顿,诧异的抬起眼眸瞧梁才,“若朕没记错,他那会儿应当才四五岁?”

回忆了一下那日在桃园看到的小家伙,尤其是身高。

还有踮着脚去看巨大冰块的模样。

这还是不久前。

那此前……

景泰帝语气有些不确定:“或许三四岁?”

梁才心道,暗探确实不冤。

甭管这事到底好不好查,谁能把那些事,和一个幼童想到一块去?

梁才瞅了一眼景泰帝神色,委婉道:“那时,应当是五岁。”

景泰帝还是没法说服自己。

五岁孩童,即使是聪慧些,哪里当得起小神探之名?

他也曾因为一些案子焦头烂额,给臣子施压。

自己更是琢磨过,譬如那酒楼纵火案,他当太子时,便想过要逮出这人来。

结果亦是无功而返,毫无头绪。

景泰帝琢磨了一圈,又看着眼前的玩具山海,分明是幼儿所喜,沉吟片刻:“把暗探行录取来。”

梁才闻言就吩咐人去取,然后呈到景泰帝面前。

暗探行录,乃暗探办差经过,所用之法、所遇之人、所探之事,皆据实陈述于案。

景泰帝看到行录,眼角抽了抽。

前头指宽的厚页里,全写的是暗探调查来的、狄先裕给小孩做这些玩具时所言所想,还有这些玩具的妙用。

譬如记录一段制木翼玄鸟的工匠所述,暗探伪作百姓为孩儿筹办生辰礼,与工匠细述其意,工匠回忆……

工匠说他那时费解地问:“公子费这些劲儿做什么?这可当真难做,不仅费木料,还很有可能制不成。”

狄先裕:“你只管做就是了,不成也不怪你。要是成了,自有你一份赏银。”

工匠疑惑:“这东西费工费料,做出来真只要求在空中滑翔一段?”

“对,就这一个要求!”狄先裕嘿嘿一笑,“你是不知道,我家小不点有多可爱,要是看到这个玩具,肯定屁颠屁颠追在我后头,一个劲儿软声喊我爹爹。”

诸如此类还有许多。

“这还不是没办法,昨天把他给逗哭了,这不得想办法做点玩具哄哄?”

“听到有这么个玩具,晚上觉都不睡了,一个劲儿的喊我爹爹撒娇,你说谁顶得住?”

“嘿嘿,到时候故意当着昭哥儿的面玩,他肯定心痒痒,央求着我陪他玩。”

……

预料之中的“寓教于乐”“教育孩子”“灌输灵巧之理”等等,全都没有。

只有用玩具哄儿子,逗儿子,欺负儿子,甚至幼稚到和小儿一起玩玩具,自己比小儿子更开心。

本想要看看颖悟伯如何教孩子的景泰帝:“……”

带着后面可能会有传授的期盼,一直耐着性子看,直到翻完了

册子前面的玩具部分。

完全没有。

景泰帝:?

他忍不住问:“暗探这次查实了?”正好往后再翻一页,就看到了狄昭昭在大理寺内流传的事迹。

梁才:“回皇上。暗探已知上次疏漏,自不敢有半分轻慢疏忽,想必是查实了的。”

景泰帝翻页的手指顿住。

从辨认指印,无人出其左右。

到通过足迹,能看出十年纵火悬案凶手异于常人。

甚至透过血迹,当场指出巡尉言辞中的种种破绽。

景泰帝自认将天下英才大半收入囊中,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出彩的小儿。

思及此。

那日酒楼种种。

当日桃园种种。

尽数在脑海中浮现。

尤其是透过窗棂时初见时,那张笑得灿烂可爱,眼眸乌亮乌亮的小脸。

小孩脆声问:“你也喜欢小豆丁吗?”

小孩馋兮兮的说:“这家葱油鸡可好吃了,祖父你一定要点。”

小孩站在高台上,眉飞色舞的惊喜说:“爹爹,那是不是还可以作放大之用?”

更有最近传言,狄昭昭与云翎冉两个小孩跑去鱼石县,竟然真的抓到了当地县衙都没抓到的凶手。

景泰帝倒也没怀疑狄先裕的才学。

只是在这奇异的割裂之感中,对狄松实生起了一丝羡慕之感。

不仅有子聪慧奇巧,孙儿也天赋异禀,敏锐非常。

怎能让人不心中酸涩,犹如吃了未熟透的青桔。

景泰帝忽然问:“这狄昭昭学问如何?可有开始科举?”

学问如何,这就要问姜禄甫或者狄松实了。

梁才思索片刻,谨慎道:“未曾听闻狄昭昭参加科考。”

他知景泰帝最惜良才,还有狄先裕在前打底,连忙补充道:“但萧大人愿意收其为徒,想来学业应当不是问题。”

听到萧徽,景泰帝更头痛了:“他连朕赐婚都能醉酒以拒,收徒还能指望他循规蹈矩?”

指不定就是看着好玩顺眼,就收了呢?

梁才噎住,对萧大人,他也是从未揣摩透过的。

“罢了。”景泰帝揉了揉眉峰,吩咐道:“你派人看顾着些,若他参加科举,结果单送一份到朕这儿。”

梁才应是。

景泰帝又抬头看这堆玩具山海,不由笑笑。

走出这间库房,才恍然发现手中还握着个玩具。

“这便是那木翼玄鸟?可翱翔于天际,久而不坠?”

他举着手里的玩具比划了两下,抬头朝远方天空看了看,扬手扔了出去。

只见那头前尖尖,后张两翼的奇异玩具,竟轻盈得像是落叶,又如鸟儿般展翅滑翔,飞到最高处后,竟然也不往下落,而是悠悠的向前飘。

最后稳稳地飞出了宫墙。

竟然能飞!

***

“大伯!!”

狄昭昭先欢呼一声,小老虎一样飞快往前跑。

爹爹说啦??[,大伯好久没回家,要热情一点,这样大伯才不会难过,以为家里不要他了,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冬日里,小孩裹得厚实。

像是一个圆滚滚、白生生的粢饭团。

这么欢呼雀跃地朝自己哒哒哒跑来,可爱得狄先青莞尔,温润的笑都生动起来。

他温声提醒:“昭哥儿慢点跑。”

发现大伯冲他笑,还笑得那么好看,狄昭昭顿时大受鼓舞,不仅没有跑慢点,还欢快得跑得更快了。

小孩欢实地往大伯身上一蹦,抱住大伯,超热情的喊:“大伯我们都可想你了!”

狄先青抱住有点敦实的狄昭昭。

他声音中的笑意愈发明显:“哦,那昭哥儿说说,谁最想我?”

狄昭昭正要喊爹爹。

就听大伯说:“大伯特地带了些好吃的,其中最大的一份,就送给昭哥儿说的这人好了。”

小孩刚要说出口的话,连忙在嘴里打了个弯,迫不及待地改成:“我!当然是我呀!”

狄昭昭小脸期待:“我最最想大伯和大伯母、还有明哥哥了!”

今儿一早得了信,到府门前等候的狄家人,都不由失笑。

狄先青轻抚小孩柔软的发顶,把他小脑袋上跑歪的毛绒小帽扶正戴好,笑道:“原来是昭哥儿。”

他命人取来特地给小孩准备的礼物。

不似予大人的礼物那般隆重装点,而是特意用绣有童趣图案的布料,包了一个糖果状地大包裹。

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尤为丰富饱满。

“哇——”

狄昭昭惊喜的小眉毛飞扬。

狄先青伸手从中取出一枚圆润可爱的冻柿,红里泛着橙黄,带着一层薄霜,闻着就有一股柿子独有的清香甜美。

狄昭昭用小手捧着,高兴得眼睛笑弯成月牙:“看起来就好甜好好吃呀。”

“谢谢大伯!”

狄先青把热情冲过来的小孩放下:“你明哥哥也很想你,路上跟大伯念叨了你一路。”

狄昭昭眼睛一亮。

欢欢喜喜的抱着香甜甜的冻柿,小跑到一个穿着灰毛大氅的俊朗少年面前,兴奋地喊:“明哥哥!”

少年沉稳持重,眉眼青涩,此时也不禁露出点笑意。

“昭哥儿。”

狄先青放下了小孩,缓步上前,两袖交叠,一丝不苟的向长辈行礼:“孩儿离家三载,未能常伴双亲膝下,今日得归,深感愧疚。”

狄松实将他托起。

徐氏也双眸含泪,甚为思念。

顾筠也笑着迎向妯娌。

寒暄两句,一家人便朝着府内走去。

狄先青缓步走在狄府,只觉得三年过去,变化不小。

但变化最大的……

清润的眸子落在

胞弟身上,眸光含笑。

尽管从这几年来信看,他就隐隐察觉,但如今亲眼所见,才发现真的不一样。

通体敞亮,犹如竹节般昂扬向上。

犹如蒙尘的玉石,被细细地打磨、抛光,莹润晶亮。

心中的那块郁结,似乎被打开了。

他眼角带笑,看向狄松实。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不由忆起狄先青离家前的一幕。

那时,是在书房。

狄先青特地去找狄松实,请求道:“爹,二郎既没有读书的天赋,不如放了他去,学堂已于他无益,反而让他不快活。”

狄松实眉头一拧,很不赞同。

狄先青解释:“爹难道没发现,二郎逐渐连玩乐,都有些倦怠,没什么兴趣了?”

做哥哥的,是第一个发现弟弟不对的。

弟弟自幼爱玩爱笑,可当逐渐大了,却连玩闹都慢慢提不起兴致。

其实狄先裕是玩厌倦了。

京城就这么大,好吃的好玩的就那么多,玩了这么多年,也就慢慢平淡了。

当最初的新鲜劲儿褪去,便觉得无趣起来。

他的灵魂,早就被磨去了棱角,在所有的奋斗和努力只换回死亡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探索世界的干劲和勇气。

像是被彻底榨干后空空如也的干瘪橘皮。

他没法像小昭昭一样,憧憬着“我要成为厉害的大人,抓光所有坏人。”

也没法像是大哥一样,满腔壮志与豪情要“为社稷、为黎民”,即使三更灯火五更鸡,也乐此不疲。

他太平凡了。

平凡到好像怎么努力,也只如风中尘埃般微渺,不染光和热。

尝试读书、绘画、弹琴、骑马……好像样样都不成,也样样都不能让他有那种“就是你了”的灵魂般颤抖的热爱与宿命感。

全家好似最快乐的人,甚至能带给周围所有人快乐的狄先裕,其实内心是最贫瘠的。

好像做什么都行,又好像不做什么都行。

玩什么都可以很开心,但不玩了也不会想念。

甚至无聊到把小儿子接手过来教养,让顾筠放开手去追逐她的事业和梦想。

直到看到小孩连抓着他的手指头,都能高兴得直乐呵,玩树叶都能快乐一下午。

听到小孩对他变的拙劣法术,兴奋地“哇哇”直叫,眼眸亮晶晶地朝他喊:“爹爹、爹爹~”

被孩童无忧无虑的快乐感染,狄先裕心底的平湖静潭中,好像长出一朵生机勃勃的荷花。

每日都有快乐的露水凝聚,露水压在花叶上,再“噗”地一声滑落,砸在水面上,绽开圈圈欢快的涟漪。

连那朵荷花,也都晃了晃脑袋,得意洋洋的挺直了腰肢。

狄先裕伪装得太好了。

或许他也打心眼里觉得,都有钱了,还有什么值得矫情的?笨笨的连脑袋骗了自己都不知道。

可钱

不是万能的。

除了孩童,哪里会有真正开心、享受生活的大人,会把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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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只有努力想让自己开心的人,才会常说。

咸鱼从来都是这样笨笨的,笨笨的努力生活,努力照顾好自己,努力让自己开心,让对他好的家人朋友都开心。

唯有与弟弟自幼一同长大的狄先青发现了一丝端倪。

可他不明白,从小傻乐的弟弟为什么会这样。

听着当时外界对他铺天盖地的赞誉。

发现所有人都拿他来跟弟弟比较,一边褒奖他,一边顺便叹息一声弟弟。

狄先青心情很复杂,生不起一丝被褒扬的喜悦。

若没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兄长,又有谁会去关注一个普通五品京官家的嫡次子?还遍京传出“平庸愚笨,性子懒散”的流言。

狄先青思索再三,找到了狄松实。

祖父眸光锐利,洞悉道:“你宁愿远赴冰竹书院求学,也不就近在京城念书,就是为此?”

京城坐镇国子监的大儒与师长,难道比冰竹学院差?笑话,这可是京城。

狄先青躬身请托:“还望父亲怜爱二弟。”

狄松实心中其实并不赞同这个观点,但去冰竹书院进学也并非坏事。

自此,名动京城的狄大郎,远走他乡,名气渐消。

狄先裕也惊喜地得了父亲的许可,再不用一把年纪了,还苦哈哈的去学堂,念他完全读不进的四书五经。

开启了快乐带崽时光。

转瞬三年。

分别前,在书房秉烛夜谈的父子俩,目光再次对视。

皆是喜悦的看着浑身熠熠生辉、透着股自信与朝气的狄先裕。

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解放了狄先裕的天性。

连祖父都犹豫,他从前觉得大郎定是猜错了,二郎心胸豁达,怎会因为外界声音就佐了性子?

但如今他也不敢断言,逐渐消失的流言蜚语,真的没有起作用?

要有多强大的心性和毅力,才能一点儿不受外界声音的干扰,在所有人的批评和对比下,坚持相信“我也是很棒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狄松实也逐渐缓和了态度,不似往日那般严厉。

唯有狄先裕一点没察觉。

在去他爹书房的时候,下意识抱紧他的御用昭昭牌哄爹器。

昭哥儿啊!

靠你了!

***

等一行人穿过花园、回廊,走进烧着炭的暖和屋里。

狄大郎和狄松实,默契的收回了对视的目光。

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那夜的事。

狄松实坐在主座。

其他人依次落座。

狄先裕和狄先青,按辈分和次序,座位正好挨着。

狄先裕往他哥的方向凑了凑,眼神有点心虚:“大哥。”

啊啊啊!!怎么办啊!!

有没有办法能把他寄给大哥的那些信,从大哥脑子里删掉啊!

他愿意以被臭崽坑十次来换,一百次都行!

狄先青似乎看透了他心中哀嚎,轻笑道:“弟弟为何语气如此生疏?我还是更喜欢你信中恣意快活的模样。”

“恣意快活?”咸鱼惊讶。

“我在苦学时,最爱看你来信,言家中趣事,嬉笑怒骂,好不痛快。”狄先青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尤其是你找我哀嚎的那些信,仿佛回到咱们儿时。”

小咸鱼和哥哥一起做功课,最后总会因为太难,蔫蔫的瘫软在桌案上,巴望着轻松写完的大哥,呜咽哀嚎:“大哥,怎么办啊!”

狄先裕显然也回忆起儿时兄弟间的温馨时光。

有点紧张的心,一下就松快了。

狄先青总是有这样的气质,与他言笑,宛若春风拂面,使人心旷神怡。

咸鱼的气势,就跟被洒了油的火堆一样,“砰”地一下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他感动得泪眼汪汪,大声道:“大哥,我就知道你懂我!”

现在!这个家!只有他大哥懂他了!

感动呜呜。

咸鱼一个熊抱,把狄先青端方君子的气质,冲散了大半。

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出的粲然大笑,随着弟弟亲近的熊抱,浮现在他的面庞上。

牵着弟弟的手走进来的狄明,有点羡慕的看着爹爹和叔叔。

原来昭哥儿是很黏他的,玩开心了,挂在他身上,扣都扣不下来。

现在一晃眼,昭哥儿都大了。

他都没法抱着弟弟走了。

狄明正伤感。

手里忽然被塞了一个圆胖胖的冻柿。

狄昭昭小口小口啃着,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欢快道:“明哥哥你快吃,这个好甜啊,还冰冰沙沙的,比酥山还好吃啊!”

狄明哪里好意思当着家人的面,啃这个可能沾到嘴角的冻柿?

他都这么大了。

被教养的文质彬彬,很是恭谨守礼的狄明,眉目俊朗,活像是小一号的狄先青,性子也像。

他捧着冻柿,小声:“你喜欢哥哥留给你吃。”

小手推回来,声音热情:“好吃的就是要一起吃呀!”

“都留给我一个人吃的话,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开心了。”狄昭昭小手努力的比划了一个“大”高兴说,“我有这么这么大一包袱呢!”

狄松实坐在上首。

见此情此景,只觉得心中熨帖欢愉。

家中和睦,亦是兴家之象。

稍聊了会儿。

祖父便让大家散了,好让大房一家收拾行李,梳洗休整。

当天晚上。

狄先裕趁着小昭昭酣睡,带着厚厚一本崽崽坑爹记,狗狗祟祟的跑到大房院子。

月色朦胧,透着温暖烛光的书房里,很快传来气鼓鼓

的吐槽声,还有温声笑语的安抚。

狄先青顺毛有一手。

咸鱼很快就快乐嘀咕:“也是,怎么说这爵位也还是不错的。”

狄先青与他对坐:“你原来不是常念叨,有个京郊的庄子就好了,可以吹风赏景吃锅子,可以挖点流水玩流觞宴还有漂流?还可以盖个花房,种点菜……”

咸鱼忽然脑子一闪。

他是吐槽过冬天青菜少,想过盖个温室大棚种菜来着!

但是他是阳台种葱都种不活的人,也不懂温室大棚技术。

也没地盘。

于是就只是想想,一直没动弹。

就跟前世收藏的那些锻炼拉伸视频一样,收藏一直在持续,收藏过后就落灰了。

但是被臭崽坑过几次之后。

咸鱼感觉这些都不是事啊!!

虽然他不会。

但是总有办法倒腾出来的,之前不都是这样吗?

而且现在也有地了,玻璃可能也要出来了。

万事俱备,只欠他忽悠两句啊!

日后冬天就不用光吃肉,然后啃那几种菜了,说不定还能弄出几种远处运来就不新鲜的小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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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平的咸鱼,尾巴忽然支棱起来。

狄先青见弟弟眼中神采奕奕,唇角微扬。

“这庄子也有百十亩地,除了上头想的那些,你还可规划些好玩。”

“也是,这庄子距离京城也近,到时候咱一家人去玩多方便?还有条流动的河,要是把水流利用得好一点,弄点喷淋降温,水上乐园之类的,说不定还能避暑呢!”

“你不是喜欢我院子里的花园?我考完后,得了闲,也给你布置一个。”

……

兄弟俩嘀嘀咕咕。

规划着爵位下的良田、庄子,京城上好地段的大宅子。

越说越美,狄先裕感觉自己这都不是美好的退休生活了,这简直是美好的神仙生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投入这场浩大的“装修”中了。

等陪弟弟聊完,狄先青忽然柔声问道:“二郎可知大哥抱负?”

狄先裕笑哈哈:“我当然知道,你信百家争鸣里好几家,什么墨家、农家……说他们才是百姓暖衣饱食,安居乐业的根基。”

别看他大哥一副翩翩君子的唬人模样,人也是真君子,但其实不信儒家!

神奇!

“那阿弟觉得如何?”狄先青问。

咸鱼一点也不犹豫:“我当然觉得你对。”这不就是科学技术提高生产力吗?有什么不对的?

狄先青漾开笑容:“那若哥哥有难,阿弟可愿帮我?”

咸鱼拍胸脯:“那肯定的,你放心!”

狄先青莞尔,又岔开话题,关心起侄儿的学业。

他这个弟弟哪儿都好,唯独学业不精,怕是在学业上照看不及。

狄先裕挠头

:“挺好的吧,爹和他师父都夸他聪明。”

狄先青问:“其实这个年纪,也可下场试试了,昭哥儿有计划吗?”

咸鱼惊呆。

他想起来了。

他哥就是这个年纪中的童生!

等到回屋躺在床上睡觉,狄先裕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什么,满脑子都在想昭哥儿竟然可以下场考试了。

怎么他还觉得,昭哥儿好像才读书没多久,还是小小软软一团啊?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感慨崽居然长大了的老父亲,咬着被角,伤心兮兮地呜咽落泪。

***

狄昭昭得知明哥哥要参加明年童生试,也兴奋地跑去问师父。

萧徽也在入冬前回来了。

虽然萧某人被全京城诟病,甚至还搬离萧府,一个人逍遥快活的单住,但是春节这种重大节日,他还是会尽量赶回家,和父母一起过春节的。

萧徽又搞了个骚操作。

官是升回去了,又换了紫袍,但被禁足在家一个月,以平众怒。

正无聊。

见狄昭昭来了,萧徽乐呵招手:“昭哥儿你最近可得来勤点,要不你师父我就要因无趣憋闷死了。”

小孩从随侍手里接过竹篮,兴奋:“来一起吃冻柿就不无趣啦~”

尽管很喜欢吃,但小昭昭还是带了好大一篮子。

“这是大伯给我带的,可好吃了,稍微化冻一点的时候吃,又沙又软又甜。”

萧徽拿一个啃,点头:“是不错。”

狄昭昭得意的扬起小下巴:“是吧~”

听说师父无趣,小孩说下次来,带几个玩具过来,小嗓儿信誓旦旦:“保证好玩。”

因为景泰帝的打听,家中库房里的玩具,都在冬天之前被拿出来洗洗晒晒,这一晒,被小孩看见了,那可不得了。

又有一批玩具复宠!

等玩过了,小孩才想起来有事要问:“师父,你说我现在的水平,能考中童生试吗?”

虽然当年中了状元,但是已经几十年不过问科举之事的萧徽:“……”

他觉得小孩学得挺好,放在他当年肯定能考中。

现在还真不确定。

他咳咳两声,无良甩锅道:“这不是你跟着师伯学了一段时间吗?进度有些落下了,能不能考中,师父就说不准了。”

“要是跟着师父我学,现在肯定能考中。”

萧·专业坑师伯二十年·徽很是不要脸的说。

狄昭昭摸着小下巴沉思:“好像是诶,师祖伯虽然很厉害,讲得也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着师父学记得又快又牢,还总有一大堆想法。”

那当然,你师伯祖可不会讲那么多有趣的抓坏人的故事。

萧徽瞅了小孩一眼。

他这小徒弟,就吃这一套!

萧徽也是随性的人,不会说什么非要准备好

了才行。

他找来管家问了问情况。

然后跟狄昭昭说:“东歇之前,静思学堂会安排一次毕堂考,就是为明年童生试准备的。要不要师父打个招呼,你去试试看?”

狄昭昭吃着甜滋滋的冻柿,乖巧的点头:“好呀。”

当天下午。

狄昭昭回家的马车绕了个弯,跑到静思学堂,要去领一个参考的牌牌。

别看静思学堂只是教幼童、给孩子开蒙的学堂,但作为京城最有名气的学堂,规模还是很大的。

看起来宽敞又气派。

狄昭昭惊讶的瞪圆眼睛,学堂好气派啊!

小孩“哇”了一声,然后感慨:“这是我见过最威风的学堂啦。”

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小孩觉得它肯定是最帅气的。

他要到这里面考试诶!

小孩超级兴奋。

他哒哒哒往里头跑。

才刚进门右转,“砰”的一声。

兴奋的小孩就不小心撞到了人。

狄昭昭赶紧道歉:“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

他赶紧伸手去扶,关心道:“你没事吧?痛不痛,要不要看郎中?不要怕喝药苦哦。”

被他不小心撞了一下的,是个穿着静思学堂小儒生学袍的小孩。

比狄昭昭高半个头,他正一脸紧张,有点不乐意被别人看到自己紧张担心考试的心慌样子。

结果就听到了狄昭昭脆声道歉,看到了他身上不是学堂学子的打扮。

还矮矮的,比自己矮大半个头。

紧张的小少年表情放松下来:“我没事,不用叫郎中。”

狄昭昭却不肯走,他觉得自己一下都把人撞翻了,直接走了不太好。

他等等看,要是小哥哥真没事,他再走才好。

狄昭昭很是自来熟的搭话:“小哥哥,你在这里看什么?散了学怎么不回家?”

小少年看了看四周,没旁人,这小孩的随从也不远不近的站着。

最重要的是,小孩不是他们静思学堂的。

忐忑却无处抒发的小少年发愁倾诉道:“我心里忐忑,想到考试就慌。”

狄昭昭惦着脚往上看,原来是一张红榜,上面写满了名字,像是考学的排名表。

弄得跟科举放榜似的。

他拍拍小哥哥肩膀:“不要慌啊,只是一个考试而已,又不是没有糖吃。”

“你不懂。”小少年摇摇头,“等你以后考试就知道了,你想想你要是考个倒数,还敢回家吗?”

狄昭昭挺起小胸膛,很是自信地说:“敢啊,考倒数爹爹也会夸我的!”

他可是爹爹最疼爱的小孩!

他还很是自来熟的安慰:“这说明我们已经比好几个人厉害了哦~”

狄昭昭叭叭地说:“我们好有缘啊,我也是来领考试牌牌考试的,我师父说我功课有点落下了,到时候

我们可能会一起考倒数,有我陪你,不要慌啊。”

为考学焦虑的小少年迟疑了一下:“我、那个,那个只是举例,没有说我会考倒数的意思。”

因为狄昭昭表情可爱,笑起来又无害,人又小又热情,有点爱面子的小少年指着红榜上第二的名字说:“你看那个,我叫张建白,上次考学第二的那个。”

狄昭昭努力仰起脑袋看,还往后退了两小步,果然看到了张建白的名字,很是疑惑:“第二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忐忑、不敢回家啊?”

可能因为小昭昭比较可爱无害,虽然有点不自在,但张建白还是小声吐露说:

“我这次如果还不能考第一,我怕我爹生气。”

说出来之后,那股憋在胸膛里,好像冷风一样嗖嗖在胸膛里乱窜的气,被长长的吐了出来,张建白感觉好了很多。

狄昭昭更不明白了:“第二也会被骂吗?你爹爹还能怎说你呀?分明已经很厉害了。”

从来没有这方面苦恼的小孩,一点也想不出考第二还会怎么挨骂?

张建白叹口气道:“我爹爹会问,你怎么就考了第二?差在哪里了?”

“我说,我经论差了几题,但是已经是学堂第二好了。”

小孩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啊,已经很厉害啦!

“我爹就会说,你怎么只会和后头比,能不能争点气,跟第一比一比?他能经论得满分,你怎么就不能?”

小少年垂下脑袋:“我已经很努力去背,去听夫子讲了,可还是没把握考下第一。”

狄昭昭小嘴窝起来。

小孩挠挠头,不太明白。

他以自己仅有的认知,想啊想,想啊想,忽然眼前一亮:

“这是不是说明你爹爹其实觉得你很棒啊!”

狄昭昭觉得自己想的肯定没错,他好自信的说:“你爹爹肯定是觉得你超级厉害,肯定能打败上面那个第一名的。”

张建白一愣:“是这样吗?”

小孩点头:“你爹可能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啊,我跟你说……”

他巴拉巴拉一大堆,把爹爹曾经说过的什么《说话的艺术》《学会沟通》等等或胡诌、或自创的小技巧,全都说给张建白听。

最后小孩总结道:“所以你不用心慌忐忑啊,是你爹不会说话,是他不好啦。”

狄昭昭一副认真的小模样,忽悠得张建白还真动摇了。

难道他爹真的对他很骄傲?

难道真的是他爹不懂怎么说话,该改的是他爹?

狄昭昭以自己为经验,发自内心的觉得,嗯,肯定是这样没错!

还回头找身后的随侍们问:“你们说是吧?”

跟着他的狄府、萧府随侍,纷纷点头:“小郎君说的没错。”“说的是。”

张建白真被忽悠住了,这下看向红榜,心中忽然生起了一股豪情,不过是考个第一,有什么难的?

小孩说的没错,就算是

第二,也很厉害了!

被洗脑的小少年还安慰狄昭昭,说你人还小,要是真考差了,也没什么,就跟你师父说的一样,也很厉害了。

狄昭昭见他真没事,高兴的点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学堂里走。

他可太厉害了!

几句话就把人说得自信了。

小孩兴奋得不得了,领了考试的小牌牌,又看了一眼考舍的位置,就高兴地回家了。

他要去跟明哥哥、跟爹爹、跟大伯分享,他成功把一个人说自信了诶!

狄昭昭动作利落地爬上马车,兴奋挥手:“出发!回府!”

马车缓缓在街道上行驶。

因为今天绕路来静思学堂,这又是一条新路。

狄昭昭又偷偷把窗幔撩开一条缝,乌眸亮晶晶的看外面。

被风吹得小脸红扑扑的也不在乎。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巷。

狄昭昭眼眸晶亮。

马车穿过沿街卖吃食的街道。

狄昭昭馋兮兮,忍不住吩咐人给他买一串上来吃。

马车又穿过一条很多客栈的街道。

路上许多书生打扮的人,隐约还能听到客栈里传来的高谈阔论,和吟诗作赋的声音。

激扬文字,意气风发,莫过于此。

忽的。

街道四方,都有惊呼声传出,还隐隐有人慌乱的喊出“祝兄”“怎么回事?”“有人掉下来了!”

狄昭昭连忙抬眼望去。

几乎瞬息,一声“砰”的巨响。

一个衣袍打着补丁的书生模样男子,从高处落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血流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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