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真郡主的母亲是大昭当今圣上的姑母义衡公主, 义衡公主与其夫郑家三郎似漆如胶,不同于寻常夫妻,郑三郎喜云游列国列地, 义衡公主陪同。
郑三郎出自世家大族荥阳郑氏的嫡系, 上面还有两位兄长,他云游上京时对义衡公主一见钟情, 后在义衡公主因病离世后十日,殉情于颍河河滨,投水而亡。
义衡公主与驸马郑三郎有一子一女, 其子郑牧鹤,其女便是宁真郡主。他们自幼跟着爹娘云游各地,但因爹娘相继离世, 回到本家生活。
宁真郡主与兄长郑牧鹤关系极好,她的父母过于恩爱,因而对她关注很少, 她习惯阿母半句不离阿父,也惯于阿父的眼睛几乎片刻不离阿母。
在这种情况下, 她更加亲近自己的兄长,尤其在爹娘相继逝世之后, 在不熟悉的本家, 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是郑牧鹤。
郑牧鹤对宁真郡主也是百般护爱, 曾一步一叩,双膝跪出血,为宁真郡主求平安符。
郑氏是大族, 素来将儿女婚姻之事看得极为重要,郑牧鹤在小辈当中行十七,是其中佼佼者, 良金美玉,桂林一枝。
他继承了其父郑三郎的才华,相貌则是结合郑三郎和义衡公主的优点。
郑三郎不消说,本就是翩翩公子。其母义衡公主则光艳动天下,以美貌闻名。
不出意外,郑牧鹤所迎娶的正妻也会出自世家大族。
待到郑牧鹤及冠,相看之事不能再拖,必须定下婚事时,郑家祖母骤然离世,郑牧鹤需守孝三年。
据说郑家祖母丧事期间,曾有人看到郑家深夜开了偏门。
那夜,郑家偏门半开。
身戴长及脚踝的帷帽的女子被反捆住手,她似乎极其不愿上马车,挣扎得很厉害,周围的婢女不敢下重手,怕弄伤她。
最后是本该还在灵堂守棺木的郑牧鹤走出,对着女子说了什么,女子不听,只抗议地摇头。
然后郑牧鹤脸色苍白地抬起手,手停在半空许久,还是落了下去,用力一掌掌掴在女子脸上。
那一掌打得女子口中尝到血腥味。
郑牧鹤生硬地转开脸,他将手藏于背后,“还不将人扶上马车?!”
周围的一潭死水瞬间活络起来,婢女们扶着不再挣扎的女子上了马车。郑牧鹤留在原地,他手心都火辣辣的疼,更何况被他打的人,他有意说些什么,可看到那辆马车,万般言语只能往下咽。
“上京不同荥阳,你进京给舅母庆生,万事不可任性。”
马车里响起的话却是,“阿兄,我此次入京便不会再回来,你当真不悔?”
不知过了多久,郑牧鹤听到自己的声音,“不悔。”
后,郑牧鹤弃笔从戎,自请上沙场,死于宝庆十年,终生未娶,其妹宁真郡主于宝庆八年成婚,宝庆十年因住处走水离世。
“我不信。”昭懿捏着那封信,因手指过于用力,信纸瞬间皱巴,“没根没据的,凭他一张嘴,就该是真的吗?”
贺兰盛目光扫过她手中岌岌可危的信件,思索片刻,还是伸出手,见对方还是没懂他的意思,或者说早被信件所述事情吸引走大半注意力,根本没发现他的手。
他只好以下犯上,上前一步把昭懿的手指掰开,将自己祖父的信抢救回来。
先将信好好铺平,才回答昭懿的话,“二殿下说会开棺,宁真郡主的墓里并无尸骨,真正尸身在皇陵。郑氏本家有宁真郡主从小到大的画像,如果真到开棺那一步,应该会有人拿画像跟公主您做对比。”
像是看不到少女表情,他继续道:“若公主是宁真郡主的女儿,当年宁真郡主嫁的是范阳卢氏的卢五郎。范阳卢氏近些年与皇室关系交恶,卢氏恐会寻您回去,卢氏这一代女儿极少。”
七大世家一直有通婚习俗,以保家族不衰,纵使王朝政权变更,七大世家都如同一股绳紧紧扭在一起。
昭懿已经听不进去贺兰盛的话,什么郑家,什么卢氏,她只是在想疼爱她两世的父皇怎么可能是杀她母亲的刽子手,她不信。
她母亲是贵妃,才不是宁真郡主,她父皇也没有做出这等残忍至极之事。
她要去问父皇,听到他亲口说昭霁元的罪己书全是污蔑。
昭懿快步走出去,想叫人备车马,但看到了那些护卫。他们是父皇派给她的人,听令于她,此次来宁北道,一路细心护送,毫无怨言。
可他们现在看她的眼神……
昭懿不由地退了一步,如果……如果他们信了信上所说,还会奉她为公主,听她指令吗?
他们维护的是皇权,而不是公主,当公主不是公主,他们也许不会护送她到上京,相反还会提防她,怕她知道身世秘辛,做出伤害陛下的事。
昭懿看着面前一张张脸,怔怔地再退一步,顿然提起裙摆往外跑。穿过甬道,夹道的花阴枝影落于她脸上。
她不信,她不信!
一切都是昭霁元胡说的!
她幼时无母看护,是皇兄昭霁元和父皇一心一意疼她爱她,如今皇兄与她死生不容,父皇待她的好也是假的吗?
那她所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都会变成一场笑话。
一场杀母夺子的阴谋,而她在仇人膝下承欢多年,为保仇人江山自请和亲。
“公主?”
南琴站在夹道的尽头,昭懿没有看她,直接越过,一路跑出了民宅,找到候在外面的乌荀。
“华妫容在哪里?他在哪里?”
一张脸特别白,白到半分血色都没有,乌眉下一双眼盈盈不堪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