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溪绕着山脚弯弯曲曲的流过,正是早春时节,溪边的柳树也返了青,远远望去,黑褐色枝丫上像是蒙了一层青黄薄纱,倒映在刚化冻不久的溪水里。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山,此刻这座山已经脱掉了身上厚重而又单调的白毯子,转而换上了俏丽的春衫。
所谓靠山吃山,这就是大云村人世世代代所倚靠的翠云山了。山脚的小溪就是村人吃水洗衣劳作的大云溪。
整个村子依溪而建,从东而使。
而村北边有户人家,远远看去,白墙黛瓦隐在一片刚开放的桃花杏花之中。红红粉粉的,倒是别有一番美意。
早上,天刚蒙蒙亮,此时早春还带着寒气,属于农村独特的清晨气息充斥着现代人士林晚棠的鼻腔。
晚棠不禁得裹了裹被子,吸了吸鼻子,又闭上了眼睛。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已经一个月了,晚棠现在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哦,对了,现在她不叫晚棠了,现在叫海棠。
名字是她的祖父起的,据说是因为她祖上当过大户人家的下人,听说海棠花是富贵人家才能养的花,且耐寒又耐旱,品性不错,祖父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名字倒是不俗,海棠心里想着,还以为穿越到这种农村,会给她起一个翠花,二丫之类的土里土气的名字,现在这个名字算很不错了,能接受的程度。
而自家几个姐妹的名字都不俗,都是祖父起的,祖父幼年时上过几年学,后来入伍了结识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家里是书香门第,肚子里很有些墨水,祖父跟他在一块也耳濡目染,学到不少东西。
其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海棠用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她不过是加班熬夜睡了一觉,睁开眼怎么就来了这里,前世的她对历史也算是熟悉,却始终没有猜到这是哪个朝代,又或者,这里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考证的朝代。
想着想着,困意又袭来,海棠毕竟才5岁,于是就着浓浓的困意,睡了过去。
堂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海棠的母亲罗氏起身了。
罗氏是个很麻利的妇人,嫁给沈家老二满仓8年生了海棠和她二姐锦葵。
罗氏拿钥匙开了侧屋厨房的门,刷了锅和烧水的壶,就添了水发了火,准备烧水洗脸备用。
紧接着,大门又打开了,这时候出来的是大伯母裴氏。
大伯母裴氏嫁进来有11年了,头一个就生了大哥沈桑榆,继而生了大姐茉莉,小弟桑延。小弟才3岁,正是可爱又活泼好动的年纪。
“弟妹,又是你最早。”裴氏拢了拢头发。
说着,裴氏打开碗柜,准备今天的早饭。
罗氏手底下也不闲着的添着柴,一边说:“大嫂,延儿才3岁,正是闹人的时候,海棠都大了,还有她姐带着,我清闲不少”。
裴氏抓了一把米,淘了淘,放入瓦罐,早上准备煮粥,再把昨天做的馒头切了煎香做成馒头片,再炒个素菜拌个咸菜就差不多了。
“正是呢,当初桑榆可乖了,也不闹人,醒了就吃奶,吃了就睡。虽然现在小的也乖,可这有了榆儿的例子,少不得他就显得闹人一点。”
说着裴氏想到小儿子那可爱的样子笑起来,突然想到罗氏还没生儿子,自己这么说,怕引罗氏多心了,忙止住了话头。
其实罗氏却是浑不在意,自己还年轻,能生,而且公公婆婆大哥大嫂又都好相处,也不是那起子很重男轻女的人,自己的丈夫虽不是最贴心,跟别家比起来却已经是很好了,所以她实在是没有多心。但她也不爱多说,打了声招呼就去喂鸡。
堂屋门口,婆婆胡氏也已经起来了,黑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正往厨房走去。
“娘,起来了,我去把鸡食。”罗氏招呼着。胡氏点点头,进了厨房。
胡氏生了两子两女,大姑和小姑早已嫁人。
大姑嫁的是隔两个村子的盘山村,夫家虽说住在山脚,那是取为了木材方便,家里是做木匠的,过得还算殷实。
小姑则嫁去了县郊,离县城很近,家里种着地,还在进城处支了个摊,卖着茶水,日子确一般般,过得去。
别看胡氏沉着脸,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不,进了厨房,裴氏刚招呼她一句,她就说话了。
“燕子,去摸两个鸡蛋过来,给延儿和海棠两个蒸个鸡蛋,香个嘴,海棠病刚好,也别亏着她了。还有榆儿要去学堂,不吃饱点怎么行。”
吩咐着就拿起菜刀切起了裴氏刚抓出来的咸菜。
裴氏答应着,就去摸鸡蛋,想着家里这么多人,三个大孩子干脆也尝点,所以一气儿拿了4个。拿着大海碗调了满满一碗。
胡氏这点好,不像别的婆婆会磋磨儿媳妇,会很偏心,也从不藏私,有吃的用的总是想着一家人。
陆续的,家里人都起了,早饭也快做好,海棠终于被二姐的呼唤声唤醒。
揉揉眼睛,海棠还是觉得很不真实,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里已不是21世纪了。
收起莫名的一丝失落,海棠翻身坐起,二姐已经递了衣服过来,海棠接过来麻溜的穿起。
此时还是早春,天气微寒,村里人还没有脱下厚衣服。
这里的衣服有点像清朝的便服,袖子和裤腿较宽,就是上衣加裤子,冬天加上厚的罩衫。也可能是农村便于干活的原因,很少有人穿长衫。
听祖父说,有钱人家的女子穿襦裙,男子穿长衫。倒是跟海棠以前看的古装电视剧一样。
穿好衣服,海棠来到屋外,祖父正在扫场坝,祖母伯母正在摆饭,自家爹在洗漱,娘刚从牲口房出来,大伯在场院一角劈柴。
一轮红日正在从东方升起,菜园的小草尖尖上还带着露水,场院篱笆旁种着一丛丛花,有不知名的小野花,有祖母特意移植来的迎春花,正开得热闹。
“祖父,大伯!”海棠甜甜的叫着。海棠最喜欢祖父了,海棠觉得祖父能干,而且明理,不偏心,虽然家里人都很好,可是她这个刚穿越来的就是觉得祖父很好。
“我们棠棠起来啦!要吃饭了,快跟你二姐去梳洗。”老沈头高兴的应着。她也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孙女。
祖父名叫沈高山,是个很精明能干的小老头,他也很喜欢海棠,当然这也跟海棠自身的聪明机灵有关系。
开玩笑!能不机灵吗,海棠前世可是26岁就坐上了经理的位置的人!海棠在心里默默的想。
梳洗完,堂屋已经摆上了饭。
煎的金黄的馒头片装了两盘,自家腌的咸菜拿油拌了一盘,自家晒得萝卜丁用猪油渣炒了一盘,用来下粥最好不过。冬天的冬白菜清炒了一盘,还有炖的黄灿灿的蒸蛋,炖时被大伯母滴了一滴猪油,现在闻着让人食指大动。
沈家吃饭没有分桌而食的习惯,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所以饭桌上气氛很是融洽。
小弟现在正是可爱的年纪,长满了牙啥都想尝尝,比如现在,大姐茉莉一个没看住,他的手就抓向了那碗用辣椒拌的咸菜里,并且极快的塞进了嘴巴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原来是辣到了。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气氛融洽的吃完一顿饭,家里人就该干啥活紧着去了。
祖父带着两个儿子下了地。
这时节要把地整出来准备种庄稼,地可是农民的根。
刚化冻不久的地,带着微微湿润,正是好整地。整好了再下一场春雨,那就更好了。沈高山背着锄头边走边想。
一抬眼,看见自家胞弟也背着锄头冲着这边田地走来了。说到自家弟弟,沈高山那是一个劲儿的愁啊。
怎么回事?还是娶妻不贤闹的。
沈高山兄弟姐妹四个,大姐沈丹嫁的近,就在本村,生了三女一子,俱都已成家,儿女还算孝顺,也早已没了婆母,只是当家的有点难伺候,还算好过。
小妹沈阳嫁的远,离好几个村,走动的就少一些,如今只生了一个儿子,全家宝贝的跟什么一样,现年纪大了又怀一胎,生活的也不错。
就只弟弟沈高地在土里刨食,娶了邻村的刘氏,刘氏家里并不富裕,姊妹一大堆,却只得一个兄长,人很能干,只是经常接济娘家。
沈家并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分了家,爹娘跟着沈高山住,刘氏越发变本加厉,贴补娘家贴补的厉害,却把个沈高地哄得服服贴贴。
刘氏只得两子,大的取名叫满园,小的取名叫满巷,并没有女儿。
却不知怎么的,这大儿并不得他夫妻两个喜欢,偏心的很,大房二房的,天天吵架,属实家里不太平。
这弟弟家里不太平,当哥哥的怎么能放心,因此经常接济满园一家,也时常劝他忍耐,怎么说那也是生养长大的父母。
也时常劝弟弟要一碗水端平,奈何收效甚微。
这不,前天大侄子到家里来找他,说又闹了矛盾,起因竟是大儿媳过年回娘家,给娘家多带了一块布。沈高山真是头疼的不得了。
这边厢,沈高地自然也看到了他大哥,满房和满仓赶紧着叫人。
“叔,干活呢?”
“哎!大哥,你也带着满房满仓来地里。”
沈高地边走着已到了自家地头。
两家的地头挨在一块,沈高山是长子,分家时,多分得一亩好水田,一亩旱地,总共得了2亩水田,4亩旱地,现在又置了2亩水田,开了2亩旱地。
沈高地则只有3亩水田,5亩旱地。这在村里也算是很好了,大云村靠山,因此好的水田并不多,反倒是旱地还要多一点,因此水田十分珍贵。
“是啊,这几天正是锄草保墒的好时节,不能错过啰!”
沈高山也走到自家田头,用脚试了试土的湿润度,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哥,今年这田你还是跟往年种一样的?”
“是啊,今年麦子长的好,再种两亩水稻。”
兄弟俩一边闲话一边甩着膀子干开了。
家里,大哥桑榆已经踏上了去学堂的路。
作为家里的长孙,祖父对他寄予了厚望,早早送他去启蒙,从七岁起,他就每天去隔壁小理村上学堂,到现在已有3年了。
祖父常说“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不求考取功名,但求读书明理。
像他弟弟沈高地就是没有上过学堂,所以如今有点蛮不讲理。
当时祖父被选去服劳役,也是有点运道,被负责修建的一个长官看中,又当了几年兵,混上了一个小小的百夫长,直到后来腿受了伤,一到下雨天就痛的不行,这才遣返回家。
而他弟弟,也因为家里的生计和农活,没有上过学堂。所以祖父总觉得亏欠了弟弟,处处让着他。
想起往事,沈高山有点怅然若失,但是手底下的活儿也不慢,一会儿时间就锄了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