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监丞陆原一开始听下人说沈熠回来了,还以为他是带着沈父来的,没想到一到这院子就看见他站在院中的石桌旁,而他旁边坐着的却是一位貌美女子。
饶是见过许多美人的陆原,看见沈知窈后也呆住了,那双眼睛里迸发出惊艳。
如果不是为了不让沈熠被这群人退学,沈知窈断不会来这种地方,不是她守规矩,而是她实在是厌恶这些男的看她的目光。
从前她还是国公府三姑娘的时候,那些人别说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是偷看都不敢,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因为那些男人的目光被表姐吸引了……
她原以为国子监监丞是位老人,再不济也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谁知道看着倒是书生打扮的青年。
陆原还沉浸在沈知窈的相貌中不可自拔,待听到身边跟着一起来的顾锋唤沈知窈五弟妹,这才收起了那窥探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又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腰杆,才上前对着沈知窈拱手道:“我就是国子监监丞,不知姑娘找我所谓何事?”
顾锋见他装模作样地作礼,还称沈知窈为姑娘,像是没有听见他刚才叫她弟妹一般,他瞥了一眼陆原,对他这种行为心知肚明。
沈知窈略略看了陆原一眼,便拿出惯用的假笑对着他道:“听说我这弟弟前些日子在国子监闯了祸,以至于被国子监勒令回家中思过,只是他如今已经知道自己错了,监丞大人可否让他回来继续读书?”
她也不跟陆原客套,即便是坐着也莫名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可等陆原看向沈知窈单薄柔弱的身子时,又觉得方才对方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是他的错觉。
不过是一位借着嫁给候府公子才有机会进入世家的小官之女,他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陆原笑道:“沈熠与承安伯家的小儿子因为口角之争伤了人家,上头的意思是要思过一个月,我也不好私自做主让他回来。”
他这话说得似乎很为难的样子,但是沈知窈知道这人已经暗中收了别人的银子,等着将沈熠的位子腾出来,好让那人的儿子进来国子监。
书中沈熠因为此事丢了国子监生的身份,变得异常颓丧,没多久又莫名其妙结识了一些猪朋狗友,甚至被那些所谓的朋友带着去赌场,几次下来差点把沈家的家产都败光了。
幸好后来被沈瑶骂醒了,不然沈家就彻底败在了沈熠的手中。
想到这些,沈知窈抬眼看向乖巧听话地站在她身旁的沈熠,觉得这孩子或许还能再救一救。
沈知窈今日来自然不是跟陆原争论的,她直接道:“听说是那章鸿才先开口挑衅我家弟弟,阿熠为人正直,自然是听不得旁人诋毁自己的家人,莫不是国子监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只管教书,不管里面学子的品行如何?才会害得阿熠这般。”
说着她拿出帕子拭了拭不存在的眼泪,肩膀往下一垂,柔柔弱弱道:“我们沈家自然比不得那些高门,只是也不能任人欺负,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承安伯府,叫他们连府中的小儿子都在背后这般说我,实在是让我伤心。”
边说边用帕子掩住自己的脸,免得暴露她假哭的事情,毕竟她对着这俩恶心的男人压根哭不出来。
陆原听她这话不仅在骂章鸿才没有修养,仗势欺人,还连带着国子监一起讽刺了,加之她这幅娇弱的模样,让陆原以为她是实在伤心才说出这般话来,谅她是一介女流,没什么见识,便也不打算跟她争辩。
他看着眼前美人垂泪,心里一软,只违心说道:“不过是在家思过一个月,满一个月沈熠便可重新回来,沈姑娘倒不用担心。”
沈知窈听了他的话,像是心里有了底,便拿开了遮挡的帕子,像是破涕为笑:“监丞大人这样说,那我便放心了。”
顾锋这人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眼前的人还是自己觊觎许久的弟妻,他不想美人只记得陆原的好,立即想上前要继续安慰沈知窈,可沈知窈身边站着沈熠,沈熠虽然才十六,可是身高已经比平常男子高了,不仅高还身强体壮。
所以才会将比他大两岁的章鸿才揍得满地找牙,他脸上的伤还是因为其他人见章鸿才不是他的对手,其他人上来一起拉偏架,他被禁锢后才让章鸿才给打的。
像是知道了顾锋想靠近他姐姐,沈熠暗里握紧了拳头。
顾锋见他这幅不许人接近沈知窈的模样,只得笑了笑,说沈熠的不是:“弟妹,这事原先就是你弟弟不对,再怎么样他也不该动手打章鸿才,现在他只是在家思过,承安伯都没有上门找你爹算账,可想而知是成安伯不跟他计较,若是承安伯追究起来,只怕就是在家思过这么简单了,现在陆大人都这样说了,你就放心吧。”
听着顾锋的话,沈知窈心中哂笑,这顾锋倒惯会颠倒黑白,且陆原都收了人家钱,自然是收钱办事,过几天就会寻别的理由让沈熠退学。
她不理顾锋,对上陆原,故作小心地问他:“可我现在就想阿熠回来继续在国子监读书,不可以吗?”
美人都这样求他了,他总不能不答应吧,就在顾锋以为陆原会答应沈知窈时,陆原却摇了头:“国子监有规定,说思过一个月便是一个月,谁也不能破例。”
沈熠听了他的话瞬间回他:“那章鸿才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他也跟我一样回家思过,怎么他就可以破例,难道是因为他的出身比我高贵吗?不是说在国子监读书的监生人人平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平等?”
陆原被沈熠这一番话问的脸色黑了,他正要反驳沈熠,那边就传来林夫人惊喜的声音:“阿瑶,你怎么在这?”
沈知窈等的就是林夫人,她在前一天就让秋梧去打听林夫人的行踪,得知她今日会来国子监给其夫国子监祭酒卫大人送东西,所以特意选了今天带着沈熠来。
陆原不是喜欢拿权势压人吗?那她就从他上峰的夫人入手,她听说卫大人跟林夫人异常恩爱,甚至很听林夫人的话,所以很多想将自家孩子送进国子监的人都会找她的门路。
只是卫府一家都向来爱惜羽毛,所以那些人说明来意后都会被林夫人客气地送走。
可沈知窈跟他们的情况不一样,沈熠本就在国子监,只不过是被人算计了,她赌林夫人会帮自己。
于是她站起身走向林夫人,浅笑一声道:“我这弟弟年轻气盛同人家承安伯的小儿子动了手,在家思过了几天,我便想着带他来亲自跟那章鸿才道歉。”
一时没转过弯的沈熠听了她这话,便有些着急了:“明明是那章鸿才出言不逊,在背后嘲讽我姐姐,我气不过才动了手,如果不是他贬低姐姐,我怎么会揍他?”
这沈熠倒也聪明,并未拆穿沈知窈的话,他此时的反应看在林夫人眼中,就是为了保护家中姐姐的名声才会动手的善良弟弟。
林夫人见沈知窈这样识大体,看了一眼这一对姐弟,满意地点了点头:“都是好孩子,你弟弟的事我会同我夫君说明原因,承安伯的小儿子既然都回来了,断没有还要你继续在家思过的理儿。”
这回换成陆原着急了,沈知窈先前也不像是带着沈熠来道歉的,怎料她在林夫人面前说法却不一样,且林夫人还要替沈熠在卫大人面前说好话,林夫人吹吹耳旁风,这沈熠不就没事了吗?
他想起自己拍胸脯保证一个月后就让沈熠离开的话,若是现在沈熠得了卫大人的庇护,他一时找不到别的人来空出位置,怕是要将到手的银子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到嘴的鸭子不就飞了?
沈知窈才不管陆原的死活,对着林夫人露出甜甜的笑:“那我便多谢林夫人了,改日我带着阿熠亲自登门道谢。”
林夫人笑说她太客气,然后带着婢女前往卫大人所在的地方。
眼看着沈知窈也要带着沈熠离开,陆原下定决心不管如何也要让沈熠退学,他便开口道:“沈姑娘,上面已经决定不让沈熠继续在国子监,而且卫大人也是知道的,且今日卫大人不在,林夫人去了也是徒劳。”
卫大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陆原是准备先斩后奏,况且今日卫大人确实进东宫跟太子商讨秋闱后续的事宜,且他有办法让卫大人同意这件事。
沈知窈听他这样说,那双眼眸冷淡得看着陆原,心道他是铁了心要沈熠离开国子监了。
只是还未等她出声,就听见身后响起几道脚步声。
她一回头,对上一双琉璃般的眼瞳。
现在算来,自那晚她去他书房后,他们二人已经有十几天未见面了,此时在国子监见到,倒是让双方都有些意外。
顾昭只扫了一眼沈知窈,便对身边的手下道:“将陆原带走。”
在场的人听到顾昭的话都愣了,沈知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知道顾昭定是查到了什么,她见陆原听见顾昭的话果然脸色都白了。
陆原被刑部的人左右押着,发现挣脱不了只好对着顾昭道:“顾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人了,快把我放开!”
说完陆原挣扎得更加剧烈:“顾大人,你无凭无据怎么能随便抓我,放开我,你们刑部就是这样断案的吗!”
顾昭不为所动,对上他有些闪躲的眼睛,示意手下把他的嘴堵上,然后淡声道:“是否弄错,陆监丞去了刑部便可知。”
沈知窈将目光放在顾昭身上,总觉得现在的顾昭跟平时那个温和的他有些不大一样。
顾锋也是头一次见顾昭来抓人,为了在沈知窈面前装好人,便帮着陆原说话:“五弟,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你一上来就拿人,是否过于冲动了些?”
顾昭并未理他,转头问沈知窈:“不是说你在娘家?”
沈知窈立马走到顾昭身边,伸手抓了他的袖子,眼中很快就蓄了眼泪:“我是来替我弟弟讨公道的,这个国子监监丞拿身份压人,说我们小门小户的占着监生的位子,不如让给他人,不让阿熠继续呆在国子监了,还说妾身出身低微,嫁给你是攀了高枝,拿攀来的身份妄想保住阿熠在国子监的位子。”
刚才她跟林夫人的那一出算什么,这才是真的变脸,且她说的话并不是诬陷,而是陆原在收受那人钱财的时候跟那人说的,陆原面色阴沉地看向沈知窈,怎么也想不到她从哪得知的这些话。
沈知窈见状忙躲到顾昭的身后,害怕地说道:“陆监丞这样看着我,好可怕哦。”
闻言陆原脸色更黑了,顾昭见状挥手让人将他带走。
然后他看到沈知窈还未来得及掩藏的看戏的目光,换回了温和的声音:“父亲担心你一直在沈家不回去,让我接你回府。”
尤其在他注意到沈知窈左眼角下的那颗痣时,眼中的柔情更甚。
沈知窈无视他眼中的柔情,她是一点也不想回宣平候府,她还没在沈家呆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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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章 免费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