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同一个晚上，逍遥侯府多了几个冤死鬼，秦府也有人被秘密处死。
护卫秦二公子的五名幸存家奴，被活埋在灵堂外的大槐树下。
主子死了，他们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只是再杀一百个奴才，也低不上卫川一人！
此刻独坐灵堂的老人已是风烛残年，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
如今二子皆亡，秦业再是坚毅沉稳，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膝下长子多年前在军中，被那个姓荆的家伙一枪挑死。
最后以满门被屠的代价，告慰在天有灵的大儿子。
眼下老二也枉死京都街头，可他拿仇人卫川却是一点办法没有。
这时，府中管家蹑手蹑脚来至灵堂。
“老爷，二殿下到了！”
秦业拂袖抹了把眼角泪水，缓缓起身。
“让殿下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就去。”
今日秦府办丧事，满朝文武来了一大半吊唁。
京都三品以上武将无一人缺席，甚至还有星夜兼程从外地赶来的门生故旧。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二皇子殿下，李承泽。
也是秦老将军唯一出面接待之人!
秦恒身前与二皇子走的也算近，逢年过节便带着礼物去拜会。
东宫那边倒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和国之储君扯上什么关系。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因此坊间才有传闻，说秦家暗中支持二皇子。
但明眼人看得出来，秦家这是故布疑阵，瞒天过海。
其实秦家根本就没打算掺和皇子间的争斗！
秦业这位大佬，焉能看不出陛下什么心思？
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要选一边站队。
不然想替儿子报仇，恐怕没那么容易。
秦业看得出来，陛下维护大庆军神的态度。
卫川在鉴查院关了一晚上，包括兴师动众满城捉拿刺客，不过是安抚秦家和军方。
这不第二日便大摇大摆回了侯府，毛都没少一根。
同时秦业隐约觉着，陛下已经开始磨刀霍霍，杀心渐起。
天下任何一个明君，都不会容忍帝国军队掌控在一个家族手里？
遑论帝王心术惊世骇俗的当今陛下……
只是碍于秦家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才隐忍多年！
反之，秦家想要屹立不倒，只有一个法子。
那便是牢牢掌控手里的兵权！
有了筹码，陛下才会忌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试问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大庆绝无二心，否则也不会参与当年的太平别院事件。
培植亲信党羽做大秦家，只是君臣博弈罢了~
但随着大庆军神进京，秦家和陛下的平衡瞬间打破。
现如今小儿子秦恒惨死，他不得不痛下决心，冒着和庆帝撕破脸的风险诛杀军神。
仅凭秦家，怕是力量不够。
原因很简单，如今卫川不仅是庆帝眼前红人，似乎鉴查院那边也倒向了逍遥侯。
这场风波，已经不只是秦卫两家的私怨。
而是牵涉庆国根基的权力之争！
之所以选择二皇子，并非只是秦恒和他的私交。
东宫掌兵，这是历朝历代最大的忌讳。
也是庆帝最后的底线……
秦业报仇心切不假，但也不会蠢到落这么大一个把柄，给陛下和满朝文武。
那么二皇子李承泽，显然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加之此人胸藏韬略精于算计，乃是诸皇子中能力最为出色的一个。
手下客卿门生以及奇人异士颇多，有他助力，姓卫的还有生路吗？
当然更重要的，是拉李承泽下水，陛下那边不至于一边倒的去维护卫川。
月色如水，漫天银辉洒在满园缟素的秦府，越发看着凄凉无比。
一老一少席地而坐，聊了整整半个时辰。
其间谈论的内容，外界无从知晓！
甚至去而复返的二皇子深夜入府，也没什么人知道。
但瞒得住天下人，却逃不过少数几个大人物的眼睛。
此时皇城内长公主的寝殿，李云睿获知消息后满目震惊。
“秦业疯了吗？”
一旁的女官轻声道：“秦府眼线回禀，二人足足聊了半个时辰。”
李云睿皱眉思索一阵，嘴角微翘，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
千年不露头的老乌龟，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但想想也对，毕竟连唯一的香火传承都没了，那么大一份家业留给谁啊？
秦业这个老家伙，不发疯才怪!
可他就这么选了二皇子，就不担心太子殿下那边有所动作？
这场戏，当真是越来越精彩。
秦业这是笃定她和太子不会出手，坏了东宫规矩。
不得与军方来往甚密，已然成了庆国一条不成文的金科玉律。
卫川是军方之人，京都所有势力谁都可以拉拢，唯独东宫不行。
“秦业啊秦业，你这算盘打得可够精的！”
女官瞧着她自言自语，上前一步道：“殿下，接下来我们如何应对？”
李云睿随意抽出花瓶里的郁金香，在女官面前晃了晃。
“你知道这花代表什么意思吗？”
“富贵，高雅，博爱？”
“还有马到功成！”
“殿下的意思是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
长公主点点头：“当然，卫川有陛下和鉴查院，犯得着我出手吗？”
“而且燕小乙被无端牵扯其中，这笔账本宫还没跟他算呢！”
女官猛然一惊：“殿下意思，那九品箭手真是卫候手下？”
“不知道，但和他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些，李云睿也是后背发凉。
卫川本就是九品前者，麾下又有百步穿杨的银甲雷骑。
虽说暂时归入鉴查院，估计用不了多久，陛下定会物归原主。
若真有九品箭手效力，那这位深藏不露的大庆军神，可是要连皇帝哥哥都得被吓一跳。
“对了，明日请太子来一趟，另外你再去找逍遥侯府的陆管家，让他盯紧卫川。”
“是！”
这趟浑水，东宫最好先别急着去蹚，送上门的香火情可不值钱。
什么时候大庆军神主动登门，那才有意思！
最好陆大兴能查到些什么，有了把柄，这笔买卖做起来，还不是她李云睿坐地起价？
…………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皇子深夜密会军方大佬，又岂止被长公主获知？！
鉴查院一间密室内，轮椅上的陈萍萍长吁短叹，不禁为大庆军神捏了把汗。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因为从卫川身上，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束光，璀璨夺目。
逍遥侯在石碑前微妙的表情变化，早有人告知陈院长。
大多数人看到碑文那些话，震惊之余都会不自觉莫名紧张，甚至是恐惧。
光是“生而平等，人人如龙”八字，背后就有着大逆不道的嫌疑。
都平等了，还要皇帝干什么？
神庙之下，天地君亲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反而是卫川盯着石碑时，展现出的态度令人费解。
既没有惊讶，也无什么特别反应，最多是轻轻一笑。
陈萍萍注意过很多人观碑时的神情，唯独这个年轻人最有意思。
“院长，很少见您这般唉声叹气啊~”
密室之中说话的，并非负责秦恒一案的一处主办朱恪。
而是鉴查院另一位得力干将，四处言若海。
“不愁不行呐~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位军神，此乃是我大庆之福！”
“要死他也得死在战场上，被京都宵小所害，鉴查院难辞其咎。”
言若海不解道：“院长如此高看于他，可不像你素日里的作风。”
陈萍萍一笑：“不说这些，再有几日我便离京，朱恪查他的案，你也别闲着。”
“请院长吩咐！”
“此番秦家和二皇子联手，来势汹汹，咱们还是要多关照卫候。”
“但一定是在庆国法度之下，绝不可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