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衣背靠梅树,缅怀往昔化凡岁月。
一时间。
有些百感交集。
他和东云月刚到姑苏的时候,梅树还只是一棵默默无闻的梅树,无人问津,春芽冬发,昙花一现,刹那芳华。
仅为让赵蝶儿拥有适合修炼的体质。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当年随手打入梅树体内的一缕幻梦道则,竟能够帮助梅树蜕变,进而蕴育出至宝黄粱果。
没错。
这些修士梦寐以求不惜拼死争夺的黄粱果,不过是他的凡梦罢了,那些神通,则是白狐儿脸传他的三千神通。
仙凡之道,真虚之别。
仙是真实,凡是幻梦。
大道一念,浮生若梦,众生法相,皆在一梦中,若逆尘而醒,由虚化实,即证得本我,本我道心坚,即仙胎!
陈衣有悟,静守灵台,心神空明,识浸入云雾,参透深层道则,梅树枝条摇曳,周遭神光愈耀眼,全力辅佐。
亭台泡影。
一介凡人农夫,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勤勤恳恳,奈何县官常行剥削压迫,摆不脱清贫命。
一日,村庄来了一位修士。
观凡人根骨不俗,欲收徒,凡人取出几枚铜板,将修士打发走,矢口不提修道事宜,妻子甚为不解,问缘由。
凡人笑答:“上头老爷说了,净是一些江湖骗子。”
这个故事,并非幻梦之道,但又暗藏幻梦之道真谛。
对于修士,世俗种种无外乎过眼云烟。
可在凡人的世界,求仙问卜亦如水月,缥缈且虚无。
“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盈若冲,大辩若讷,大直若屈,大成若缺,大象无形,大方无隅,大音希声…”
“眼见不一定谓真,耳听不一定谓虚。
“说来说去,是一颗道心,一切众生,道梦所化,无有不含道性者,信则真,不信则虚,真虚只在一念间。”
陈衣盘膝捻印,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弥漫荡漾开,心境升华,隐隐窥见斩凡后的化神门槛,并打下夯实基础。
云雾外。
血魔小祖趁众修士分神间隙,剿灭追兵,与丹阳子汇合,两人联手击退早已无心恋战的易清岚,展神通远遁。
不曾离开秘境。
只因同样好奇男人跟脚,根据先前种种,血魔小祖大致有所揣测:“此人,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天皇帝吧?”
“十有八九。”
丹阳子凝重道。
“你观这天皇帝相比陈长生如何?孰强孰弱?”血魔小祖紧盯着朦胧不清的云雾发问,他看不穿对方的极限。ζΘν荳看書
“不好比较。”
刚踏上修行之路或愚昧无知的修士,才以境界衡量天骄,他的确不喜陈长生,但无法否认陈长生的天资无双。
两千年前。
正魔两道之间的战争,打了近千年,被陈长生仅凭一己之力彻底终结,抛开立场不谈,此举足令其名垂青史。
元婴巅峰,是时代的极限,而非陈长生的极限。
而这位神秘色彩十足的天皇帝,貌似和陈长生是同类人,力压同代,至少在幻梦一道,走得比所有人都要远。
难以评判,直白点,他们一帮庸才,不配评判。
突然。
梅树四周云雾散尽,在场群修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陈衣伸了一个懒腰:“承你一份悟道情,既你有心化形,今日传你开智之法,望伊有朝一日修出生灵之身。”
他抬起手指,轻轻点在一根枝条。
灵韵如华盖,片刻熄灭:“他年若行走世间,当与人善,行善举,累功德,攒福报,方能成正果,伊切记。”
他自己双手,已经沾染太多无辜修士的鲜血,罪孽深重,此非他本意,无奈事已至此,冤冤相报,无须回头。
梅树懵懂,尚可教诲。
正如他尽力避免北凰等人滥造杀业,万般因果加诸吾身,我左手染尽天下仇修之血,右手抹尽生生不灭之罪。
诸卿安好,我应无悔。
忽有奇异清香扑鼻,芬芳馥郁,接着梅树开满雪白花朵,结出果实,几十颗黄粱果争先恐后,哗哗落下枝干。
悉数悬浮于陈衣身前。
外人舌桥不下:那可是黄粱果,凤毛麟角般的天材地宝,就在前不久,他们还为此争的头破血流,死伤无数。
然而,更让他们不可思议的一幕还在后头。
“我要此物无用,取九颗便好。“
陈衣温润含笑,挥一挥袖,掌中天国正好装进九颗黄粱凡果,婵红衣她们一人一颗,勉为其难给宁渊带一颗。
见状。
旁人血压飙升,恨不得冲上去抢夺剩下的黄粱果。
梅树的枝条再次晃动,表示这是她最后一次结果,等她化了形,就结不出果子了,陈衣微愣,随后合掌淡笑:
“那便赠与有缘人吧。”
说罢。
法力卷起数十枚黄粱凡果,随意掷出,无数流光点亮深邃夜幕,空灵而悠扬的仙乐传遍龙汉大地,世人仰首。
慈悲。
黄粱果宛如流星散落,与满天星斗交织交融,从乡村到城镇,从山野到江河,一道道绚烂的流苏,从天而降。
沐浴星光。
世人内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慰藉,无关修行事。
梅树亦喜悦,陈衣拍拍树干,吹出仙气,俄顷狂风大作,将四周修士带出姑苏遗址,最后,他径直走向千鲤。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完整的《黄粱一梦》神通,陈衣揉了揉她的脑袋,从始至终未出一言,静静离去,前尘往事至此,缘分已了。
望着如获至宝,受宠若惊的千鲤,北凰缓缓眯起雍容华贵的霜眸,一缕莫名杀机蔓延,寒意料峭,冰凉刺骨。
可若问缘由,她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