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都道貘兽好,消尽烦恼

“尊者当真不肯将花簌的下落告知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是当真不知花簌姑娘将去何方。”

“不问将来何方,只是眼下他们在哪里?”

“天上地下,云间黄土中,小僧确实不知他们眼下脚沾在了何处。”

都说佛门弟子从不说谎,不打诳语,诚然谎话是不会说的,可若打起机锋来,嘴里还不是连一句话都撬不出来。

白奕仰天,一声长叹。

“殿下既无甚相问,那小僧便去照看诸位师弟了,二位殿下请自便。”迦那念了声佛号,便走开了。

不拦,心有不甘,若是拦下,又是自找气生,白奕心下甚是苦涩。

阿元适时道:“二叔,走吧。”

刚下了须弥山,迎面便遇上过来送信的旬波,送的便是婚期之信。

白奕不由与阿元对视一眼,虚咳一声:“也算是意料之中。”

阿元将旬波打发走后,和白奕商量着他要先走一趟山河宫,随后便赶回天宫。白奕本想着不太妥当,还欲拦上一拦,不想阿元跑得太快,拦之不及,只得自己先回了天宫。

一日之后,阿元甫一回到天宫,尚未来得及回到合虚宫和阿玄说上一句话,便被闻讯的天帝找了过去。

天帝面色不虞地质问阿元为何晚了一日回来。

“你可是不满意这桩婚事?”

阿元面不改色地拱手答道:“山河宫魔子在孙儿眼前丢了下落,失责在我。况此事急于星火,孙儿难以安心。”

天帝神色稍霁:“听说你去了山河宫,安排得如何了?”

“孙儿已命天枢领天兵守卫在山河宫中。”

“是你仁慈了。”阿元目光微动,天帝却转了话锋,“不过也好,你如今对他们宽仁,落在各族眼中,他朝于你也有诸般便宜。”

话中深意隐露,阿元不由微微失神。

那年洛水之战后,若许年来,天帝望向他的目光,总会教他想起父君来。

天帝望着自己的眼神,便与以前看着父君时并无二致,或许还多了一点东西,大约是痛惜、思念一类,种种心绪交织凄迷,最终凝成一丝若有若无的复杂真情,藏于眼底。

父君骤然应劫,这些年,天帝对他越来越严苛。

生而为神,天帝一脉,幼年时的祖孙慈和之态早便碾碎在了层层严规重矩之下,日复一日,漫无边际的修炼早将弱小温软的心修得坚不可转,一如磐石。

后来,那场大战中,自从洛水之滨他背回了父君的遗身,最后那点血脉温情,也终于被刺激得遗落在了洛水,被冰冷的江水,凉透了余温。

他终于也变得和他从小见到的父君一样,不再期盼停下歇息,不再期盼谁的宽慰,不再期盼能欢喜一点点。

“花皇怎么说的?”

天帝的话唤回了阿元游远的神思,回过神来,答道:“魔子今日在须弥山魔性发作,牵引山河宫神树又生出异动,损伤很大,花皇这几日脱不开身,说一等神树稍稳,便请求见陛下,另领谢我天族驻军守护之恩。”

“嗯。”天帝听罢,微微颔首,“阿元,魔族之事你怎么看?”

“陛下说的是?”

“战事。”

“魔族虽被封印镇压数次,这次谋划也未必可成,明日封印依旧,然,”阿元默了一默才继续道,“终归是完而未了,恶孽难结。”

这一谈又是好半日的工夫,幸而一应吉服婚冠的尺寸择选,这般的事务,皆已问过阿玄和天后,准备齐全了。可是却还有其他繁复礼节,琐杂事项须得面见天孙,细细说道。

是以,阿元刚在合虚宫门,半里开外露了个头,便被月下老人、红鸾星君、太阴元君,还有桃宫神女给团团围住了。

在踏进合虚宫门槛的这半里路里,阿元被他们一口一句的话撑得脑袋发涨。

正好这时,旬波看见了阿元便急忙迎了过来。

阿元将他往身后一推,转过身来和诸神说道:“本君先去更衣,诸位喝盏茶,稍待片刻。旬波,还不请四位入殿。”

说完,阿元不由分说,便疾步去了后殿,直奔阿玄住的无忧殿。

可怜旬波尚未转过神来,便茫茫然然地领着几位怨气颇深的姻缘神去喝茶了。

门外调英正坐在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阑干,一瞧见阿元便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殿下回来啦?公主让小仙瞧着您回来呢。”

“阿玄这几日做了什么,还尽日都在等我么,可有出去散散心?”

“有呢,公主知道殿下有正事在忙,也晓得每日沉沉闷闷的会教殿下忧心,便应了妧斯夫人之请,有时便会去玉京宫同京沂公主说说话。”

闻言,阿元觉得有些奇怪:“二婶何时与阿玄这般亲厚了?”

倒也不是说往日里不亲厚,只是妧斯夫人一向不过问他们这些兄弟姊妹间的交往,而阿玄性子内敛羞怯,妧斯夫人也没有很看重她。是以才有些奇怪。

“嗯……”调英咬着嘴角,为难似的看了会儿天,才眨眨眼睛说,“殿下还是问公主吧,左右公主是攒了满心的话要和殿下讲呢,小仙眼下若都说完了,得累得殿下重听一遍,还得装作没听过的样子呢。”

调英把拒却的话说得逗趣,阿元也不由笑了。

没有为难她,阿元推门便要进去,却被调英拦下了。

“差些忘了,殿下请先稍等等,容小仙先进去回禀公主一声,您再装作未瞧见小仙的样子进去。”

唉,公主吩咐她悄悄看着阿元殿下回来,实在是太难为修为低微的她了,她也只能每次和殿下先通个气罢了。

而公主呢,有时候是装睡装吃饭装喝药,有时候则是装着没有在等殿下,也没有在找他。

唉,好容易修成了仙,还得再修个戏精的本事傍身,想她也是真的难。

“她这回是在做什么?”

调英狡黠一笑:“啊……这回不能说,不过公主这回没有扮乖,殿下放心。”

“嗯。”阿元很熟悉步骤地放调英进去了。

估摸着大约十息之后,阿元才不紧不慢地叩门三下,手刚放下,门便开了。

“哥哥!”

阿元握住阿玄伸出的手,牵着她走回殿中。

“哥哥,你,你……”阿玄紧紧地握着兄长的手,在心中忐忑了好几日的话,眼下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阿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我没事,好好儿的,没有受伤也不累,阿玄放心。”

阿玄轻轻笑了:“阿玄也没事,哥哥放心。哥哥啊,你见过月下老人他们了吗,他们日日都来合虚宫等你。”

阿元不由抚额,确实是忘了他们了。

他冲调英招了招手:“你去前殿看看,至于他们说的,等送走了他们之后,晚些再呈报给本君。”

调英憋着笑:“是。”

阿玄说:“哥哥怎么对自己的婚事这般懒怠呢?听说小凤姬是个娇美可爱的神女。虽说婚期紧了些,但婚约是早已定下了的,之前也不曾听哥哥说什么呀?”

刚刚在院中吹的风,颇是舒适相宜,进了殿中倒觉得有些闷,阿元便起身将边上的窗子推开了。

而后,回身笑了笑,一面猜着妹妹是藏了什么礼物打算相赠,一面漫不经心地说:“我向来如此的,但阿玄倒是因为这婚事,开朗了许多。这风吹着可有觉着不舒服?”

阿玄摇头:“清风正好。这两日京沂妹妹同我说了好多小凤姬的事,很好的性子呀,我觉得和哥哥正相配哩!”

阿元上前揉了揉阿玄的脑袋“你喜欢便好。”

自然晓得兄长的脾气,阿玄便未再多说什么,他们将要成婚,她说的再多也抵不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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