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试结束, 公布成绩的那一日早晨,俞渐离刚刚到支堂门口,就看到隔壁支堂的人聚集在了他所在的支堂门口。
他如今所在的支堂名叫清洁, 他来时还当这个是督促他们收拾卫生的牌子。
看到隔壁支堂叫清廉, 再前面一个支堂名为清正, 他才意识到,这三个支堂取的是清正廉洁之意。
可惜最后这两个支堂聚集了整个国子监最让人头疼的监生。
他们见俞渐离来了, 为首的一人突然迎过来提议道:“俞渐离, 你能不能轮流在我们两个支堂上课?反正你也是考一次试换一次支堂, 这次换到我们那里去呗?”
这个提议属实是震惊了俞渐离,让他许久没说出话来。
还没回过神来, 陆怀璟便从清洁堂里走了出来,对着他们嚷嚷:“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闹闹哄哄一早晨了, 烦死了。”
清廉堂的人不服,反驳:“陆怀璟, 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又怎么样, 俞渐离刚回来国子监时你们都没和他结交, 只有我当他是朋友,现在你们看到好处了才来?晚了。”
俞渐离到了陆怀璟身边,拽着他的袖子问:“怎么回事?”
“哼, 之前我们两个支堂都是国子学垫底的, 入学这么久, 从来没有人得过分。不过扣分方面嘛……我们倒是平分秋色。”
俞渐离的震惊久久没有退散:“两个支堂都没有一个人得过半分吗?”
陆怀璟似乎也觉得很丢人,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俞渐离算是懂了, 他来了这个支堂, 清廉堂便要垫底了, 从此成为独一份的存在。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 清廉堂的监生坐不住了,想让俞渐离也去他们支堂考一次。
“我最近选修的课程已经不学了,所以可能已经帮不上太大的忙了。”俞渐离委婉地拒绝。
“两分叫帮不上?”那人不肯罢休,跟在俞渐离身后继续纠缠,“哪怕只有一分,对我们来说也非常重要,我听闻国子学还没出现过一个支堂到最后都是全支堂没积累到半分的,真要这么下去,我们支堂也算是遗臭万年了。”
“可是我不想去。”俞渐离干脆直接拒绝。
陆怀璟挡在了那个人身前:“他不想去,没听到吗?”
说着,拽着俞渐离回了支堂里。
马球队其他的成员却在这个时候出去,放肆数落对方,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升级成一场纠纷。
好在纪砚白也跟着来了支堂,清廉堂的人快速退散。
纪砚白进入支堂,在俞渐离身后坐下,听到有人问俞渐离:“俞渐离,今日你的积分彻底超过八分,你也要像明知言那样在国子监留一阵子吗?”
“这个由不得我,再看看吧。”俞渐离回答得颇为保守。
纪砚白则是在心中想着,回去该跟军师以及父亲提及给俞渐离安排官职的事情了。
陆怀璟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比较关心其他的,在一边问道:“假期你都在家里吗?”
俞渐离想了想后道:“应该是的,还会去父亲那里帮忙。”
“我若是找你的话,提前给你递帖子。我想我年关会很忙,很多来探亲访友的,我家还要举办宴请,烦得很。”
“嗯,好。”
这个时候有人进入支堂,道:“外面又在说林听的文章惊艳了,呵,以前听说明知言被夸,我心中虽然不痛快,但是信服,不过这个林听……总觉得没有明知言让人心服口服。”
另外一个人也跟着道:“他好像很少出现,除了每次考试被各位博士夸赞外,似乎都没怎么见过他。”
“他还是陆怀璟的表亲呢。”
听到林听的名字,陆怀璟停顿下来旁听了一会儿。
突然听到他们提及自己,他明显一怔,随后摆了摆手:“远房表亲,关系不是很好。”
旁人也不在意:“我在太学也有表亲,不过关系挺一般的……”
“谁在国子监还没几个亲戚了。”
“那个林听不过是文章写得好,积分可没我们俞渐离多。”
“对呗!现在我们清洁堂也有两积分,清廉堂的都要羡慕哭了。”
这倒也是,京里讲究门当户对,各个府中的子女还多,这些国子监的监生难以避免地会扯上一些亲戚关系。
大家也都没在意,继续说起了假期的事情。
陆怀璟原本还走神了一会儿,俞渐离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问。
结果陆怀璟很快便不再思考林听,说起了旁的事情:“俞渐离,你会法术吗?”
“啊?!”俞渐离真的被问住了。
方才见陆怀璟若有所思,他还当陆怀璟在思考林听的事情,此刻看来是他多虑了。
陆怀璟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凑到了俞渐离身边小声说:“我娘给我的宅子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最近有些不好的传闻,我想带你去破一破。”
“闹鬼?”俞渐离问。
“哎呀哎呀!”陆怀璟听到这两个字都怕得不行,“就是有点不好的传闻,都租不出去了,少了这笔银子,我都拮据了不少。”
“什么传闻?”俞渐离问。
“听说上一家租宅子的夫妻人品颇差,那家男人想将一个丫鬟收了做通房,丫鬟不愿意,干脆投了井,死我家宅子里了……之后那对夫妻搬走了,倒是害苦了我。”
俞渐离听得眉头紧蹙,他很厌恶这种事情:“他们没偿命吗?”
“好像是没闹大,毕竟是丫鬟自己跳的井,随便编个理由推到丫鬟自己身上,说她偷了东西畏罪自杀,官府也不会再追究。”
这也是他们管不了的事情,于是他只能问:“那他们赔你银子了吗?”
“肯定啊,我们陆家是好欺负的吗?但是之后租不出去也很麻烦。我不想事情闹大,先自己解决了再说,所以只能找你了。”
俞渐离想了想后道:“叫上冯光栖吧,他有些道行。”
“叫他?我都烦死他了,他也不一定愿意来。”
“我猜他会愿意来。”俞渐离想了想后,又道,“我再叫上我在司天台的两位好友,先试试看能不能解决。”
“行吧……我私底下去问问冯光栖。”陆怀璟说着,对俞渐离使眼色,“你把后面那位也叫上,他去了能镇邪。”
俞渐离想到纪砚白那鬼见了都怕的模样,点了点头:“好。”
这一次岁试结束后,便是国子监的假期了。
这期间有春节和元宵节,节日结束后才会回来上课。
他们所有人聚在支堂里,听助教安排了一些事宜后,国子监正式放假。
宣布放假后,清洁堂内一阵欢呼,这群不爱上课的小少爷们快乐得不行,快速跑出了支堂。
俞渐离拿着自己的东西,刚刚起身,纪砚白便帮他拿过了东西,捧在了自己的手里,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
两个人并肩朝号房走,俞渐离才得空问纪砚白:“你假期会忙吗?”
“国公府的事情不多,我父母也不喜欢热闹,兵部宴请太多也会让人起疑,所以除了生辰宴会大办外,便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倒也不错。”对于俞渐离这个社恐来说,清净才是最让他觉得舒服的环境。
“你那边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通知我,我会让黄启时常去你府上看看。”
“还是少去吧,我妹妹在呢,他总躲树上不合适。”
“哦……也是,那我让京兆尹多关照你们。”
“好。”
俞渐离回到号房,要整理自己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工具以及剩下的材料。
这些都整理好,放进了盒子里。
随后又将自己的衣服和被子打包。
纪砚白有昙回等人帮忙,便跟着来了他的号房,看着他连被子都拿走,当即问道:“都带走?年后不回来了?”
“我……家里没有被……”
“哦。”纪砚白还真没想到过这样的情况,他还以为俞渐离不念书了……
纪砚白在此刻起身,对外招呼了一声,没一会儿黄启便来了俞渐离的号房,搬走了俞渐离收拾的东西,跟着俞渐离走出国子监。
门外已经有安排好的马车,黄启寻到马车后上去,招呼俞渐离:“俞公子赶紧上车,我驾车带您回去。”
“好。”俞渐离匆匆上车,放下车帘时,特意对纪砚白挥手道别。
纪砚白站在国子监门口目送他离开,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回国公府。
马车缓缓行驶,黄启还在抱怨:“京里人真多,这马车速度都快赶上人小跑了,车赶得我心烦。”
“你莫要焦躁,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了,该有一些读书人的文雅。”
“哦……也对,我是读过书,认识好几个字的人了。”黄启说着,还调整了自己的驾车姿势。
到了俞家宅子,黄启帮忙搬东西进家门。
俞渐离也捧着自己的东西,送回自己的房间里。
黄启正要离开,却被俞知蕴叫住了:“黄大哥。”
俞知蕴一向清冷,很少跟他说话,他还有些意外,很快答应:“欸欸,怎么?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不用,你先坐下歇一会儿,我给你倒杯茶。”
“啊……也行。”黄启并未多想,坐在了椅子上后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后又将杯子递了回去,“再来一杯。”
倒也不客气。
俞知蕴一怔,却没有说什么,又帮他倒了一杯。
黄启喝完茶,犹豫着要怎么开口离开。
俞知蕴却在这个时候主动和他搭话:“黄大哥,我哥平时和小将军的关系如何?”
“那可是非常好了!形影不离的。”
俞知蕴垂下眼眸思量片刻,又问:“看来平日里小将军对哥哥非常照顾,都是黄大哥帮了最大的忙,我父亲也曾提起你好几次。”
“哈哈哈,还行还行。”黄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帮忙照顾的?”
“嘿,也就是一直保护俞公子罢了,我们小将军怕俞公子会突然晕倒,就连俞公子出国子监制作花灯期间,我都是日日跟随。”
俞知蕴继续追问:“还有其他需要做的吗?”
“需要禀告俞公子的事情给小将军,我们小将军的脾气不太好,关于俞公子的事情问得可细了,还动不动就生气。”
俞知蕴仿佛非常惊讶:“还会生气吗?因为何事生气?”
“有一次是因为陆小公子,小将军听说俞公子和陆小公子吵架后,俞公子一个人黯然神伤,我们小将军突然生气了,莫名其妙的。还有的时候是听说俞公子和明公子一起,他也生气。”
俞知蕴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看来并非自己哥哥单相思,纪砚白似乎也对哥哥很在意。
看纪砚白对他们家里的照顾,就能看出来。
这个纪砚白看着不好交往,性格也不太好,似乎还很喜欢拈酸吃醋,这倒是让人意外。
也不知道哥哥和纪砚白相处得可还融洽,瞧着黄启说的,应该还是不错的。
想来也是……哥哥那么好,会喜欢也不奇怪。
俞知蕴想要套黄启的话,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思考,毕竟黄启根本意识不到什么不对。
她又问:“小将军对旁人也照顾吗?”
“不,只对俞公子好。”
“那国公夫人对我哥哥的印象呢?”
“非常好!毕竟俞公子带着我们小将军认字,上次不是还赏赐你们了吗?”
俞知蕴还想再问什么,注意到哥哥出来了,当即停了下来,又为哥哥倒了杯茶。
俞渐离走出来后坐下,关心的也都是柴米油盐的事情,并未发现不对,黄启也找个机会驾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