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崽子笑嘻嘻的望着他们阿娘,没有被母老虎的声势所震慑。
吴妙妙一拍桌子:「严肃一些,老娘在教训你们!」
崽子们继续笑嘻嘻。
吴妙妙呵斥了半晌,方发觉是她面上的面具带累了她的训子效果。
她一把将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母老虎的脸,双王果然各打了个冷战,纷纷垂下脑袋,再不敢同她儿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一腔怒火压下,放软了声音道: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两个想要个阿爹的想法,阿娘十分清楚。可这般不讲究策略、强取豪夺式的法子,不但不能为你们争取来阿爹,反而要弄巧成拙。」
她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情形,两个崽子连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一叠声的要认人当阿爹,显然是认识那人。
她忙问道:「你们在何处见过方才的汉子?交情竟然已经深到了想认人当阿爹的地步?」
她转头问翠玉:「阿妹可识得方才那人?」
翠玉摇摇头,对双王如何扩展出了新的人际关系也十分新奇。
妙妙回望两个崽子,继续冷着脸道:「说,你们如何识得他?他是好人是坏人,你们可分的清楚?」
两个娃儿内心很委屈。
说要带人出来挑阿爹,人家挑中了人,你又不认帐,做人怎么可以这样?!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双王的委屈很明显,妙妙不由软了心肠,又耐着性子开始解释:
「阿娘带你们出来挑阿爹,是事先已经有了备选的伯伯们。阿娘对这些伯伯知根知底,知道他们不是坏人。阿娘想让你们从那些伯伯里选人,而不是在大街上随意选。」
大王内心憋着一口气,道:「他会打鸟窝!」
小王:「他能飞的像树那么高!」
大王:「他银子有天那么大!」
小王:「他能将地踩碎!」
妙妙的怒火重新燃起,「啪」的一把拍的方桌抖动,面目狰狞道:「还在死犟!还不知错!还一厢情愿!」
双王眸中立时闪了泪花,瘪着嘴不说话。
此时小摊的掌柜一声喊:「红豆汤四碗!」
翠玉忙忙起身去端汤。
这小摊上没有盘子,翠玉一人端四碗不容易,妙妙便站起身,同双王道:
「你们还小,可正是还小,阿娘才要教你们道理。想一想阿娘反反覆覆告诉你们不可同陌生人说话的事情,再想一想你们都做到了多少。」
妙妙前去帮着翠玉端红豆汤,两个小崽子垂泪坐在椅上,小小脑袋瓜半点想不通今日的道理。
小王抽了抽鼻子,哽咽道:「阿娘不好,我们去寻阿爹。」
大王立刻响应,从高椅上出熘一声熘下来,又歪歪斜斜将小王抱下椅子,两个人手牵手,迈着小短腿,极快的隐没进了人来人往的街面上。
能当阿爹的人去了何处,两个崽子并不清楚。
可阿爹住在哪里,他们却知道。
两个小人儿原本最能记路,可却都是小矮子,被从身畔经过的数人遮挡了视线,转上三两个圈,脑袋里便失去了对方向的判断,不由顺着人群迷迷糊糊往前。
待经过一个路口,再经过一个路口,再再经过一个路口,慢慢到了偏僻处时,身畔忽的伸出两只捏着巾子的手。
那手极快的将巾子往两个娃儿嘴上一掩,一股异香袭来,娃儿们只略略蹬了蹬腿,便软了身子,没了知觉。
两个戴着面具的汉子将娃儿往怀里一抱,重新隐没进了人群……
萧定晔这一夜,睡的不算好。
自从他上了战场杀敌,他几乎没有安睡过。
这一夜隔壁吵吵嚷嚷的动静,总让他以为又回到了战场。
他反反覆覆的做着一系列的梦。
梦到忽然有敌人来袭营,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手里能用的兵少,立刻下令撤退。
当所有人簇拥着他逃命时,身后被敌军占据了的营帐处,传来接连不息的娃儿哭叫声。
那声音清清楚楚在他耳边回荡。
他们叫的是「阿爹」。
他已骑上了马背,却被这声音勾的不能打马前行。
他心里明白他不是什么阿爹。
他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媳妇儿,哪里有什么娃儿。
然而不知为何,他听到那样的声音,就无法离去,终究一打马,挥着剑重返营中。
不远处果然有两个小豆丁手牵手,背对着他而站,哭的正伤心。
迎面数道箭矢仿似流星袭来,他挥剑挡开,从前行不止的马背上弯下腰,一把捞起两个娃儿,立刻打马回撤,怀中的两个娃儿却当即没了声响。
他一边驭马一边低头去瞧,却见他怀中的两个娃儿胸膛前各刺进一桿利箭,鲜血已经染湿了整个衣襟。
他的心忽然撕裂般痛,眼前景致却倏地换了模样。
街面是喀什图的街面,街上的行人各个戴着面具,行止间含羞带臊的过着花云节。
他也戴着面具穿梭在人群中,不知为何,怀中抱着一个娃儿。
那个娃儿眉眼含笑,一只眼珠漆黑如三更的夜色,另一只眼珠却如晶莹的琥珀一般。
他怔怔道:「大王,你怎地在这里?」
娃儿指一指自己,口齿伶俐的道:「我不是大王,我是吴思奈。思奈就是蛇的意思,蛇就是巳蛇,巳蛇就是小龙。我阿娘叫我思奈,可阿爹你叫我阿巳啊!」