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我要怎么办呢。
她好像是听见他这么问。
陶绮言伸出手缓慢地摸他的眉骨、鼻梁,再到唇角,她慢慢把自己的唇印上去,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
她心头涌现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情绪,又问起了那个问题:“谭郁川,这三年,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不然为什么她每晚醒过来的时候,总能撞上他漆黑的视线。每次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身上笼着一层不像是从别处沾染上的烟味。她自从回来,每晚都留在四季湾,只是今晚因为工作,她说不回去,他就赶来接她,他以前不会这样。
谭郁川有哪里不一样了,陶绮言觉得。
结果他笑了,无奈又宠,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我过得算好,言言。”
他长长的睫毛耷拉下去,下巴在她颈窝蹭了蹭,慢慢说:“只是很想你。”
他放开她,刮刮她的鼻子,漾出一点朦胧的笑意,“我想你了,就找时间去纽约看你,看到了人,就好很多。”
“嗯。”陶绮言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把头低下去。
谭郁川看见她垂着的睫羽一抖一抖的,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就听她小声说:“那我以后尽量让你每天看到我。”
他捏着她的手,心都快化了,怎么能乖成这样。
他轻轻嗯一声,想了想又强调:“你要保证。”
她晃晃脚丫,乖了两秒又讨价还价,“嗯——我尽量,但是你知道的,我不能保证工作。”
谭郁川轻笑,把人抱进浴缸,拍了拍她的头,叹息道:“知道了。”
陶绮言没打算动谭郁川给她的那张卡。
她找了个很少用的卡包放好,跟简未菱的那些东西一起锁在了保险柜里。
国外的几个客户催赶进度,她暂时搁下入驻的事,忙着定稿和催工厂。
冯白薇在尚城忙,临结婚也歇不下来,陶绮言和她隔几天就要视频一下。
这天下班早,陶绮言答应冯白薇帮她确定一下喜糖和伴手礼的种类。
经过超市的时候,她想起这几天谭郁川经常下厨,冰箱里的食材消耗很快,就想着顺路买一点,免得阿姨再跑一趟。
晚上吃饭的时候,谭郁川刚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摘了手表,扯松领带,坐在餐桌对面看着她吃饭。
一盯就是好久,视线错也不错。
陶绮言抬头嗔他一眼,送了一口味增鲜蘑到他嘴边,谭郁川张口吃下。
他又喝了半碗汤,摸了摸她的头就准备去浴室洗澡。陶绮言伸手扯住他。
她动鼻子闻了闻,问道:“你这是沾上的烟味还是自己抽的?”
他攥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告诉她:“在桌上抽了一根。”
谭郁川弯唇,轻声说:“你不喜欢,我就不抽了。”
陶绮言点点头,“那你别抽了。”
“好。”
她松开了他。
谭郁川洗澡的时候,陶绮言抱着pad在挑选喜糖,她选了三种巧克力和两款夹心糖,还有两种江城特产的小包装甜食。
冯白薇设计了喜糖盒的包装,是好看的粉蓝色,上面画着许温阳和冯白薇各种神态的卡通小人。
她噙着笑欣赏了一会儿连环画,又把那几款待入选的糖发给了冯白薇,合上了pad。
浴室的水声还在,谭郁川今天洗得比平时久。陶绮言想了两秒,翻身打开了他那边的床头柜。
一条她的手链、叠好的眼镜布,和两盒套。
她又打开了自己这边,她的身体乳,楠木梳,和三盒未拆封的套。
下床去了客厅,在几个柜子间翻找。
谭郁川出来的时候,走到她这侧,俯身想去亲她。
她勾着他脖子迎合几下,闻到了他唇间清新的茉莉薄荷香气,是他们常用的那款牙膏。
他偏头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半盒薄荷烟,身体微微一僵。
陶绮言反而没什么表情,她问他:“这个放在家里,我怎么都没见过你抽烟?”
那薄荷烟的薄金属壳上都有捏皱的痕迹,里面只有五六根了。
她仰头看他的表情,又问:“你是有避开我吗?”
谭郁川喉间有些干涩,他低声说:“你不是,不喜欢吗?”
每次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会避开他。
或许,她知道了,会嫌弃他。
“唔,不喜欢啊。”她说。
他心倏地一沉。
陶绮言搂着他脖子蹭蹭,“不喜欢你抽烟,对身体不好啊。”
他惶惑地眨了两下眼,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问:“那你能戒掉吗?很难戒吗?”
谭郁川收紧手臂,把头埋在她的发间,近乎贪婪地索取她身上的香气。
她的体温炙得他眼眶发红,他想起应酬时手边的烟灰缸,永远都是满满当当的,他说:“能,不难戒。”
那半盒烟被他扔到了垃圾桶里,陶绮言在他怀里已经睡熟了。
他看着她柔软的睡颜,唇轻轻扫过她的眼和唇,睡梦中的女人不堪其扰,无意识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谭郁川笑了,墨色长眸雾气缭绕,羽绒被下的长腿紧紧缠着女人的躯体,如同收拢猎物入巢穴的长蛇。
第二天一早,谭郁川依旧在早六点起床。
他刚撑起半边身体,陶绮言就抬手抱了上来,连腿都缠在他腰上。
一大早上就有软香温玉的小女人投怀送抱,谭郁川眯起眼睛,多享受了两分钟。
陶绮言眼都没睁,含糊不清道:“别走。”
谭郁川有些惊奇,低下头啄她耳尖,笑问:“怎么了?”
她以前很少醒这么早,更不会在早上黏他。
她睁眼,犹带困倦:“你去公司还是学校?”
“上午去公司,下午上课。”
“噢。”
懒洋洋答一声,她又合上了眼睛。
手依旧没松。
多陪她一会儿并不会影响他的早会,谭郁川的生物钟本来就提前很多。
她依赖他,他当然受用,于是又稳稳当当躺回去。
合上眼,感觉到怀里的女人柔软,他了无睡意。
没一会儿,陶绮言大概是褪去了起床气,支着头靠在他胸膛,右手食指在他胸前一下下打圈。
他轻嘶一声,攥住她手,警告性地揉了两下她腰上的软肉。
她躲痒似的笑两声,软绵绵地叫了声谭总。
谭郁川听的耳朵发痒,受不住翻身而起,把这妖精一样的女人压在身下。
“赶紧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陶绮言来说,更是如此。
他声音低沉急促,配着动作显得有点凶。
陶绮言摸摸“老虎”的头发,沉吟两秒,道:“你知不知道jane.门店除了君宴商厦以外都关掉了?”
三年前,路简明将jane的作品在特展上营销的声势浩大,各大时尚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风头无两。品牌在国内借势拓张,在各城的黄金地带相继成立了五家分店。半年后,路简明作为总设计师不知何故被高层革职,时尚圈众说纷纭也没有个明确说法,路简明本人也销声匿迹。
从那之后,jane.每况愈下,陶绮言之前争取到的独立财政权在此时仿佛成为了董事会攻击的靶子,jane.严格意义上的所有权已经不属于君宴集团,内部又没有强有力的领导者,更不要说再往里投入什么。一切都在证明,这个珠宝品牌已经式微,每年的盈利董事会根本看不上眼,成为了集团想放弃又割舍不掉的空头招牌。
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谭郁川垂眸,情绪复杂。
“是。”他只能答。
这些内容她往深里一调查就能知道,毕竟那一纸公告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那是她走后的事了。
陶绮言没察觉谭郁川此时跌宕的情绪,她问:“董事会是怎么看的?”
谭郁川压了压眉眼,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
晨光尚好,谭郁川半边身体压在她身上,一双手在陶绮言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故意隔着衣服捏了捏她的柔软。
她咬唇,没像以前一样推开他,而是迎着揽上了他的脖颈,一双好看的眼纠缠着坏和媚。
“谭总,聊聊嘛。”
谭郁川很快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哼笑一声,作势要从她身上起来。
陶绮言八爪鱼一样缠着他,拽着不撒手,后背都离了床。
“陶总,请自重。”他语气沉了点,但陶绮言自重不了一点。君宴集团高层嘴严得很,她的人查不出具体,今天铁了心要从他嘴里探听出这个情报。
美人计也是三十六计之一么。
柔软的身体缚着他,曲线紧贴,谭郁川看似一点不买账,他说:“jane.现在再怎么说也是君宴的子产业,跟你的cherflora同为珠宝品牌,是竞品。”
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已经习惯了穿他的衬衫当睡衣,此刻因为刚才的纠缠香肩半落,露出的肌肤白得晃眼。
谭郁川移开了目光,正气凛然,煞有介事:“陶总现在是什么行为,用身体贿赂对家高层,已经涉及到恶意竞争了。”
掷地有声。
陶绮言有些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侧脸,她被他铿锵有力的话绕进去,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恶意竞争了。
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谭郁川这副故意揪紧衣服的正经样子实在是招人的很。
高岭之花,她好久没见他这样了。
她手臂缠得紧了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抚摸他的鬓角,用唇去蹭他的唇,极尽撒娇之能事。
“那怎么办,谭总,我就想知道董事会有没有股权转让的计划,你透点口风给我呢,我不会亏待你的。”
话音刚落,像是清楚谭郁川秉公的性格,她又补充:“也不会亏待君宴的。”
陶绮言知道这不算什么商业机密,尤其是对于一个集团不能全面控股的工作室来说,她只是想在谭郁川这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
她坚持不懈地吻他,看着他唇角控制不住地慢慢上扬,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含住她的唇,额头抵着额头告诉她:“高层还没有达成统一。”
完全没有指向性的一句,陶绮言撅撅唇不算满意,谭郁川又道:“我不想你直接收购,如果你愿意等,我可以操作,把工作室的股权慢慢过渡给你。”
陶绮言很快反问:“不愿意等呢?”
她没等谭郁川回答,继续说:“你过渡给我,以什么理由?当初工作室并入集团,是走的正规流程,它就是属于君宴的,不属于我妈妈,不属于路简明,跟我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你凭什么过渡给我?董事们又该怎么想你?”
如果是这样,谭郁川要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又笑说:“谭总,美人计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她陶绮言还不至于那么懦弱,什么都要谭郁川顶在前面。
谭郁川也笑,没几声又慢慢收住,他说:“高层现在确实有人动摇了,但是jane.毕竟是个成熟的品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盈利再少也是利,你表明了意图,他们会查清你的身份、你的目的,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他浅吸了一口气,“而且,如果你谈收购,就要直接和君宴的高层对上,那里面,也包括我。”
话音止住,谭郁川神情有些严肃,蹙眉看着她,明显是有些不赞同。
陶绮言明白,真到了那种时候,不可能仅是包括他的程度,最有可能的情况,她会直接和他刚上。
她口头上说着不会亏待君宴,真到了那时候,肯定要压死底线。而他站在君宴的立场,绝不可能为她让一点利。
他们要站在对立面,这个事实让陶绮言有些恍惚。
少顷,她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轻声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