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夫人,前面有个亭子,您正好去里面坐会儿。”

一个搀扶着老人的丫鬟看见了亭子,便要扶着老人往沈知窈所在的小亭子那边去。

老人默认了丫鬟的提议,任由着丫鬟扶着她往沈知窈那边走去。

沈知窈将最后一笔勾勒完,一抬头就看见三四个丫鬟搀扶着太后进了亭子,本来这亭子就不大,现在装着六七个人,倒是显得有些拥挤了。

刘太后也感觉到了亭子的拥挤,她只留了一个丫鬟在身边伺候,剩下的被她谴到了亭子外面等候。

这里面有御林军把守,这些丫鬟自然知道太后在这非常安全,所以都规矩地退出了亭子。

沈知窈见刘太后来了,正要收了自己作的那幅画,却被刘太后出声制止了:“姑娘先别收了这画,可否让老身看一眼?”

原本刘太后是要在这亭子里面静静坐会儿,再慢慢地欣赏这银杏林的风景,她难得出宫一趟,加上今天求的签是上上签,方丈给她解签的时候还说她几十年来的夙愿说不定就要实现了。

原本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事情,突然有一天别人说还有机会,她一时之间心情激动,就连平日里要午睡的习惯都没了,她现在只想出去走走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等她看见沈知窈的画时心中的激动突然平静了下来,她看过不少名家的画作,但是能够让她内心平静下来的却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画的画。

这幅画没有运用太多的技巧,只是简简单单的白描,可是能将这么简单的画画得这样好的在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个,更何况眼前的女子还这样年轻,就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这一幅画将她的思绪拉回了当年第一次教女儿画画的场景,那时的女儿福嘉才四岁,还是婕妤的刘太后起了性儿要教福嘉作画,恰逢殿前的银杏黄了,银杏叶又容易画,所以她教福嘉的第一幅画就是画银杏叶。

转眼已经过了三十几年,她也老了。

沈知窈见刘太后看着自己画的那幅画出神,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着刘太后回忆过往。

她知道刘太后跟她一样很喜欢银杏叶,且特别喜欢收藏各种画了银杏的画,曾经还有人因为画得一手好的银杏,而得到了太后的青睐。

虽然错过了在大殿中与刘太后相遇,但是她想起刘太后用过午膳后会来后山看银杏叶,所以她堵了一把,没想到还真让她赌对了。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刘太后才终于将头从画中抬了起来,她看向安静地立在一边的沈知窈,一张慈祥的脸打量了一下她,才和蔼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沈知窈自然要装作不认识刘太后,只规规矩矩地回答她:“妾身名唤沈瑶,老夫人似乎很喜欢我画的这幅画?”

刘太后闻言点了点头:“若是你不介意,能否将它卖给我?”

看着刘太后眼中隐隐有期待,沈知窈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才弯着嘴角对刘太后道:“老夫人实在是喜欢,那就送给您好了,左右也不过是我画着玩的,能够得到您的赏识,也算是它的福气。”

“你认识我?”

刘太后听沈知窈这样说,以为是她认出了自己,但是碍于现在在外面所以只得装作不认识自己。

即便沈知窈知道面前和蔼的老人是刘太后,但是她现在是从未没见过太后的沈瑶,只好一脸迷惑道:“我不认识您,只是我的画甚少有人会喜欢,今日老夫人这样喜欢,所以有些意外。”

原来是这样,刘太后也是见沈知窈面生,只是随口一问,见沈知窈脸上确实是一副不知的样子,加之她长得实在是太过惹眼了,虽然刘太后刚才被那幅画吸引了,但是现在细细打量跟前的小姑娘,才发现这孩子生得一副上好的容貌。

即使刘太后身在后宫,是见惯了各式美人的人,但也被沈知窈的长相惊艳了一把,看着她的容貌倒是让刘太后想起了自己年轻时。

她不是先帝原配,她是先帝登基后从有功之臣的家中挑选充入后宫的,因她那时的样貌上乘,一直备受先帝宠爱,只是这样的宠爱却也招来了别人的陷害,以至于让她的福嘉被奸人所害。

“老夫人,您出来有已经有些时候了,该回去歇息了。”

有丫鬟见刘太后盯着沈知窈的脸出神,知道刘太后又陷入了以前的回忆中去,忙出声打断她的回忆。

这时恰巧跟了刘太后几十年的尹姑姑拿了件披风赶来,她看见刘太后只留了一个宫女在身边,急忙上前给刘太后披上披风,然后冷了脸回头对着那几位宫女道:“后山风大,你们也不知道给老夫人带件披风,若是老夫人受了风寒我饶不了你们。”

那几位宫女听了尹姑姑的训斥,也只得低着头称是。

刘太后见状冲着尹姑姑笑了笑:“都是些孩子,你也不用对她们太过苛责。”

“可是......”

尹姑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刘太后打断了:“好了,刚才不觉得冷,现在倒是觉着身上有些凉,回禅房吧。”

刘太后将手中的画交到了身边的宫女手中,然后转身对着沈知窈道:“老身不好白拿你的画,我家中有一本亲手抄的心经,你若是不介意,我便让人给你送去,你家住在哪?”

太后的手抄佛经不是谁都送的,沈知窈听了刘太后说要送自己佛经,她立刻浅笑道:“妾身夫君是宣平侯府五公子,我在这里先谢过老夫人的佛经,若是老夫人不介意,日后想要我的画可命人来找我画。”

得知沈知窈已经嫁人了,刘太后有些可惜:“老身原以为姑娘还未嫁,想着姑娘这样的人品,我家中倒是有个孙子正好相配,不想姑娘已为人妇。”

刘太后心中对沈知窈有好感,想着七皇子还没有娶妻,本来想借着送佛经的由头打探出沈知窈的家世,这样才好让皇帝下旨赐婚,哪知道她已经嫁人了,还嫁给了宣平候府中那位外室子。

据她所知,那位宣平候府最小的儿子,如今还在刑部担任着一个小职位,当年跟他一起的榜眼探花都有了不小的官职。

看来她嫁的这位实在不是什么有能力之人。

刘太后心中替沈知窈感到惋惜,但是见她提道顾昭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地方,想来这孩子也是满意自己这位夫君的。

就算对顾昭真的不满意沈知窈也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他们二人可是走的恩爱路线,赵氏一直在找他们二人不合的证据,只想着等抓住他们二人面和心不合的把柄,好去宣平候那里上眼药,让顾昭纳她那远亲的表侄女为妾。

沈知窈思及此,脸上挂了甜甜的笑:“夫君虽然现在只是小官,但是妾身相信夫君有朝一日定会出人头地的。”

她说这话时连自己都不信,先不说顾昭现在处处被掣肘,前段时间眼见着好不容易要升官了,结果还被人截胡了。

书中也有还几次提到他在官途上一直不顺,又因着外室子的身份被人看不起,要不是书中写道他那宁折不弯的脾性,估计早就自暴自弃了。

见沈知窈这般替顾昭说话,刘太后对沈知窈的好感又深了一些,觉得她没有因为丈夫的官职而嫌弃丈夫,还盼着自己的丈夫能够出人头地,当真当得起温柔贤淑。

“好孩子,你的好日子会来的。”

刘太后说着就转身离开,尹姑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只是在出了亭子后尹姑姑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沈知窈,眼中似有疑惑。

沈知窈目送着刘太后离开,才让春桃收拾桌面上的笔墨,她看了一眼外头湛蓝的天道:“我也该回去了,一会儿表妹还要跟章二公子来这里,咱们也不好在这里打扰他们二人,走吧。”

春桃和秋梧听了她的话,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然后三人从另一条小路离开了后山回了西边的厢房。

沈知窈走到大雄宝殿前,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穿书的事情,只好去拜了拜佛祖,等她礼完佛后又顺便去抽了一根签。

解签的和尚拿着她的那支签看了她半天,嘴里一直说着奇怪,说她原本是凤命,但是得知她现在已经嫁人了,又只说是自己算错了。

沈知窈觉得这和尚不会解签,原本的她十七都没有就死了,如果是沈瑶的话也不该是凤命,多半是这和尚胡说的。

当晚沈知窈躺在罗汉床上想着白天那和尚说的凤命,外头突然传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春桃和秋梧快速地起身穿好衣服点了蜡烛,然后替沈知窈穿衣服,才给沈知窈套上外衫,外面就有人来敲门了。

春桃去开了门,见一位侍卫打扮的男人举着火把站在禅房门口,他没有看屋内的人,只对站在门口的春桃道:“上头有令,有朝廷重犯逃到了流云寺,劳烦各位先移步到东厢房那边的空地等待搜查。”

坐在里面的沈知窈也听到了他的话,她现在很惜命,听说又朝廷重犯躲在了这里,她拉着秋梧就往外面走去。

侍卫见沈知窈这么配合,也没有为难她,只让人带着她们几个往东厢房那边去。

到了东厢房,沈知窈见已经又好几位夫人姑娘聚集在了那里,她扫了一圈并未发现赵茵的身影,想来这时候二人还在房中。

赵茵所在厢房就在不远处,那屋子里面的香被动手脚,他们现在应该睡死了,外面的动静也没将他们二人吵醒。

所以他们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沈知窈正想着那房中的药还挺灵,就突然听见顾昭的声音。

她一转头,就见顾昭带着几个侍卫往这边来,还时不时同跟在身边的青年说话。

顾昭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便抬头往沈知窈这边看来,那藏着冷淡的眼眸在看见她的瞬间慢慢染上了点笑意。

还未等沈知窈上前问顾昭朝廷重犯的事情,跟在顾昭身边的符玉泽就开口了:“各位夫人小姐稍安勿躁,这里有御林军在,那朝廷重犯伤害不到你们的!”

一开始还安静地等着他们抓拿重犯的夫人小姐听了符玉泽的话,渐渐地也安下心来,只希望刑部的人赶紧找到那朝廷重犯捉拿归案,不然就算有御林军在附近,她们在这里也会睡不踏实。

这时候有个侍卫走到符玉泽跟前道:“符大人,方才属下好像见一个黑影往东厢房这边来了,现在可要搜查这边的厢房?”

符玉泽闻言看了一眼顾昭,顾昭看了沈知窈一眼,便下了命令:“搜。”

那侍卫头子便领着几个往东厢房一间一间搜去,东厢房这边因着有些偏僻,所以基本没有香客会住在这里,这才给了赵茵和章二私会的机会。

等那几个侍卫走到赵茵所在禅房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相继传来两道男女的声音,里头听到侍卫说在捉拿朝廷重犯,很快就开了门。

赵茵和章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出了禅房,章二还在一边给自己套上外衣,而赵茵脸上还带着薄红。

然后他们二人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众人,赵茵脸色瞬间变了。

站在沈知窈身边的一位夫人认出了赵茵二人,惊讶地开口:“这不是赵府的四姑娘吗,她怎么跟章二公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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