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影响天下格局的一次夜谈
“这赵昀居然派出了数十人的使团队伍,摆明是对新宋政权正式承认的态度,他不承认也不行了;但同时也包藏挑拨朕与蒙古人的心思。
嘿嘿,他可真算是能屈能伸的。”
“如今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蒙古人的巨大威胁,绍定入洛的惨败,也领教了蒙古人的厉害,迫切需要与朕联手;因为不与朕联手,蒙古人就会与朕联手的!”
“没有这份能屈能伸,他当初不可能扮猪吃老虎,将朕的皇位夺下。
也不可能熬到史弥远死去,再成功亲政!”
队伍继续前进,一路上赵竑忍不住这样想着,随即又开始思索如何与真德秀见面的事了。
联宋抗蒙,联蒙灭伪宋,都是自己潜在的可能选项;虽说自己仍受蒙古人逼迫,有些忌讳也要避,但最终选择权却在自个手里。
还是那句话,朕现在有精兵三四十万,国土面积近三十万平方公里,人口过千万,是有相当实力的。
只有有实力者,才有选择权!
强如蒙古人者,也不敢逼朕太甚!
十日后,浩浩荡荡的人马便驰近楚州城,王元春等先行入驻的一干臣子在郊外十几里处接驾,听见马蹄声传来,皆翘首以盼。
待望见了队伍,众人连忙纵马迎上去。
“臣王元春携众同僚,恭迎圣驾!”
赵竑掀开舆帘,微笑问道:“王卿,你我的老师这几日在城内住得安好?”
王元春回道:“自然是好的,这几天他跟臣说了好多当年教官家和臣读书的事,颇为感慨的。”
赵竑也感叹道:“一别近十年了,一路上朕每每想起当年的时光,心中亦是感慨非常;这样吧,朕虽经过多日跋涉,有些累,但为了表示朕的诚意,当晚就设盛宴款待老师,城中三品以上官员悉数出席!”
唤近礼部尚书温诚君,吩咐道:“温卿,你速速派人赶回去安排吧,时间还来得及!”
“臣遵命!”
温诚君带着随行的礼部左右侍郎郭轩和罗宏,三人纵马疾回。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到城门口,郭轩快马来报,“官家,那真德秀说了,他此次过来只是想和官家叙叙旧,不宜闹出过大动静;只需一桌便宴便足矣!”
赵竑笑道:“到底是朕的老师,先前那么大动静,眼下知道体谅朕了,准了!”
……
赵竑进到城中,住进新皇宫,洗了把脸,稍作歇息,便唤来王元春等人,朝新的礼部一间别院而去。
那间院子里,一间厅堂中,一位峨冠博带,年约五十五六,面容清癯,颇具名士风范的老者,正负手望着墙上一副云海日出头,怔怔出神;一旁坐着两位年纪相仿,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正低声说着什么。
老者正是当今理学大家,名臣真德秀也。
真德秀,本姓慎,因避孝宗讳改姓真,乃朱熹弟子詹体仁的学生,宁宗庆元五年的进士及第,授南剑州判官;开禧元年再中博学宏词科,入朝为太学正。
随后在朝廷中枢和地方上为官多年,直至礼部侍郎兼直学院士;当初史弥远矫诏废立后,其冒着莫大风险,和魏了翁等人一起为学生赵竑鸣怨,遭弹劾落职,归家着书讲学。
绍定五年,趁史弥远病重之际,赵昀将其诏回朝中,重新启用,现任翰林学士,知制诰。
既然当初,他是极度不认可赵昀登基的,如今却奉诏入朝为官,为赵昀效命,个中原因,只得问他自个了。
同样有此相似经历的,还有那个与其齐名的魏了翁。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二人绝不是贪图高官厚禄之人。
“官家驾到!”
随着门外一声吆喝,真德秀连忙转身,那两名随从也跟着站起身来。
只听脚步声响,一位二十七八岁,身穿锦衣的高大青年在王元春等人的陪同下,大步走进院子,大步朝厅堂走来。
那青年甫一见到他,先是驻足凝视半晌,转而又惊又喜,快步走进来。
真德秀本能的迈步迎上。
青年抢上几步,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欢喜的道:“老师,一别近十载,今日得见,学生甚是激动;又见老师风采依旧,更胜往昔,学生更是高兴啦!”
“赵……济……”真德秀也很激动,先是准备喊一声赵官家,觉得不妥,再欲喊一声济王,也觉得不妥;迟疑半晌,方道:“今日复见济国公,为师亦甚是高兴;唉,快十年未见,济国公如今正是鼎盛之年,而为师已近一花甲老头啰,何敢谈风采依旧这话。”(嘉定十五年五月,赵竑被宁宗加官检校少保,封济国公,乃是其做皇子时最高官职和爵位。)
赵竑轻轻拍了拍他手,笑道:“老师千万别这么说,虽说和多年前相比,老师是添了些许白发,但更显清癯矍铄了;来,别站着说话,坐过来跟学生说说,老师被罢官之后,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
“莫急,莫急!”真德秀笑道,脱了手,开始介绍起那二位随从来。
“周攀,张弘!也是我的学生,在朝中谋了点微职;这次特意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
赵竑瞅了瞅二人,之前没见过,怕是入门不久,便拱拱手,大言不惭的道:“竑见过二位师弟!”
二人微微一愣,回礼道:“我等见过赵师兄!”
赵竑微微一笑,亲热的挽起真德秀胳膊,坐到桌旁,先真心表达了自己当初被剥夺皇位后,其仗义直言的感激之情。
接着,二人便相互诉说起别后各自际遇来。
说到动情处,二人禁不住眼圈儿都红了。
但均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正事,只是单纯叙着旧。
倒是那周攀和张弘一直仔细观察赵竑的一举一动,凝听一言一词,不时眉头微皱,显得有些不耐烦。
此二人大概率不是什么真门学生,而是赵昀派来全程监视谈判过程的亲信。
待便宴备好后,温诚君便带着众人离开厅堂,前往饭厅。
说是便宴,却也丰盛异常;众人觥筹交错,高谈阔论,气氛热烈。
吃饱喝足后,众人又喝了一会儿茶,待酒意消得差不多了,便该散席了。
这时,脸色微红的真德秀一把抓住赵竑的手,热情邀请道:“济国公,来,来!刚才说得还??过瘾,随老师再入内房一叙,方解你我师生别后相思之苦!”
“好说,好说,到我这儿了,老师怎么说都行!即便陪老师过夜,学生也愿意,呵呵。”
见他是想迫不及待步入正题了,赵竑心领神会的笑道。
出了饭厅,师生二人进到内房中,开始秉烛夜谈起来。
王元春,温诚君,郭轩等人在外面坐着等,周攀和张弘也是如此;只是众人分坐两边,泾渭分明,所有人皆表情严肃,若有所思,浑没有刚才在宴席上的那股儿亲热劲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师生俩今夜的谈话,不仅关系到两国命运,也关系到未来天下格局的演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