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操练
“既然举不起剑了,那就先换腿。”
楚扶苏并没有因为苏雁已经受伤流血,就有任何不忍,反而只是平淡地宣布开始第二项训练。
练功如练兵,楚扶苏自己便是这样一路过来的,所以他才最为清楚,什么叫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现在他当然可以对苏雁温言说些好听的话,什么不打紧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什么没事儿先休息一会吧,可一旦使得苏雁心头屏着的那股气散了,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唯独让苏雁习惯这种练功的强度,知道练功就是要吃苦,就是要流汗,甚至就是要受伤流血,他才会对自己任何一点的进步感到由衷珍惜,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唯独一分耕耘才有一分收获。
楚扶苏从来不相信所谓命运,他只相信天道酬勤。
也因此,他希望苏雁也能够如此相信。
所谓练腿,就是楚扶苏从储物玉里拿出了两个三个酒坛子,让苏雁扎好马步,两个酒坛子放在他腿上,一个放在他头顶,坛子里早就被楚扶苏事先灌满了水,水面与坛口几乎平齐,稍有晃动就会使得里面的水洒出来。
至于那把桃木剑,苏雁已经学着楚扶苏一样,用几根绳子悬在了腰侧,因为楚扶苏在他开始学剑前已经嘱咐过他,从此刻开始,他必须做到剑不离身,哪怕吃饭睡觉,也要带上自己的剑。
“规矩很简单,先坚持一个时辰,每次洒出来一点水,就多加一刻钟。”
“唔!”苏雁下意识就想点头。
然后他头顶那个坛子就不出意外洒出水来。
“很好,现在是一个时辰加一刻钟了,你继续加油。”
苏雁这次学乖了,哪里还敢有任何动作,屏气凝神开始扎起马步来。
还别说,虽然苏雁才只是十二岁,但他出身贫苦,常年在各个工坊间打杂讨生活,硬是练成了一身强健体魄。他在此前可没少登高爬低,干点木匠瓦匠的活,也因此他的下盘倒并不虚浮,较之常人来说已经是比较扎实了。
但是马步连着扎一个时辰,那是谁扎谁知道。
刚开始苏雁还觉得这要比先前连着全力出剑收剑要好受多了,可等到半个时辰之后,他的腿已经开始酸胀不已,一个时辰后,他就算强行控制,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但他可不敢让腿抖动的幅度太大,所以死死咬着牙,脖颈间额头上青筋暴起,也死死稳住马步不乱。
原本一个时辰满了,他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可因为最开始洒了那一点水,导致他还得再坚持一刻钟。
跑过步的人都知道,连着跑上二十公里,那最后的一公里想要坚持下来,可比最开始的一公里要困难数倍不止。
现在苏雁就是这么个感受,只觉得这最后的一刻钟,根本就是度秒如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几乎是咬牙切齿数着过去的。
“好,休息一下。”
等到苏雁总算听到楚扶苏这句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时,他的腿已经完全不是他自己的了,酸胀麻痛,就像是双腿分别被几千根针在扎一样,酸爽不已。
但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苏雁都没有任由自己放肆,他艰难地举起手,将头顶上双腿上的三个坛子,一个一个取下来摆在身边,这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干脆利落地往后一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怎么样,还能坚持么?这可才刚开始,越往后,只会越难熬。”楚扶苏也一屁股坐在苏雁身旁,一手搭在苏雁的肩膀上,温声对苏雁说道。
“唔!”苏雁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神清亮且坚毅。
这并不出乎楚扶苏的意料,他最看中苏雁的,恰恰便是这种绝不怕吃苦的坚强毅力。
于是楚扶苏手上继续渡给苏雁一丝丝一缕缕精粹的天地灵气,为他梳理气血,锤炼体魄,面上却是展颜一笑,又咧开了一口白牙,说道:“那好,一刻钟后,继续练剑,这次换左手出剑!很简单,还是一千下!”
“很简单”……
现在苏雁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头皮发麻。
这才刚刚躺下,怎么就又要开始了么?苏雁只觉得眼前一黑,好险没一口气上不来给晕厥过去。
当然,有楚扶苏这位尽心尽责的“好师父”在一旁盯着,就算他真的晕过去,只怕楚扶苏也有的是办法能把他重新叫醒……
天色渐晚。
今天夜里的这顿饭,终于没有人跟楚扶苏抢着下厨了,因为苏雁母子这会儿都还躺在院子里,起都起不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自己的了,全身哪哪都疼。别说去做饭了,他们现在是一动都不想动。
于是极难得,楚扶苏在灶台上忙碌着,钟离有心在灶台后面给他添柴火。
只不过跟想象中的温馨场面,还是很有些距离。
“那个,有心,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焦焦的味道?”楚扶苏小心翼翼地提着醒。
“嗯?”钟离有心蹙起眉头,好像是有一股焦味,于是她不解问道,“怎么了?”
“火小一点,快烧糊了……”
“……”钟离有心无言,默默将灶台里的柴火给扑灭了。
“呃,再来点火,大点。”
“……”钟离有心眉头皱得更紧了,将柴火再次点燃。
“有心……”
钟离有心恼了,声音抬高:“你到底会不会做饭,要不换我来烧,你来添柴火!”
楚扶苏不敢再说话了,哪能真让钟离有心下厨,原先楚扶苏倒还真期待过钟离有心会不会厨艺上深藏不露,但是眼下看来,还是算了,要是这位姑奶奶亲手下厨,只怕自己吃了没啥事,苏雁母子俩就得遭重了。
他们现在正值练功起步阶段,可别上吐下泻给泄了元气。
于是楚扶苏只好悄悄运起灵力,将两边铁锅的底给包裹上,手动调节着铁锅的温度,总算使得这火候不至于太烈又不至于太小。
钟离有心哪能发现不了楚扶苏这小动作,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却暗自有些泄气。
怎么这做个饭,还能这么难么?
不就是烧个火挥个铲子,看着很简单啊!
当然,也就是钟离有心这句很简单没被苏雁那小子听到,不然他又得原地打摆子,不愧是跟我那师父是一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们这“很简单”的标准,是不是和正常人就不一样啊!
总算,在楚扶苏还算精湛的厨艺下,一桌子饭菜成功出炉,端上了桌。
因为苏雁母子俩开始练功了,所以楚扶苏在食材的选择上是很有讲究的,多是些滋补元气的药膳,并且楚扶苏还去药铺里买了些草药回来,等用过晚饭,拿来给苏雁母子泡澡用。
内服外泡,这才能够熬炼筋骨,也能使得他们练功受损的肌肉快速恢复,更何况还有钟离有心和楚扶苏这两位绝对算得上高手的师父为他们亲自传功渡气了。
毕竟,明天还得继续不是。
饭桌上,苏雁母子举着筷子的手都剧烈颤抖着,几乎就要夹不住菜。不过总算还是强忍着没有出丑,四人吃过了晚饭,楚扶苏和钟离有心收拾残余,苏雁母子则被楚扶苏安排泡澡去了。
不但是苏母,就连还是个孩子的苏雁都满面羞愧。
哪有这种待客之道,啥活都得客人来干,自己两人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是他俩现在是有心也无力,只好作罢。
入夜之后,主房和偏房之内,四人都没有入睡。
苏母和苏雁虽然身体上已经极累,但精神却格外亢奋,尤其是还是个少年的苏雁,经过先前那场药浴,这会儿已经又龙精虎猛起来,坐在床上跟母亲不断比划着。
说的自然是白天楚扶苏怎么教的他,神态中对楚扶苏全无任何怨言,尽是一片感激之色。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苏雁虽然年纪小,却从来就知道谁是真正对自己好,谁只是看起来好。
苏母一边看着儿子在那里比划着,一边脸上笑眯眯的,等苏雁安静下来,她才开口说道:“雁儿,可不要辜负了两位恩人的一片苦心,一定要好好学,要听话,学成了本事,将来才有机会报恩。”
“唔唔!”苏雁重重地一点头,应诺下来。
渐渐地,苏氏母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毕竟身体还是太累了,相继入到了梦里。
今晚他们一定能够睡个好觉,一觉睡到自然醒。
另一边的偏房之中,楚扶苏和钟离有心仍旧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
他们身为修士,自然不需要额外洗漱什么,灵力流转之间,比世间任何清泉净水都要冲洗得干净。
相较于昨晚第一次独处一室,今晚俩人之间倒是气氛缓和了许多,至少没有那么尴尬了,当然可能也是因为今晚俩人都有各自可以谈的话,不需要大眼瞪小眼的缘故。
苏氏母子在谈论白天的事,楚扶苏和钟离有心这当师父传道授业,也属于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自然也得互相交流一些心得。
“倒是没想到,苏夫人竟然真能熬得下来,不容易呀。”听了钟离有心的描述,楚扶苏不禁摇头感慨不已。
但这话听进钟离有心的耳朵里,那味道可就不对了。
于是钟离有心眉头一挑,眼睛已经冷冷地向着楚扶苏瞥了过来,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怎么,女子就该被小看么?”
“……”楚扶苏一阵无言,这都哪跟哪,自己什么时候就小看女子了,只是感慨钟离有心训练的强度如此之大,苏夫人竟然还能坚持下来,这不是完全是夸赞之语呢?哪来的看不起?
可楚扶苏不说话,钟离有心却更加恼火。
她干脆转过头来瞪着楚扶苏,声音变得危险起来:“怎么,要不咱俩打一架?看看是不是你们男人就比女人要强?”
“别别,有心姐姐,错了,我错了!”楚扶苏可不敢挑衅钟离有心,连忙开口认输。
“哼。”钟离有心冷哼一声,倒也没想着真和楚扶苏动手,虽然她倒也不介意随便找个理由把楚扶苏揍成猪头,但好歹也得出师有名不是。
楚扶苏逃过一劫,暗暗擦了擦额头冷汗,不过他又想到了什么,转而语气认真起来,说道:“小雁那嗓子,你怎么看?”
钟离有心听楚扶苏说起这个,也随之认真起来,不再对楚扶苏横眉冷眼了。
她眉头微微蹙起,开口道:“连你也没办法么?”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还需要试试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